曾经的誓言能否成永远(17)
晓宇看看郭嘉,咧嘴一笑,“郭大姐烧的饭菜好吃,人又勤快,住着甭提有多舒服了,我暂时还不想搬。”
“那怎么行!这样很打扰人家的,你那事如果解决了,还是回去住吧,郭嘉她……”
“行了行了,姐!”晓宇打断她,“人郭嘉都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呀!总之我们的事你少操心!”
“不是……”晓颖刚要再说他几句,郭嘉走过来了,她只得忍住。
孰料房子小,他俩说的这些话早被郭嘉一五一十听到耳朵里了。
“晓颖,没事,你让他住着吧,正好给我兼职做个保镖!”郭嘉大咧咧在晓颖面前坐下,“前两天我们小区里进来一个贼,连我家都光顾了,得亏晓宇在睡觉,愣是打得对方屁滚尿流!如果没有他,我那一点儿可怜的积蓄估计早被倒腾光了。”
晓颖倒抽一口冷气,扭头睨向晓宇,“你又跟人打架了?”
“什么打架?”晓宇不满地咂咂嘴,“我这叫除暴安良,伸张正义!”
晓颖干涉的结果最终不了了之,而晓宇依然我行我素地在郭嘉那儿继续住了下去,这倒是让晓颖始料未及的事情。
夜深人静,沈南章心事重重,辗转难眠,于是披了件外套起身,打算去妻子房间看看。
这两年,吴秋月的身体状况始终不稳定,睡眠又差,为了不影响她休息,沈南章只得与她分房而卧。
到了她房门前,门缝里倾泻出来的光线表明她还未入睡,此时已近午夜。
沈南章蹙眉轻轻推开了房门,带着一点责备地低唤她一声,“秋月——”
吴秋月正低头在台灯下翻看一本相册,听到丈夫走进来,赶忙把相册藏到抽屉里,但是沈南章早就看清了相册的封面,那是一本记载着沈均诚从小到大成长经历的相册。
他在她床头坐下来之际,神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怎么还不睡?又在想小诚了?”
吴秋月的面庞有点僵硬,“有什么可想的?这么久了都不见他回来,看来我们真的是白养他了,他这么没良心,我为什么还要想他?”
她充满愠意的表情下面,却有一丝无法掩藏的不甘与痛楚。
沈南章没说什么,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这么多年来,他们的注意力都被生意和儿子牵制着,能够这样相濡以沫面对而坐的时刻却少之又少,意识到这一点,沈南章投向妻子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秋月,老刘的建议我觉得你还是得听,明天我送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好吧?”
“我不去!”吴秋月冷着脸,“不就是那几个老毛病,反复折腾有意思吗?”
“我懂你的意思,”沈南章慢声宽解,“不过去年的全身检查你就没肯去,今年怎么着都不能再溜了。咱们跟老刘这么熟,他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反正就是验个血、拍拍片子什么的,他都给安排好了,不费事,检查下来没问题,咱们也能放心,再说,还有我陪着你一起做呢!”
吴秋月烦躁地转了个身,她现在根本没心情操心自己的身体。
夫妇二人一时都静默下来,隔了片刻,吴秋月到底没能沉住气,“南章,最近你是不是一直在南翔?均诚他……”
儿子的名字一离开嘴巴,她似乎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懊恼地呼了口气,“算了算了,不提了!总之南翔那头的事你得盯紧点儿。”
自从得知沈均诚搬离了沈家之后,倔强的吴秋月就没再向丈夫打听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沈南章也一直没把沈均诚的动向告诉过妻子,生怕搅乱了她的心绪。
但如今看起来,不让她知道而胡乱猜测似乎更有损于她的健康——她失眠的程度严重到每晚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地步了。
“小诚他,早就离开公司了。”沈南章缓声道。
吴秋月吃了一惊,猝然仰起脸来。
“他跟韩晓颖,打算离开这里,去H市发展……大概一周后动身……”
沈南章说完,半天没听到妻子的动静,他扭过头去,看到吴秋月一张面如死灰的脸。
“秋月……”他忧心忡忡地叫她,“你别太难过,孩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其他……”
泪水从吴秋月的面颊疯狂滑落,她拼命摇着头,再也无法硬装坚强,“南章,我真失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生不出自己的孩子,连我养大的这个都留不住,南章,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多日的委屈与痛苦再也无法按捺得住,吴秋月扑进丈夫怀里嚎啕大哭!
沈南章紧紧搂住绝望的妻子,心里却充满了愧疚,他的妻子,外表如此强悍,内心原来却如此脆弱,而他多年来,竟然忽略了这一点,总是在各种问题上责备她。
此刻,看着她再也支撑不起来的腰杆,听到她痛不欲生的哭泣,沈南章突然咬紧了牙,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儿子找回来,因为他无法坐视承受了太多不幸的妻子还要再忍受一次失去儿子的悲痛!
沈均诚在黑夜中蓦地醒了过来,后背不知缘何出了一身的汗,他回忆刚才做过的梦,尽是些童年的琐碎片段,这几天,他似乎总在做着类似的梦,如同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执着做着拼图,竭力想要唤醒他。
他幽然轻吁了口气,听到躺在身旁的晓颖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一颗莫名乱跳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他侧过身去打量熟睡中的晓颖,微弱的光线下,只依稀看得清她的脸部轮廓,这并不能影响他心底涌起的爱怜情绪,因为她身上的一切都已被自己铭记在心,不用仔细瞧,他也能想像得出来她所有的妩媚与甜美。
他探手过去,轻轻抚摸她的额,她紧闭的眼睛,她小巧高挺的鼻梁,还有她柔软的嘴唇,她的唇微微翘起一点弧度,想必是在梦中微笑着的。这个意识让沈均诚胸腔里霎时间充斥满了热意。
这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么?从18岁认识她开始,他就一心想要让她快乐,让她开心起来,现在,他终于做到了。
他游走在她面庞上的手渐渐下移,蜿蜒爬过她光洁的脖颈,仍不满足,继续一路向下,而他的呼吸也渐次急促起来,在这个既满足同时却又有些空虚的夜晚,他急欲找寻一些什么来填补……
晓颖是被纠缠在身上的炙热唤醒的,睁开眼睛时,她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置身在沈均诚的怀抱里,他不声不响地用行动扩大着在她身上征服的领地。
“几点了?”晓颖迷迷糊糊地挣扎着问,有点摸不清楚状况。
“不知道。”沈均诚哑声回答着,体内的燥热再也无法抑制,他忽然一用力,将她的身子拨转过去,顷刻就被自己压在了下面。
他一个挺身长驱直入,晓颖忽然间清醒过来,她感受到了他的异样,“沈均诚,你……”
沈均诚俯首咬住她的唇,不让她盘问自己,只是激烈地发泄着难言的情绪,在巅峰时刻,他的唇忽地移到晓颖耳边,低喃了一句,“我们早点结婚,好不好?”
晓颖搂着他的双手微颤了一下,没有吭声,而沈均诚也没有逼着她要给出一个答复,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一大早,沈均诚把背包收拾好,往肩上一甩,又瞅瞅站在客厅里的晓颖,“你其实真的该跟我一起去的,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挑到我们都满意的房子——你不再考虑一下?”
晓颖笑着跑上前去,掂起脚亲了亲他的面颊,“只要是你看中的我都喜欢。”
沈均诚无奈地叹了口气,朝门口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身,紧紧搂住晓颖,在她耳边嘟哝,“我最恨分离了。”
晓颖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笑得又甜蜜又无奈,“好啦!没几天就回来了!乖,路上小心!”
可是他还是不肯立刻就走,定定地望着她道:“昨晚上我是说真的。”
“什么?”晓颖没反应过来,脑海里把昨晚的情景迅速盘点了一遍,很快就联想到半夜里那场被他点燃起来的疯狂缠绵,她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快走吧。”她羞赧地推推他,“小心误了车次。”
“等我们在H市安定下来就结婚。”沈均诚盯着她的眼睛,这一次却是无比认真的。
昨晚,他考虑了半宿,和晓颖结婚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愿,他想带她去H市定居也是为了给两人创造一个清静简单的生活环境。而他不敢承认甚至不敢多想的是,他心里的担忧其实一直都在——他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急欲要把两人的关系落实,反正结婚是早晚的事,等他们结了婚,他的心也就安定了。
晓颖的脸红得愈加艳丽,想了想,还是婉转地岔开去,“到时候再说吧。”
沈均诚不肯放过她,搂紧她的身子,把脑门顶牢在晓颖的额头上,不让她支吾其词,“你先答应我。”
静默良久,晓颖才闭了闭眼睛,点头低语,“……好,我答应。”她答应的同时,心头涌起的甜蜜盖过了所有不安和忐忑,她终于明白,自己等这一天其实也已经很久了。
沈均诚欣喜地绽开笑容,又重重亲了她一把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我会尽快回来,最迟周末!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多晚都会打,不许不接我电话!”
“知道啦!”晓颖在门内朝他挥手,脸上的笑容经久不散。
和沈均诚相处的时间长了,会发觉他儿时的那些秉性似乎都逐一回复到他身上,他再也不是刚开始在南翔见到的那个斯文冷漠的沈总,冷峻的外衣正在他身上一点一点剥离。
这应该是他感到快乐的缘故罢!晓颖这样想着,深藏心底的内疚消散了一些。
这至少证明,他们逆天下之大不韪走到一起不是一无所得,他跟她,都感受到久违了的快乐。
等沈均诚的身影消失不见了,晓颖又跑到阳台上去看他,她发觉自己的小儿女心态越来越明显,可是她并不因此感到难为情,能够看着他,听到他,触摸他,是多么幸福的事呃!
沈均诚果然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而且不止一个,关于房子的地址、周围的环境、房型、设施等等,他都会在电话里不厌其烦地给她描绘出来。
H市是旅游型城市,房价奇高,租房价格也跟着不便宜,尽管如此,沈均诚还是坚持在H市最着名的景区明湖附近租了一套价格不菲的二居室。
“每月光房租就要两千多块,那得多……”晓颖在电话里一听价格,心就立刻抽搐了,但她心疼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沈均诚把话头截了过去。
“在H市如果不住明湖边,那跟在任何城市都没什么分别。晓颖,我们过来是为了更好的享受生活,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以后,即使你不工作也没关系,我会养你。”
面对沈均诚如此体贴的关照,晓颖无话可说了。
然而,每到夜深人静,她的内心深处,某种说不清楚的不安正在蠢蠢欲动,似要破土而出。
她忘不了沈均诚离去的那个晚上,究竟是什么促使他变得如此热烈疯狂,还有第二天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求婚,他似乎想要用他的热情来证明什么,驱散什么,尽管他什么也没说过,但敏感的晓颖还是觉察出了一点异常的味道。
也许幸福来得太容易,太早了一点,因此便有了几分虚无缥缈的不真实的色彩,她面向暮色中的窗外,夕阳西下,一轮红日灼烧得如同一枚鲜活的鸡蛋,却在徐徐往黑暗中坠落而去。
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她在彷徨中这样安慰自己。
周五,沈均诚本该踏上返程的路线,但他临时接到一家位于H市的大公司的面试通知——这是他在去H市之前就曾投过履历的一家外企,双方曾经在电话中聊过,对方的一位外籍高管对他很有兴趣,但他当时人在国外,且归期未定,面谈的计划便暂缓了。
等沈均诚抵达H市后,该公司的人事部给沈均诚打来电话,通知他外籍高管本周日返回H市,希望下周能找时间过去面谈。在得知沈均诚尚滞留在H市没有离开后,人事部立刻建议他不要急着赶回去,经过重新商讨后,面试时间定在周日下午——那位高管一下飞机就会赶来公司与沈均诚见面。
如此高度的重视,沈均诚自然推辞不得,虽然在H市会有两天无所事事,但也好过来回奔波折腾。他把决定告诉了晓颖,晓颖岂有不支持的道理,于是沈均诚安心地留在H市等那位高管回来。
他又怎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决定,却让他的生命轨迹再次滑向一个不可预知的拐点,而在那以后,有很多东西都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下了班,晓颖被同事拉去吃晚饭,这是她在公司上班的最后一个周末,同事们与她相处得都很愉快,对她的离开也觉得十分突然,均有些惋惜的意思,于是由部门领导做东,打算好好聚一聚,也算是散伙饭,而且散得很彻底,因为谁都知道,晓颖不久就要动身去H市了。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也有些伤感,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是晓颖工作以来遇到的最和睦也最友善的一帮同事。
晓颖喝了一点酒,从饭馆出来时,有同事主动要求送她回去,被她婉拒了,她的酒量一向不错,这一点点酒还难不倒她。
她是勤俭惯了的人,所以尽管同事们再三叮嘱她打车回去,她一个转身,还是走向了就近的公车站。
在晃晃悠悠的车上颠簸了足足半个小时后,她终于回到所在的小区。
三天前,房东已经过来与她把账单全部结清,因为跟她关系一向不错,所以又额外允许她多住几日,直到离开这座城市。
她在这儿已经住了三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前熟悉的建筑与街道,此刻看在眼里,还是有几分不舍的,尽管那不舍里同时也掺杂着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憧憬。
走到住宅楼前,促狭的过道里罕见地泊了辆黑色的奥迪,庞大的车身在昏暗的街灯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芒。
晓颖素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都懒得在意,只瞟了一眼就折身准备进楼洞。
车门却在她身后适时启开,一个声音高高响起,“韩小姐!”
声音有几分熟悉,晓颖未及辨别,就惊异地转过头去,看到站在车门口的曹文昱,有那么几秒钟,她没回过神来,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很难想像,衣冠楚楚的曹文昱会驾车跑到这个老旧的小区里来。
但她随即醒悟过来,心里笑了笑,连沈均诚都能在楼上安然住下来,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已经本能地由心底缓缓升起,向周身散了开去。
曹文昱望着她,只是不动,脸上的表情似在召唤她过去。晓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但略微忖量后,还是勇敢地朝他走去。
“你好,曹助理……”她笑着和他打招呼。
曹文昱也是微微一笑,没有为难她之意,很快颔首道:“沈董在车里,他想跟你谈谈。”
这一天或许迟早会来,晓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而曹文昱早已替她打开了车门,示意她进去。
宽大的车后座上,沈南章端坐在里面,车上一共就三个人,除了他和晓颖,就剩下了充当司机的曹文昱。
晓颖只在欢送郑总的宴会上远观过沈南章一次,离得远,看起来整个人隐隐绰绰的,只觉得其貌不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今日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她发现沈南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严厉,相反,他的脸上还挂着一缕慈祥的笑意。
双方都没有失礼,必要的寒暄过后,沈南章吩咐前面的人道:“文昱,送我们去古坊茶室。”
一路上,沈南章用客套的语气跟晓颖拉着家常,无非是问些在南翔以及在新公司的情况,至于那些敏感的话题以及沈均诚,均只字未提。晓颖明白,扯闲话绝非沈南章找自己的本意,他应该是在等,等没有旁人的时候再把来意和盘托出,晓颖的心止不住怦怦跳跃,不得不挺直了腰杆来维持自己不软弱下来。
车子很快驶进南郊景区的古坊茶室泊车场,这里地处偏僻,又需要贵宾卡才能进入,所以,即使是在旅游旺季,也不似别的景点那样满坑满谷游人扎堆,叫人无处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