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烟的背影与黄包车一起消失在十字路口,孙副官转身快步进了商府。
“总长,夫人唤了黄包车,往兰府去了。”
“砰!”
冷不丁的,那僵硬的背影一动,便将他身边价值几万大洋的唐三彩花瓶给打了个粉碎,看得一旁的孙副官肉痛不已。
这个东西,若是交给他去换钱,怎么都能换一栋大楼回来吧。
“你们都是死了是吗?人都走了还不派人给我跟着?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一枪把你们都给毙了!”摔了价值不菲的唐三彩犹不解恨,还解了腰间的枪往站在最前面的孙副官脑袋上戳,孙副官正暗自计算着损失的银钱,不妨他这一手,生生的承受了那一下戳在太阳穴上的闷痛。
商寒煜没料到他不躲开,一时也有些怔愣,便与他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才不自在的道:“去给我备车,随我再跑一趟兰府。多点些兵去维持秩序。”
房中几个副将皆应声而出,点了十几个平日被商寒煜派到柳如烟身边的侍卫兵和十几个军营里的士兵,风风火火的往兰府的方向而去。
如烟在路上胡思乱想,突然有些害怕迈入兰府大门。
兰雪爱他成狂,最终为他自伤惨死,若他当真对她不闻不问,她心中或许更应该心寒吧。扣心自问,她真的想见到那样一个冷酷无情,冷心冷肺的商寒煜吗?
一路上思绪纷乱,到得兰府,却见往日光鲜亮丽的兰府一片狼藉,如难民集中营般聚集了许多人。
那些或站或蹲,或躺或睡的人,见了如烟,便唰唰唰地站了起来,声势浩大,将如烟吓了一跳。
那黄包车师父也不敢再靠近兰府大门,在半路放下如烟,道:“这位夫人,我就不拉你到大门了,你在这下车吧。”
如烟不好为难人家,便下车付钱,拉了拉披肩拢严实了手臂,才低头要往里头进。
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流里流气的从斜刺里站出来,挡住了如烟的去路:“诶,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啊?你不知这府里刚死了人吗?”
如烟蹙眉,强忍不耐,低声道:“请让开。”
“哎呦,刚刚小娘子说的什么?我没听清楚,能大声些吗?”说着,低头靠近如烟,并放肆地做出深嗅她身上香味的动作,笑得猥琐下流:“小娘子身上这是什么香?迷人得很!”
其他豪绅世家的下人见如烟虽一身半旧旗袍,但通身气质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见那男子的动作过于下作,忍不住发声嘘他。
然而那男子却极厚脸皮,也不管其他人低声骂他,伸手要来摸如烟的下颌,如烟大怒,用手提小包狠搧对方的脸,将人搧得侧过脸去。
此时如烟抬起头来,有人见了,便惊呼出声,与身旁的人低声道:“这不是柳家小姐吗?”
“就是那位商总长的未婚妻?”
“可不是吗?这位可是惹不得的主……”
“对对对……几个月前,我还在报纸上见过呢……啧啧啧,那时候看着就觉得是个美人,如今这般近距离看了,当真是美……”
“嘘……小心祸从口出……”
众人低声唧唧喳喳的,然而那调戏如烟的男子被如烟搧了一下已怒极,一双指甲里都是泥屑的手伸来抓住如烟雪白的手臂,顿时在那手上留下脏兮兮的五指印。
“你干什么?你是哪家的家丁?这般放肆无礼!”
如烟心中惧怕,她从小就在众人的呵护中长大,即使是出国的时候,接触的都是斯文守礼的绅士,平日出门也是侍从跟随,她这两世,就只被商寒煜与唐少末无所惧的折腾过。
“敢像方才那样打我的人,还没几个呢!你这娘们,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脾气倒是挺大的!此时兰家都被我们豪绅世家弄得焦头烂额的,谁有空管你?你是兰家哪房的姨太太?啊?”
那男子凶神恶煞的将如烟往怀中扯,身旁的人有看不过眼,上前要劝,却被他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腿:“谁敢跟我们龚爷叫板作对?啊?”
如烟心中一惊,顿时警铃大作!
这个男子,定然是龚爷安排在这掇撺捣乱的,而龚爷背后的人,是唐少末。
唐少末此时派人插手兰家的事,究竟是为何?难道是为了针对兰岳吗?据闻当日宴会,兰岳与他大打出手……
失神间,“砰砰”两声巨响,从耳边擦过,然后钳在她手臂上的力道完全松开了,身旁是一个男子痛苦的嚎叫,以及周围男女老少的惊呼尖叫,如烟有些迷茫地睁眼去看,见几辆熟悉的军车,载着三十几个士兵浩浩荡荡的靠近,而在最前面的那辆车里,商寒煜半个身子还挂在车沿上,手中握着的枪苍烟未散。
如烟一见他,眼泪便落了下来。方才那般惧怕都能强忍着坚强,在他面前却是这般不堪一击。
她双腿有些虚软,蹲下/身子,环着双臂,埋头在双膝中痛哭起来,任眼泪汩汩落下,湿了旗袍下摆。
商寒煜见她突然蹲下,误以为伤着了哪里,不及车停下,已开了车门跳下车,大步往如烟奔来,焦急地将人揽入怀中:“如烟!如烟你怎么了?伤着哪了?”
如烟泪眼婆娑地看他,突然埋入他怀中,抱着他的脖子大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商寒煜一边安抚她,一边示意孙副官清场。
他带来的士兵便将驻扎在兰府门前几日的人都赶跑了,不愿意走的也拉了线,圈出十米之外,不让靠近。而被商寒煜打中了大腿,如今躺在地上辗转呻吟的男子,被孙副官用军靴尖钻着伤口狠踩。
“对不起!”
如烟哭得眼睛红肿,不好意思探头出来见人,抓了商寒煜有些冷硬的军装外套擦眼泪,商寒煜怕磕伤了她,忙抓了她的手,低头吻去她的眼泪。
酥酥麻麻痒痒的感觉,让她扇了扇湿黏的睫毛,反应过来,要躲开:“别,脏。”
商寒煜怜惜的亲亲她的脸颊,低声道:“不脏。”然后问:“方才怎么就哭了?”
“因为害怕,怕你若是没有追过来,我会怎么样?又有些感动,你追过来了,突然让我有了依靠一般。”
商寒煜无奈叹一口气,低声道:“傻瓜,我还怕你从此一走了之,不再回来呢。”
如烟撇撇嘴,低声呢喃:“我们的心肝宝贝都还在你那呢,能走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