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着饭,商寒煜不时的偷瞟如烟几眼,那小心的眼神让如烟抓到几次,便放了筷子问他:“你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听说兰岳回江南了。”
“嗯哼?所以呢?”
“所以你没话要问我吗?”
如烟觉得好笑,暗地里搞小动作挤兑人,想要将人撵走的是他。如今人真的走了,才来探她的口风,真是小气又斤斤计较,如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商寒煜觉得有些窘迫,轻咳一声,先解释道:“他的家族毕竟在江南,不回去他能去哪,你说是吧?”
“我的家族根基也在江南,如今不也跟着你出来了?”
说起这个,如烟忍不住为安妈妈与柳家的叔伯们担心。当初让小柔去传话,让柳家的叔伯辈们都北上到上海,然而他们拒绝离开,说根在哪便葬在哪。只有小一辈的与管家一道提前走了,安妈妈则是年老了,也不愿背井离乡,怎么都不肯随商家的船离开。
如今她离开了吴地,不知唐少末会如何对他们。可惜了今日本是要向魏程舟打听消息的,他却泥鳅似的滑溜,说不得几句就跑了。
如烟正想得出神,商寒煜突然双拳敲得桌面“咚咚”作响,耍无赖道:“那怎么能混为一谈,你是要嫁到我西山去的,自然是随我去。他不要脸不要皮的跟着去,是要入赘我们商家做上门女婿吗?”
如烟见他又开始钻牛角尖,不愿与他多说,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这些日子,她都避免问商寒煜为何兰岳会出现在东门暗杀唐少末,而她也在极力避免商寒煜会追问她为何周海佟会愿意出手帮她。
若说是因为两家交情,周海佟连妞妞是他外孙女的情面都不给,更何况只是她这个没有骨肉联系的外人?
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商寒煜有些后悔突然拿兰岳来探她口风,但是一时又拉不下面子主动缓和气氛。“叩叩”两声,将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人拉了回来。
孙副官站在门外,一身军装笔挺,头发却有些凌乱,似刚从外面归来,被海风吹成这模样。
“总长,总督派来接应我们的人到了。”
商寒煜放碗起身,见如烟也跟着起来,便对她道:“你先吃完饭,别的不需要多理会,我会安排好。”
如烟不放心,要多问几句,商寒煜便匆匆解释道:“我们不能再留在此地了,得尽快赶回北地。等会我让人来收拾,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
“出什么事了吗?”如烟见他这般急切,便猜出了大事。
商寒煜也不隐瞒她,“宫家与日本人联合,南下直取江南,我爹得了情报,这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北地。”
这可真是大事,如烟不敢再耽搁,饭也吃不下了,出去让人进来收拾,随后到妞妞与柳如湉的房间,让人将他们的物件收拾妥当,她将人带到自己的卧房中,方便照顾与安抚。
而商寒煜与孙副官出了公寓到码头时,孙副官忍不住问他:“为何不告诉夫人,唐少末贼心不死,派人从南粤的小渔村过来了?”
商寒煜冷眼瞥来,这是嫌他如今的处境不够窘迫,精神压力不够大,还要再自找麻烦是吧?
孙副官耸肩,在前头带路,与商镇天派来的人碰头安排明日行程。
“龚爷,人给弄清醒了。”
龚府管家从已荒废许久的偏僻侧院出来,进了龚宏的书房,见龚宏躺在老爷榻上悠闲的吞云吐雾,便上前来低声禀报。
龚宏睁眼起身,将手中的水筒烟往旁边一递,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童便跪着膝行上前双手接过。龚宏轻咳几声,管家忙打起纱帘,端了痰盂上前接过他口中吐出的痰,再使眼色让那小童递茶水给他龚爷漱口。
被伺候妥当了,龚宏才慵懒的往靠枕上靠着,让小童给轻捶着小腿与膝盖,淡声问管家:“都交代了什么吗?”
“爷让追问的周家商船运进来的大麻烟的来路,他已说了。”管家双手插进两长袖口里驱寒,回答龚宏的问话依旧小心翼翼,拣了重点的说。
龚宏来了兴趣,起身示意小童出去,让管家上前来说话,“怎么样,是国内货还是越洋货?”
“一半一半。”
龚宏闻言,脸色不大好看,伸手捶了一旁的小榻几,“许成三真他妈的出息,这玩意儿都敢碰?问出来他们的种植园在哪吗?”
“徐晏不肯说。”管家战战兢兢的说完,紧闭了双眼等着龚宏发脾气,龚宏闻言一把推翻放在卧榻上的榻几,怒喝:“饭桶!这样都问不出来?他不肯说,就给他断了大麻烟,看他能支撑多久。”
“这方法老奴试过了,他死咬着不肯松口,可能是怕我们得了最后的消息,他便没用了,我们一样会断了他的大麻烟。”
“他倒是想得深远。”龚宏冷哼,起身掂了掂衣摆,让管家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关押徐晏的侧院。
侧院杂草丛生,虽已到了深秋,野草枯萎垂地,却更显院落颓败。龚宏见门大开着,几个家丁模样的大汉躲在墙角背风处说着荤段子,先不悦的皱了皱眉,管家忙出声轻咳,那几人便哗啦啦的站好了行礼。
龚宏目不斜视的往屋里去,对管家道:“府里不养吃白食坏规矩的,都赶出府去。”
管家回头瞥那几人几眼,忙回话道:“是,老奴迟些便去办。”
龚宏方要进门,徐晏便从角落里窜出来,双手往龚宏的脖子掐来,龚宏手脚灵便快速,一脚便正中对方的胸口,将人踢得摔在地上,再伸手捞过一旁用来拴门的木栓,对着他的腿便狠狠的敲了下去。
“啪”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声响起。
“啊……”徐晏反应过来,腿间锥心的痛传来,让他忍不住躺地上躬身去抱被打断的腿。
跟在龚宏身后的管家被他这不声不响就一棍子的狠辣劲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见身后的家丁都不敢上前来询问,便只能大着胆子跟着龚宏进去。
“听说,你骨头硬得很,不肯说出许成三的种植园在哪,既然如此,那我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来试试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说着,龚宏面无表情的提了徐晏的衣领,让人站起来,然而他的腿刚被打断,如何能站稳?
龚宏手中的木栓敲了敲他的断腿,冷笑道:“现在脑子可清醒了?愿意说还是不愿说?若你不愿说,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最后还得乖乖的吐出我想知道的消息。”
徐晏奄奄一息,眼皮耷拉着看了龚宏一眼,有气无力地低声道:“我说我说……”
声音越来越低,龚宏皱眉,“什么?”
问着,不自觉的靠近,管家看着徐晏原本耷拉的眼皮突然暴睁,脸色狰狞凶狠,大声提醒:“爷小心!”
龚宏未及反应,徐晏已往他身上一扑,张嘴狠狠地咬上了他的颈动脉,鲜血汩汩喷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