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车里冷得浑身打颤的老杜见了两人回来,欢天喜地的下车去接两人,一开车门见两人怀里各抱着一个女子,顿时有些诧异。
“这……这……”
老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镜西忍不住大翻白眼,又气又恼道:“开车门啊!傻愣着等我发钱吗?快,我手都要断了!”
若是怀中的人有意识还没什么,毕竟海棠身子娇小的,并不太重。但是抱着她的尸体,就似千斤坠般,方才走了几百米他就忍不住猛喘气,整个人都在发热出汗。
回头看一直沉默着的兰岳,也是脸憋得通红,额头的汗淌下,进了眼,如今正难受得仰头猛眨眼。
老杜被周镜西一喝,回过神来,给两人开了车门,却忍不住好奇的探头去看那两个女子的模样。
被兰岳冷冷的一个眼神看来,老杜打了个冷颤,忙揣着手坐回驾驶座上。
见兰岳与周镜西都上了车,老杜讨好的问兰岳:“少爷,我们该往哪去?”
“绕道北上。”
兰岳将自己的外套往商寒妃头上拢了拢,犹觉不够,瞥了周镜西一眼,再瞥一眼。
周镜西被他看得不耐,坐直了身子抓紧自己的外套,防备道:“看什么看?我也冷!”
“男子汉大丈夫就你这德性?”
周镜西差点暴跳如雷。
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会陪同他北上?
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会陪他去看乱葬坑?
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会把一具尸体也给带上了?
他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他就会扑上去撕了兰岳那张鄙视的嘴脸!
周镜西郁闷得要死,却只能自己缩在靠窗的角落里生闷气。
待得老杜将车驶出到大路上,他才郁闷地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我们却要在这荒郊野外风餐露宿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忙伸手掩了口鼻,却又嗅到一阵血腥味,觉着胃里难受得厉害,便更觉得心里憋屈。
兰岳闻言,看了周镜西灰头土脸的模样,犹豫一阵,抱歉道:“抱歉,将你拖累至此,若非因为我,你如今应该在江南周家,过着一个欢喜的新年吧?”
周镜西不耐烦的摆手,“这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
兰岳听他那语气,便知他心里是有气的。可让他再多说些抱歉的话,他又说不出来,一时沉默,车中气氛变得诡异。
老杜从车后镜中打量了两人几眼,却不敢再轻易插话。
周镜西闷闷的坐起身,推了推兰岳的肩膀,问道:“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送她回北平吧。”
周镜西闻言,直身伸长了脖子,做好了下一刻要扑上来的准备,“你要亲自送她回去?你疯了?”
“她如今这模样,我多少都有责任,若是放任她在这陌生的市镇里自生自灭,那我还是人吗?”
兰岳不知在何处掏出一块手帕来,从保温水杯中倒了些水润湿了手帕,帮商寒妃擦拭着脸上的血渍与污迹。
周镜西看着他低垂的眉眼以及轻柔的动作,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响,顾不得其他,大声对兰岳道:“兰岳,我们先不管这是谁对谁错,你有没想过,商寒妃如今变成这模样,若是你再亲自将人送回去,按照商寒煜那暴脾气,他会直接拿枪崩了你!”
“这是我欠她的,若是如此能减轻我的罪恶感,怎样都好。”
又是这样淡淡的,万事皆不在意的模样。
周镜西心里一阵烦躁。
当初兰岳回国,听闻如烟与商寒煜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之时,他也是这副模样,看着就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前搧他几巴掌将人打醒了。
这几日相处,让他看到之前会笑会捉弄人会气恼生气的兰岳,他以为那个在他面前不再淡然的兰岳回来了,没想到如今又变回了那模样。
周镜西顾不得两人间隔着已死去的海棠和昏迷不醒的商寒妃,伸手就一把抓了兰岳的衣襟将人往面前扯,咬牙切齿道:“兰岳你刚刚是不是被吓傻了?我说这事跟你根本就没多大的关系。她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也早就拒绝了她,她不死心要南下来寻你,是自己找死,还运气背得让日本人抓了去,这一切完全就怪不到你头上去好吗?你能清醒一些吗?”
兰岳镇定的将周镜西的手拿开,对吓得猛踩刹车的老杜沉声吩咐:“开你的车。”随即转头对周镜西冷淡道:“我现在头脑很清醒。镜西,这事与你无关,你先回江南吧,到下一个城镇,你就寻车回去。”
“兰岳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用完了我就扔一边吗?”
周镜西怒红了眼道。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跟我走这一遭,怕商寒煜真发起狂来,连你也会被拖下水。”
“那就听我的,我们都不去,一起回江南过我们的安生日子。”
兰岳抿唇盯着商寒妃凄惨的模样许久,随即幽幽的声音响起:“再怎么说,她也是妞妞的姑姑。”
得了,他就是抓着他周镜西对妞妞狠不下心,怎么着都会为妞妞着想一二。他怎么就那么容易心软呢?果然像他爹所说,他一点都不像他,也没有镜雲的胆量与勇气。
在进下一个小城镇之前,几人寻了块地,给海棠挖了个浅坑,将人埋了,立了个石头碑,因急着带商寒妃去看大夫,也不能再弄得精细些。
到得镇上,已是大年初三早晨,按照习俗,各户人家皆不出门走访亲戚,纷纷拿了扫笤等物清扫门前的鞭炮纸等物,家家户户大门上都贴上了新门联,高门大户外还挂着几个精致的大喜灯笼,门外摆放几盆寓意吉祥的盆橘,很是喜气热闹。
老杜开着车从狭窄的小巷通过,来往有些嬉笑打闹的小孩,见了车便停下站在路旁打量,待得车过了就尾随于后,凑前来看热闹。
兰岳四处查看一番,见到一家开着门做生意的旅店,让老杜停下车,再使唤周镜西前去订房。
周镜西不情不愿的下车,对着兰岳道:“你大爷的!我堂堂周家大少爷,留下来是专门给你当使唤随从的吗?”
“你若不愿听我使唤,就马上回江南去,我可没拿枪指着你。”
周镜西被气得猛翻白眼,强压着涌上脑门要掐死他的冲动。
得了,他这是自作自受,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