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少夫人!”
鲁止衡本想要将此事瞒下后再想办法的,谁知让如烟第一时间就听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沪锦荣,让他赶紧想办法。
沪锦荣上前两步,要说话,如烟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她扶着墙壁,看着鲁止衡,脸上表情惊惧不定。
“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
她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对面走廊的墙上,才似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般,半蹲在地上。
沪锦荣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不忍,示意跟在如烟身边的丫鬟将她搀扶回去休息,如烟却一把挣开了,看着鲁止衡,逼问道:“我爹为何会死?他不是在上海好好待着吗,如何会与孙副官一起?”
鲁止衡也说不清楚,只能茫然的挠挠脑袋,解释道:“我遇到孙副官之时,他已身负重伤,差点就没意识了,我也来不及多问其他的。”
甚至连柳复辛的死讯,都是他自作主张想要压下来的。
如烟双手环膝,强忍了许久才压下那股寒意,颤抖着,眼眶湿润,抬头问鲁止衡:“如今他在何处?”
鲁止衡一时反应不过来,被沪锦荣推了一下,才“哎”一声,忙在前面带路:“就在不远处的病房里安置着。”
沪锦荣要来搀扶如烟起身,如烟摇摇头,自己扶着墙壁缓缓站起,却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睛一片漆黑,差点栽倒在地。
“无碍,我没事。”
她靠在墙边缓了缓,才跟在鲁止衡身后。
几人到了病房外时,鲁止衡道:“因孙副官伤得很重,我就急着让医生救治他,随后就回商府通知少夫人,所以柳老爷的尸身,还来不及打理。”
他的意思是,如今柳复辛还是一身狼狈,满是血痕的模样。
如烟摆摆手,表示无碍。
沪锦荣见她强作镇定的倔强模样,知道如今商寒煜不在,也无人能管得住她,只能无奈的一叹。
房门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立时钻入鼻尖,让她差点没控制住一下子吐出来。
因已是死人,便没有放在普通病房,而是放在了这间有些潮湿寒冷的房间。
屋中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沪锦荣怕太暗了,她心里会害怕,忙将屋中的灯都拧开了。
如烟缓步向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柳复辛走去,她以为她会看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然而没有。
柳复辛双眼紧闭,除了嘴唇有些紫白,面色有些暗黄死气,衣裳有些凌乱,就似睡着般安静宁和。
如烟双手握拳,再缓缓松开,想要去触碰柳复辛的脸,却又忍不住有些惧怕。
当初她都安置过蓁姨娘、柳素心,如今这个是柳如烟这具身体的父亲,为何她还会感到惧怕?
越是靠近柳复辛,她心就越怕得厉害,忍不住手脚都开始颤抖,直到手指碰触到柳复辛僵硬冰冷的肌肤,她才全身虚脱似的跌坐在床前。
沪锦荣上前两步要来扶她,如烟双手捂脸,声音哽咽,“让我一个人静静。”
“少夫人如今怀有身孕,不宜坐在地上,也不该情绪起伏过大……”
“你们出去,让我静静!”
如烟突然有些声嘶力竭的大吼,将离她很近的沪锦荣及站在门边的鲁止衡都吓了一跳。
两人是第一次见如烟这般大的情绪波动,也是第一次被她迁怒,都不太敢去招惹她,却又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房中,只能退到门边,装作自己不存在。
如烟抓着柳复辛僵硬的手臂,觉得皮肤上冰冷的触感,直接透过指尖,传到了她的心里,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痛得无以复加。
这样浓重的悲伤,不像是她的。
曾经因为蓁姨娘与柳姑姑,还有如湉,她对他恨之入骨,想从此不再与他来往。
可是当他染上大麻烟,备受烟瘾病痛折磨之时,她却忍不住为他担心,为他心疼。
那日她回到商府主持大局,被下人们刁难质疑的时候,是他站出来,力撑她这个新嫁妇。
在下人们对他常住商府提出异议时,他不等她为难,主动提出回上海居住。
就连她表达了想要让他收小柔为义女的意图,他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往日种种,一幕幕的浮现在脑海,才猛然发现,原来对一个人的爱恨早已深植在心中,无关亲血脉,只是生活中的点滴付出。
如烟痛哭一场,哭得鲁止衡差点留不住。
守在医院外的士兵快步跑进医院寻了几层楼,才气喘吁吁的跑到如烟等人所在的这间病房,对沪锦荣与鲁止衡行了个军礼。
“报……报告!”
“什么事?”
士兵长呼一口气,才喘着气道:“孙阁老与孙夫人听闻了孙副官受伤的消息,如今已在医院门外了。”
沪锦荣看了鲁止衡一眼。
鲁止衡忙摆手道:“别看我,反正不是我通知的。”
沪锦荣忍不住对天花板翻个白眼。
就知道这呆子不可靠,这么大件事,竟然不派人去通知正主的父母。
方才他就觉得医院里怪怪的,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可后来小柔哭得肝肠寸断的,然后他又把鲁止衡拖到一旁说柳复辛的事,一时就没想起这茬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
鲁止衡对沪锦荣那表情很是不满。
沪锦荣当着下属的面都不给鲁止衡面子了,忍不住就对他大声吼:“你做事能有些分寸么?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孙副官受这么重的伤,你竟然不第一时间去通知孙阁老,若是孙副官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鲁止衡被他这一吼,脑袋一懵,不解道:“我怕他们来了,会添麻烦,所以……”
“所以你想将此事也压下吗?”
沪锦荣真恨不得狠揍他一顿,他时常怀疑,鲁止衡这个呆子究竟是怎样坐上大将军的位置的,他怎么就没战场上因为发蠢而被人一枪给打死?
两人在这大眼瞪小眼儿,如烟已听到了消息,抹了下眼泪,红肿着双眼起身,对两人道:“你们先放下个人成见,随我去陪着两老吧。”
沪锦荣见如烟如今这模样,忍不住提议道:“少夫人可要先去梳洗一番?”
说着,指了指她那双红肿的眼。
如烟摇摇头,率先走在前头,往孙副官做手术的手术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