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被他这般一喝,手一抖,差点将怀中哭得声嘶力竭的孩子摔地上。
她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得厉害的唐少末,低头战战兢兢地道:“这孩子肚子饿了……”
唐少末霍然转身,冷声喝问:“饿了不会喂他吗?养你一个奶娘是做什么用的!”
唐少末来上海之时,毕竟走得匆忙,并未带什么伺候的人过来。且他还未成家,未有孩子,所以府中未有过奶娘,这一个,还是因为如烟将要临盆,让人在这上海寻的。
奶娘见唐少末发怒了,更是吓得两股颤颤,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我冤枉啊……”奶娘通红着双眼,看向邱常,道:“这孩子嘴刁得很,怎么都不肯吃我们给的乳水,我们没辙了,才将人带过来……”
说着,还将那哭叫不休的孩子往两个大男人面前凑了凑。
唐少末冷眼瞥了一眼,看着那粉雕玉琢,五官精致的孩子,突然心一抽一抽的痛。
这个是,如烟冒着生命危险,为那个男人生下的孩子。
心中如此想着,手便渐渐握成了拳,站在唐少末身旁的邱常,能听到他手指关节“吧吧”声响,生怕他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来,忙上前一步,推着奶娘道:“不肯吃你的乳水,便换一个试试,这些小事还需要我们这些大男人来教你吗?”
“可是……”
奶娘想说,这府中只有一个烧饭的老妈子,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以及三四个未嫁人的姑娘,让她去哪寻别的乳水来?
唐少末看着在奶娘怀中哭得凄惨的婴儿,那妒火越烧越不可收拾,不知不觉间已一个跨步上前,伸手就要掐往那孩子的脖子。
邱常眼明手快一把拦住了,大唤一声:“司令!”
唐少末恍然回神,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心,沉默不言。
奶娘吓了一跳,大睁着眼踉跄后退两步,差点摔跌在地。
她误以为方才唐少末是想要对她下手,她尖叫一声,抱着孩子转身就跑。
邱常忙对跟着他来等唐少末的侍卫兵道:“快去追,小心别伤了孩子。”
“是!”
待得侍卫兵跑去追了,唐少末才冷声道:“死了更好。”
邱常叹气,如今司令这模样,整个就是魔怔了,若是任由他杀了那孩子,往后若是见了柳如烟悲痛欲绝的模样,他定然是后悔莫及的。
所以此时只能是他极力阻止了。
孩子被抱走后,这里一下清净了不少,唐少末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他半低着头,阳光从树间缝隙投射下来,落在他的头上,有些光驳的影子,脸上却是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许久,唐少末才缓缓抬头,对他道:“去,对外说,柳如烟难产死了,留下一个遗孤。”
邱常愣了下,问:“这是……”
“将那孩子送走,送去西山。”
“可是……”邱常有些急了,这孩子还小,柳如烟也刚生产完,若是待她醒来,发现孩子不见了,可不得发疯了,与司令闹起来。
“让你去就去!”唐少末怒吼道!
邱常无奈,只能转身快步去安排,顺道让人将公馆中的下人都聚集了,吩咐下去,只道对外声称,那位柳姓小姐难产而亡。
待得他去安排人送那小家伙离开之时,那婴儿已哭得累了,睡了过去。
他知道,唐少末此举,是要断了商寒煜来与他抢柳如烟的可能。
可是,一个还活着的人,又疼到了心里,爱到了心里的人,如何能完全抹杀掉她还活着的痕迹?只怕这事,也只是一时的自欺欺人。
安排好柳如烟已死亡消息的散播,他又忙着去安排唐少末北上主持战事等事宜。
待得一切准备妥当,拉了侍卫兵一问,才知他又去了柳如烟的卧房。
柳如烟失血过多,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未醒,而她身子又过弱,唐少末只能用勺子勺了一点补汤喂她,然而一勺子下去,吞下去的少,溢出来的多。
他有些微恼,一把将汤勺扔了,吓得屋内伺候的两个丫头往后躲。
他正含了一口,要渡给如烟,邱常已敲门进来了。
“司令,车辆已准备妥当,我们何时出发。”
唐少末一顿,将含在嘴里的汤汁吞下了肚,慢腾腾的擦了一把嘴边溢出的汤汁,道:“你再去安排一下,我要将她带上。”
邱常一愣,脱口而出:“不可!”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告诉我,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了?”
邱常见他明显动怒了,忙解释道:“司令,柳小姐方生产完,不得吹风,这进进出出的,很容易受风,她身子本就弱,医生嘱咐过,她需要卧床好生调养一番,不得劳累不得忧惧,若是再经这一折腾,只怕……”
他点到为止,没有再往下说,只是俩人都清楚,只怕这后果,或许是唐少末不能承受的。
“我不放心将她留在这。”
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他这次一离开,就会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就是这种不祥感,让他忍不住起了这个疯狂的念头。
即使战场再危险,只要将她带在身边,他才能更安心。
“就算这抬着进进出出的,能避免她受风,或是尽量减少车辆行驶时的颠簸,可是战场那边,条件极差,不适合柳小姐调养,总归是会落下病根的。”
“你说得极是。”
唐少末淡淡的说着,回身看着如烟,半天不说话。
邱常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若是唐少末坚持将柳如烟带去战场,不仅会让军中将领更加不满,而他也会更加心神不宁吧。
柳如烟的孩子被他送走了,她醒来后寻不到孩子,定然会要大闹,到时候若是闹起来,又有个磕磕撞撞的,或是再病得要死不活的,还不得闹个人仰马翻?到时还如何打仗?
“留她一人在这,我不放心。你留在上海替我守着她,若是有什么事,马上汇报。”
“可是……”
他是唐少末的副官,自然是要随他上战场的,可如今他竟然将他留在这照顾柳如烟?
“此事就这般定了,你督促下人上心些。”
说着,起身将已冷了的汤水往桌面一放,跨步往外走出去,让人启程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