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觉得腹中传来一阵胜过一阵的痛,下半身热血不停从身体里流失。
与生六六时的早产不同,这次是觉得越发的脱力了,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般。
她熬不过这道坎了吧?
或许唐少末说得对,若是商寒煜还活着,她与商寒煜不能在一起的话,便需要有一个人死了,才算是结束吧?
这就是,她重生一次的意义?
昏昏沉沉间,似听得耳边有人高兴的惊呼:“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快止血!快!”
唐少末听得孩子的哭声,砰砰乱跳的心突然停了一下,骤然间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邱常眼明手快将人搀扶住了,慌忙问:“司令,你怎么样了?”
“没事……”唐少末借着邱常的力气,站直了身子,看向房门方向,忙问:“她怎样了?快去问问,她怎样了!”
邱常见孩子已生下后,医生和护士依旧满面愁色,走路慌乱得差点撞在一处。
“恐怕……”
不大好。
他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唐少末已推开了他,跌跌撞撞的往如烟的卧房跑去。
她不能有事,她怎能有事?她怎敢有事!
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尝过绝望又怀有希望的滋味,他不会让她有事。
护士出门来,与进门的唐少末撞了个正着,她伸手来拦,道:“司令,您不能进……”
“滚开!”
他看也不看那人,用力一把将人推得撞到门框上,他则快步进去,屋内医生恰好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护士则在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唐少末三步并作两步到得如烟床前,见她脸色灰败,唇无血色,似没了多少生机。
他颤抖着手,许久都不敢落到如烟的鼻间探气息。
一旁的医生见了,道:“司令放心,人暂时无大碍了,只不过不知何时能醒。大出血一场,身子会很弱,这段时间需要好好休息进补。”
唐少末只愣愣的看着如烟,医生说了什么,他似听进去了,又似不曾听进去,只觉得如烟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他伸手一抹脸,才发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落了泪。
医生见他那模样,便知趣的带着小护士们离开了。
唐少末紧紧握着如烟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脸颊边,摩挲又摩挲,忍不住低声呢喃:“如烟,随我回闽南好不好?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好不好?如烟?跟我走……”
他的声音在屋中幽幽的回荡着,却无人应答。
这世间,当真有这般的无奈。
相爱却不能相守,爱而又不得。
屋内血腥味未曾散去,门窗紧闭,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开着,将她笼罩在一片橙黄之中,也让那张没有丝毫血色的脸,看上去不至于那般没有生机。
唐少末便这般握着如烟的手,坐在有些脏乱潮湿的地上,趴在床沿,睡了一晚。
第二日,负责照顾如烟的丫鬟开了门,却不敢进来,只在门外探头探脑。
唐少末浅眠,只听到门吱呀一声,便已醒来。
就着这姿势睡了一夜,觉得脖子后背酸痛得厉害,裤腿湿漉漉的贴着腿,一拉伸,又酸又痛,一时间竟然站不起身来。
见了那探头探脑的丫头,便道:“让人过来一起将这屋子收拾下吧,门与窗户都不能开着。”
因产妇不得见风,门户紧闭,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就无法散去,丫头们便寻了香来点上,冲淡那股味道。
唐少末开门出来,在门外已守候多时的邱常忙上前来,不待唐少末出声问,便道:“司令,北平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唐少末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显得很是憔悴与无精打采。
“因司令突然回上海,军中大乱,与北平军的较量失利了,军中有人闹了起来。”
唐少末闻言,却没有什么反应,似早已料到这种结果般。
虽然他是闽军司令,但是这军中有些将领却是跟着老司令出来的,本就是有军功在身,加之唐少末年纪轻轻便继承了闽军司令之位,军中有威望的老人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所以在唐少末任司令一职之时,总被称之为少司令。
这些年,他凭借惊人的胆识与魄力,渐渐收服了不少不服气的将领,才让人心甘情愿的唤一声司令。
可年初那段时间,他又独自跑去北平,受了重伤归来,让各级将领很是不满。
虽说他最后以此行乃公事,是为了与崔贤文商讨联手事宜,且是为了吞并粤军而实行的一石二鸟之计,安抚了大部分的将领。
可如今这一次,眼见着就要一举攻入北平,让崔贤文一败涂地了,他却突然从军中离开,害得军心不稳,败退连连。
邱常在心中想着,忍不住轻叹一声。
“司令或许要回去坐镇了,时日一长,怕再难安抚。”
“我知道了,你去准备准备,晚些时候就出发。”
邱常却犹豫了一下,似还有话说。
“还有什么事?”
“有关于江南之事。”
江南的事,虽然之前唐少末忙着与崔贤文斗,却还是知道日本人已在猛力进攻江南的。
“江南被攻破了?”唐少末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二叔那可有消息?”
邱常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龚爷受了伤,被人护送回闽地去了,江南未被攻破,因为商寒煜出现在了江南。”
果然,他一说出商寒煜的名字,唐少末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脖子处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很是恐怖。
邱常也没有想到,他们派人往西山、往北平,甚至是上海四周四处搜寻,却都没有丝毫消息,未曾想他竟然躲到了江南,还是在龚宏与吴伟成皆在江南镇守的情况下。
邱常偷偷打量唐少末的神色,见他从暴怒到隐忍,再渐渐恢复平静,等着他下一步指示。
“吴伟成死了,二叔回了闽南,那么如今江南又回到商寒煜的手中了?”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如此。”
唐少末深吸一口气,正要吩咐邱常去安排,突然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由远及近。
唐少末心情本就不好,被这哭声一闹,脸色又难看几分。
邱常转身,怒问奶娘:“怎么回事?他怎么哭得这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