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镜西绕过商府奇石异花点缀环绕的前院,在蜿蜒的长廊中看到了手中拿着鱼饵发呆的如烟,便挥手让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止步,独自上前去。
“我们的烟公主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这香水莲还有勾魂的作用?还有,你这眉头再皱下去,可就满是皱纹了。”
周镜西的突然出声,吓得如烟整个人一惊便站了起来,放在脚边的一盆蝴蝶兰被脚一踢,骨碌碌转了几圈,便掉下了池塘,溅起几道水花,惊得池中聚拢抢食的鱼纷纷摆尾离去。
“镜西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如烟右手抓着手帕,握拳在胸前拍了拍缓气,还不忘斜瞪他一眼。
“我还没说你呢,你还怪起我来了?这许久不见,我出院后在家里躺得都快发霉了,让兰岳给你提个醒,你也不到周府看我,只好我屈尊降贵的来看你了。”周镜西抓过她手中的鱼饵盒子,坐在她方才坐的地方,一派悠闲的撒着鱼饵。
如烟靠着一旁的廊柱,上下打量着他:“别闹了,我说认真的。”
“嗯,我也是说认真的。”周镜西拍拍手,伸手就去揉她满是愁绪的眉心,“我说你这丫头,这张脸就只有这两道柳叶眉看得过去,如今还学镜雲那丫头整天皱眉,你看看这额头都起褶子了。”
如烟怕痒,习惯性的要躲,见他整个人似都瘦了一圈,脸色也带着病态的苍白,便又稳住了身形。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她秀丽的眉目描摹,如烟终究忍不住从微微的笑到大笑,最后笑得快要岔气了,只不停的闪躲着。
周镜西顺势,手往下,一用力就将如烟拉到自己怀中,并以右手抬着她的下颌让她就力仰高着头,左右认真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这张秀美的小脸挂满了憔悴,顿时疼惜不已。
“你看你都憔悴了这么多,这些日子都干嘛去了?商寒煜对你可还好?”
“嗯,挺好的。”
“你别为他说好话,我知道的……”
“你们两个究竟在干什么!”
周镜西正要与她说一通商寒煜过往的种种恶行,却被商寒煜冷凛的一句呵斥打断,两人回头看他站在横跨荷塘的灰色小桥上,凌厉的双眼微眯,即使站在阳光下也显得有些阴郁。
明显的感觉到怀中的身子一僵,便着急挣扎着要退出他的怀抱,周镜西的手就在她腰上紧了紧,柔声安慰道:“别怕,有我。”
放开揽着如烟的手,站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量身定制的白色西装,才对着怒气冲冲而来的商寒煜勾唇一笑:“真是好笑,我们兄妹叙话还要你批准了?”
“你是如何进来的?”
“商总长真是越发的爱讲笑话了,商府大门敞开着,我自然是从大门走进来的。”周镜西对着商寒煜可没什么好声气,话里带了几分讥诮,双手抱胸,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眼里带着明显的不屑。
“往后商府的大门对你紧闭,即使开着也没你的道。”
“嗤,你以为我爱到你这土匪窝里头?”说着,转身递给如烟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袋,“烟儿,这是花朝节那日,我们去拍的照。其实前段日子我已拿到了,不过我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就拖到了现在才给你送来。你看看效果。”说着,还瞥了商寒煜一眼。
如烟伸手接过周镜西递过来的一个大信封,却不敢当场打开查看,对着他道了谢,便往后倚靠在廊柱上。
“不打开看看吗?连摄影师都说真真是郎才女貌,玉一般的一对璧人。哈哈哈……”
“嗯,我回去再看。”
如烟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太过分。眼角余光处已经看到了商寒煜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青筋暴起的拳头。
商寒煜上前,隔开了两人,冷声对周镜西下逐客令:“你该回去了。”
“嗤,若不是烟儿被你拐入了土匪窝里,请我还不愿来。”
“人说瘟神易请难送,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两人一来一回间,商寒煜已将周镜西推上了小桥,斜看如烟一眼,趁她不注意,压低声音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来挑拨我与如烟的吗?”
“呵,若是你们彼此坚贞,又怎怕我的挑拨?”周镜西秀眉微挑,这动作做起来带着些痞子气,却又自然而儒雅。
“只是觉得耳边嗡嗡不停的吵,烦。”
说罢,用力一推,将人推得踉跄上了桥。
周镜西这边稳住了身子,回过味来,回身怒红了脸:你才是苍蝇,你全家都是惹人厌的苍蝇。
“柳如烟!柳如烟!”周镜西方转过了园林,商寒煜跨步到如烟身边,一把抓着她的手臂,失控的大吼:“你不要再考验我的耐性,别逼我亲手毁了周镜西。”
如烟猛然抬头,那双毫不掩饰的愤怒眼神,让商寒煜的心又一阵阵的刺痛,声音哽在喉间,不知再要说什么更狠厉的话,手上力道又收紧几分。
“你已经毁了一个周镜雲,你还要毁了她的亲哥哥?商寒煜,你究竟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若是我无一点人性,我就不会被你折磨成这般模样!”商寒煜气急,手上一松用力一甩,如烟猝不及防,被甩得站立不稳,往池塘方向栽去。
商寒煜心中一惊,跨步上前就要去拉人,如烟却在手忙脚乱中,双膝“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在廊柱上,擦破了掌心,火辣辣的痛感从双膝及手掌中传来。
缓过一阵惊与痛,她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半弯着腰伸着手的商寒煜,凄然一笑,“啪”一下打开伸到眼前的手,强撑着自己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商寒煜看着她的背影,“如烟”二字到了嘴边,却是发不出来,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脚踩到她方才掉在地上的信封上,弯腰捨起,拆开。
那几张照片,极美。
如烟一身淡绿碎花的旗袍,坐在玉兰盛开的树下,周镜西一身雪白长袍,简单素雅,手中捏着一朵玉兰,比划在如烟一头如瀑长发间,微微低头似呢喃细语。而坐在他身前的女子回眸娉婷一笑,细碎的阳光打斜从枝桠间穿梭下来,恰好照在两人视线相触处,柔美而耀眼,刺痛了商寒煜的眼。
手一收紧,将那张美如仙境的画面揉碎,看着手中笑得美艳的女子渐渐皱成一团,似解恨不少,猛然扔到一旁,整个人往后倚靠,看着她渐渐朦胧远去的背影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