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4月30日,上海昆剧团在上海兰心大戏院首演了名为“全本”的《长生殿》,“……其选择宫调、分配角色、布置剧情,务使悲欢离合、错综参伍。扮演者无劳逸不均之虑,观听者觉层出不穷之妙!自来传奇排场之胜,无过于此”[1]。此后,剧组几番北上,几次在南方巡回演出,引起轰动,好评如潮,形成当代戏曲文化传播乃至艺术文化传播中的“长生殿现象”。观看这次演出式艺术享受,歌唱清俊婉转,舞姿优美细致,武功飘逸卓绝,表演情真意切,蕴含了诗词的深邃意境,表述了对历史往事的迷恋与追忆,反映了人世间多种况味,展示了人们对理想爱情的艳慕与渴求,余香满口,回味无穷。我为这精彩的表演、精致的场面,动听的演唱所折服,感动万分、感慨不已。这次全本演出,让“四射的艺术光彩”,“炫人眼目”,推动了昆曲这一“灿烂的历史文化的传承”(见《演出说明书》王文章致辞),成为昆曲发展史乃至戏曲文化史上的一件轰动之事。
2010年元宵之夜,遵循“三并举”方针,中国戏曲学会为之颁发学会奖,实至名归。在广州的“九艺节”,又荣获剧目综合大奖第一名,可喜可贺!
五十出的《长生殿》问世后,人们对后半部二十五出一直有争论,因为《埋玉》之后的戏剧情节相对简略,人物性格相对定型,社会现实生活中的外在戏剧冲突不如前半部分那么激烈复杂,由此遭到一些评论家的批评。如清代叶堂评云:“于天宝遗事,摭采略遍,故前半篇每多佳制。后半篇则多出自稗畦自立,遂难出色。”[2]今人孟繁树也云:“下半部情节比较拖沓,关目比较冗杂,就是一个明显的缺点。”[3]而笔者认为,后半部也是《长生殿》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剧作家洪昇卓越才华、艺术想象力与创造力的极大发挥,应予充分肯定,理由如下。
第一,《长生殿》后半部的李、杨爱情戏,是有所根据的,并非“稗畦自立”。
李、杨爱情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一直有得道成仙的传说,仅离天宝之乱较近的唐代中、后期,除常见的白居易《长恨歌》、陈鸿《长恨歌传》之外,还有其他人的记载。如李隐《潇湘录》:“杨贵妃忽昼寝惊觉,见帘外有云气氤氲,令宫人视之,见一白凤衔一书,有似诏敕自空而下,立于寝殿前。……命宫嫔披读其文,曰:‘敕谪仙子杨氏,尔居玉关之时,常多傲慢;谪尘寰之后,转有骄矜,以声色惑人君,以宠爱庇族类。……比当限满,合议复归。如其罪更愈深,法不可贷。专兹告示。且与沉沦,宜令死于人世。’”
李、杨爱情戏,在宋杂剧和金院本中已经出现,如永乐大典本《宦门子弟错了立身》中,提到了《马践杨妃》一剧。元代创作李、杨爱情戏更多:“元人多咏马嵬事,自丹丘先生《开元遗事》外,其余编入院本者毋虑十数家。”[4]如今,有名目可考的余下7种,剧本只存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关汉卿曾创作了《唐明皇启瘗哭香囊》;而白朴另一剧目《唐明皇游月宫》,从剧目名称看,明显有李隆基去月宫寻找到杨玉环的情节,可惜散佚了。
明杂剧中有5部李杨戏:徐复祚《梧桐雨》,王湘《梧桐雨》,无名氏《秋夜梧桐雨》、《唐明皇七夕长生殿》和《明皇望长安》。明传奇吴世美《惊鸿记》以梅妃的惊鸿舞而得名,并以梅妃为剧中的正旦,把杨贵妃作为否定的对立面出现,安排了“寿邸恩情”、“洗儿赐钱”等关目,然而,当写道“七夕私盟”、“马嵬杀妃”却一反常态,描写她对唐明皇的一往情深,在生死关头表现出深明大义,富于自我牺牲的精神,表现出前后性格的矛盾,明显表达剧作者对这一形象把握的双重性。
孙郁写成于康熙十年(1671)的《天宝曲史》,早《长生殿》17年,采用了《惊鸿记》二妃争宠为主线的戏剧结构,却以杨贵妃为正旦,梅妃降为配角,让她替唐明皇的失政承担更多政治责任。
第二,《长生殿》后半部的李、杨爱情戏,是洪昇“至情”、“情悔”理念和爱情理想的表现,悲剧色彩浓郁。
马嵬惊变《埋玉》之后,唐肃宗李亨在灵武即位,李隆基成了太上皇,退出了政治舞台,吴舒凫还有“杨妃三变”之说:“杨妃凡三变:马嵬以前,人也;《冥追》以后,鬼也;《尸解》以后,仙也。而神仙人鬼之中,以刻象杂之,又作一变。假假真真,使观者神迷目乱。”杨玉环成了鬼与仙,不再对现实社会产生影响,他们之间人鬼之恋、人仙之恋,能引起人们的同情。《长生殿》后半部承袭《长恨歌》的后半部,热情赞美“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理想爱情,委婉表达李、杨二人的情悔与反思,蕴含丰厚,凄怆悲凉,呈现独特的悲剧美感,动人心魄。如《雨梦》一出,以白朴《梧桐雨》为蓝本,曲词化用了白朴的不少原文,表现李隆基对于杨贵妃深切思念:
〔越调引子〕〔霜天晓角〕(生)愁深梦杳,白发添多少?最苦佳人逝早,伤独夜,恨闲宵。
不堪闲夜雨声频,一念重泉一怆神。挑尽灯花眠不得,凄凉海内更何人?朕自幸蜀还京,退居南内,每日只是思想妃子。前在马嵬改葬,指望一睹遗容,不想变为空穴,只剩香囊一个。不知果然尸解,还是玉化香消?徒然展转寻思,怎见他一面?今夜对着这一庭苦雨、半壁愁灯,好不凄凉人也!
〔越调过曲〕〔小桃红〕冷风掠雨站长宵,听点点都向那梧桐哨也。萧萧飒飒,一齐暗把乱愁敲,才住了又还飘。那堪是凤帏空,串烟销,人独坐,厮凑着孤灯照也,恨同听没个娇娆。(泪介)猛想着旧欢娱,止不住泪痕交。……
〔五韵美〕听淋铃,伤怀抱。凄凉万种新旧绕,把愁人禁虐得十分恼。天荒地老,这种恨谁人知道。你听窗外雨声越发大了。疏还密,底复高。才合眼,又几阵窗前把人梦搅。……
〔哭相思〕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这段唱词,将剧作家坎坷不平的落魄人生感受,与剧中人物本身特定情境中的情绪结合,从而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扣人心弦,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清代梁廷柟在《曲话》中评价《长生殿》:“钱塘洪昉思昇撰《长生殿》,为千百年来曲中巨擘。以绝好题目作绝大文章,学人、才人,一齐俯首,自有此曲,毋论《惊鸿》、《彩毫》空惭形秽,即白仁甫《秋夜梧桐雨》亦不能稳站元人词坛一席矣。如《定情》、《絮阁》、《窥浴》、《密誓》数折,俱能细针密线,触绪生情,然以细意熨贴为之,犹可勉强学步,铁拨琵琶,悲凉慷慨,字字倾珠落玉而出,虽铁石人不能不为之断肠,为之泪下!笔墨之妙,其感人一至于此,真观止矣。”又如文学顾问叶长海所言:“后二十五出写唐明皇及社会各界对前段人生世事的追思,是刻骨铭心的心理象征剧,……后半部一段长久连绵的眷恋、追悔,给全剧抹上了一层苍凉感、失落感,一种深深的伤感与遗憾。”(见《演出说明书》)此剧由于具有浓郁的悲剧色彩而入选中国古典十大悲剧之中。
第三,《长生殿》后半部的李、杨爱情戏,是全剧故事情节和戏剧结构的需要。
此剧乃双线结构,剧中以李、杨爱情发生、发展、转折、升华为主线,又以唐代天宝年间政治腐败导致天下大乱为副线,交织发展。而李、杨之间的爱情戏,前半部围绕李、杨性格冲突,展示帝妃爱情的特殊性;而后半部则变为一边是李隆基为争取“重圆”与生死离别,深深怀念,找道士四方寻查,另一边是杨玉环自忆自悔,死后冥追,入了蓬莱仙院仍旧追忆,并求助牛郎织女双星,精诚不散,在双方积极争取下,得以“重圆”,终成连理。
全剧经纬巧织,结构独特而严密,恰如洪昇好友吴舒凫在最后一出《重圆》批语:“钗盒自《定情》后凡八见:翠阁交收,固宠也;马嵬殉葬,志恨也;墓门夜玩,写怨也;仙山携带,守情也;璇宫呈示,求缘也;道士寄将,征信也;至此《重圆》结案。大抵此剧以钗盒为经,盟言为纬,而借织女之机梭以织成之。呜呼,巧矣!”后半部李、杨爱情戏,在整部戏的结构中,占有相当篇幅,举足轻重,从而决定了在全剧中的重要地位。
第四,《长生殿》后半部的李、杨爱情戏,是当年“曲本体”的表现。
洪昇创作《长生殿》的时代,人们尚处于昆曲“曲本体”之中,对唱曲有浓厚的兴趣,不仅有年年虎丘唱曲的盛况,而且有“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的流行。唱昆曲在当时是时尚,而昆曲之曲是当时的“流行歌曲”,而非后世及当代人们对昆曲看重表演之“戏”的戏剧观念。
近人吴梅激赏其音律,《长生殿跋》称:“至于音律,更无遗憾,平仄务头,无一不合律,集曲犯调,无一不合格,此又非寻常科诨家所能企及者。如《贿权》折〔解三酲〕第五句,首支云‘单枪匹马身幸免’,第二支云‘言听计从微有权’,‘幸’字、‘有’字,皆用仄声。《春睡》折〔祝英台〕第六句,首支云‘著意再描双娥’,第二支云‘低蹴半弯凌波’,第三支云‘一片美人香和’,第四支云‘掠削鬓儿欹矬’,皆作平仄仄平平平。《疑谶》折〔集贤宾〕首句云‘论男儿壮怀须自吐’,第七句云‘听鸡鸣起身独夜舞’,皆作仄平平仄平平去上。《絮阁》折〔醉花阴〕首句云‘一夜无眠乱愁搅’,作仄仄平平去平上;又〔尾煞〕云‘重把定情心事表’,作平上去平平去上。〔合围〕折〔紫花拨〕一套,《侦报》折〔夜行船〕一套,一仿《邯郸》,一仿东篱《秋思》,而阴阳诸字,处处和协。其字法之严如此。他如《舞盘》中集曲,如〔八仙会蓬海〕、〔杯底庆长生〕、〔羽衣第二叠〕、〔千秋舞霓裳〕诸牌,《窥浴》折〔凤钗花落索〕,《仙忆》折〔清商七犯〕,皆出昉思自运,铢黍列刌,穷尽工妙,其律度之精又如此。”[5]吴梅从字法之严格和律度的精妙,高度评价了《长生殿》的音律,较之许多曲评家称赞《长生殿》音律的精妙却不能深论,吴梅先生正是《长生殿》的近代顾曲周郎。吴梅先生又在《〈长生殿〉传奇斟律》中,详尽阐释了他对于《长生殿》的“持律之严”和“守法之细”的观点。如论《褉游》折的[夜行船序],吴梅先生评价:“此出摹写戚里娇奢,可云妙肖。而独选此套曲者,取其便于同场演奏也。剧中凡庆贺游览,皆用合唱,而以唢呐和曲,此亦唢呐曲,取唐人《曲江》诗意,并入词中,极锦簇花团之致。至律度之细,尤不可及,如‘纷纭’、‘氤氲’二语,往往不能安妥,而‘珠绕翠围’句,又为平仄仄平句,更难浑成。四字句以平仄仄平为最难,词中遇此,辄觉棘手,况在南曲。昉思信手拈来,都成妙语,此真才大处。”[6]
《长生殿》后半部有许多精彩的曲段,除《弹词》里的“不提防余年值乱离……”还有《冥追》、《神诉》、《闻铃》、《情悔》、《神诉》、《哭像》、《仙忆》、《见月》、《觅魂》、《寄情》、《补恨》、《得信》、《重圆》之中多段佳曲,情真意切,如泣如诉,感人肺腑,满足了当时的人群对唱曲的审美需求,“一时朱门绮席,酒社歌楼,非此曲不奏,缠头为之增价”[7]。此后,“《长生殿》至今,百余年来,歌场舞榭,流播如新。每当酒阑灯炧之时,观者如至玉席所听奏《钧天》法曲……”[8]
第五,《长生殿》后半部除了李、杨爱情戏之外,仍有多出戏剧性较强的现实生活戏,既展示了广阔的社会生活,抒发了历史沧桑感,又表现了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流露出人生梦幻感。
《长生殿》后半部二十五出有《献饭》、《骂贼》、《剿寇》、《刺逆》、《收京》、《看袜》、《弹词》、《私祭》等历史上的现实生活戏。如《骂贼》一出,通过乐工雷海青之口,指斥大臣平日里谈忠孝节义,危难之时却贪图富贵的无耻行径。
(外扮雷海青抱琵琶上)武将文官总旧僚,恨他反面事新朝。纲常留在梨园内,那惜伶工命一条。自家雷海青是也。蒙天宝皇帝隆恩,在梨园部内做一个供奉。不料禄山作乱,破了长安,皇帝驾幸西川去了。那满朝文武,平日里高官厚禄,荫子封妻,享荣华,受富贵,那一件不是朝廷恩典!如今却一个个贪生怕死,背义忘恩,争去投降不迭。只图安乐一时,那顾骂名千古。哎,岂不可羞,岂不可恨!我雷海青虽是一个乐工,那些没廉耻的勾当,委实做不出来。今日禄山与这一班逆党,大宴凝碧池头,传梨园奏乐。俺不免乘此,到那厮跟前,痛骂一场,出了这口愤气。便粉骨碎身,也说不得了。且抱着这琵琶,去走一遭也呵!
〔北仙吕宫村里迓鼓〕虽则俺乐工卑滥,硁硁愚暗,也不曾读书献策,登科及第,向鵷班高站。只这血性中,胸脯内,倒有些忠肝义胆。今日个睹了丧亡,遭了危难,值了变惨,不由人痛切齿,声吞恨衔。
〔元和令〕恨只恨泼腥羶莽将龙座渰,癞蛤蟆妄想天鹅啖,生克檫直逼的个官家下殿走天南。你道恁胡行不堪?纵将他寝皮食肉也恨难劖。谁想那一班儿没掂三,歹心肠,贼狗男,〔上马娇〕平日里张着口将忠孝谈,到临危翻着脸把富贵贪。早一齐儿摇尾受新衔,把一个君亲仇敌当作恩人感。咱,只问你蒙面可羞惭?
〔胜葫芦〕眼见的去做忠臣没个敢。雷海青呵,若不把一肩担,可不枉了戴发含牙人是俺。但得纲常无缺,须眉无愧,便九死也心甘。
吴舒凫在〔上马娇〕旁有眉批:“假道学能不汗下。”洪昇认为吴舒凫的眉批能够正确阐发《长生殿》的涵义。洪昇借助雷海青的“骂贼”来表达自己的思想观念,描绘平日里高官厚禄、荫子封妻、享受荣华富贵的唐朝官员,到危难之时一个个贪生怕死、背义忘恩的形象。
又如第三十九出《私祭》,描述杨贵妃的侍女永新与念奴,天宝事变中逃难到金陵,在女观中做了道士,清明节去祭奠杨玉环,碰上了原熟识的宫廷乐师李龟年。劫后余生,社会地位角色及生活都有巨大变化,三人抚今追昔,满怀悲怆感伤不已。永新与念奴合唱:“言之痛伤,记侍坐华清,同演《霓裳》。玉纤抄秘谱,檀口教新腔。他今日青青墓头新草长,我飘飘陌路杨花荡。蓦地相逢处各沾裳,白首红颜,对话兴亡。”李龟年也唱云:“追思上皇,泽遍梨园,若个能偿。那雷老呵,他忠魂昭日月,羞杀我遗老泣斜阳。便是朱门丽人都可伤,长安曲水谁游赏。蓦地相逢各沾裳。白首红颜,对话兴亡。”这里,展示出沧桑巨变后三人的人生况味,描绘出人间经历热闹繁华后友人相聚感慨无限的怆凉图景,动人心弦,促人反思。
另如《献饭》借郭从谨之口,当面指责唐明皇荒废朝政、任用奸臣,酿成安史之乱。还有《剿寇》、《刺逆》、《收京》、《看袜》等外在戏剧冲突较强烈的情节夹杂其间,也可起调剂作用,不会令观者感到拖沓单调。
由上可见,《长生殿》后半部分,仍是全剧的有机组成部分,吴梅在《长生殿跋》里指出:“后人以《冥追》、《神诉》、《怂合》诸折谓凿空附会,是未知传奇结构之法,无足深辩。”由此构成全剧的精彩,方有后世的激赏:“钱塘洪昉思昇撰《长生殿》,为千百年来曲中巨擘。以绝好题目作绝大文章,学人、才人,一齐俯首。自有此曲,毋论《惊鸿》、《彩毫》空惭形秽;即白仁甫《秋夜梧桐雨》,亦不能稳占元人词坛一席矣。”[9]
然而,这次演出,虽然宣称“全本”,却因种种原因,实际只演出了四十三出,其中,某些出只是一部分内容。尤其是后半部,删去较多,只占全部演出长度的四分之一略强,实在令人遗憾。但愿能增加删去的内容,真正成为“全本”演出,以完整展示《长生殿》的全貌,让今人及拍成录像使后人能够欣赏乃至传承、研究这一戏曲文化史上的杰作。这在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的当今,尤为重要与迫切。
注释:
[1]王季烈:《螾庐曲谈》,清刊本。
[2]叶堂:《纳书楹曲谱》卷四目录,清刊本。
[3]孟繁树:《洪昇及〈长生殿〉研究》,中国戏剧出版社1985年版,第198页。
[4]徐麟:《长生殿序》。
[5]王卫民编:《吴梅戏曲论文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版,第456、354页。
[6]王卫民编:《吴梅戏曲论文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版。第456页。
[7]同上,第354页。
[8]徐麟:《长生殿序》。
[9]梁廷枏:《藤花亭曲话》卷三,清道光十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