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文盛
被搬迁的房子
这幢楼被拆掉以后,那久随他们的痛苦也被搬移到了别处。但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痛苦的胚胎已经变成了巨大的身形,他们常常得带着另一个虚浮的影子晃来荡去。
我不知道那些人后来都去了何处。但,我明明听到大雷雨就响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街区。那些根部已经裸露的树木高悬在我们的头顶。
不是树木,而是梦,他们齐刷刷地回来,用集体忆旧的声调轻声说道,“以前这里还荒芜的时候,就跟现在这样。”但是随着这幢楼被建起来,他们就陆续地离开了原先的轨道。
而那些空荡荡的日子也被锅碗瓢盆曲所取代了。
在整幢楼被拆掉之前,这片土地容纳了他们的痛苦。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白天夜里都在争吵。他们喋喋不休,像我已经老去多年的祖父母。他们片刻都不能停顿,我猜想他们终将被这种巨大的过失所吞噬。他们每天从时间的这一头出去,再从坟墓里钻出来,浑身带着宁静的痴迷的气味。
从宋代或者更早的时候开始,这里就被建成了一个城市。后来,有军队驻扎下来。再后来,他们的头人死了。再后来,他们守卫的政权也灭亡了。这里变成了另一个朝代。
但时间没变,它按照惯性运行,在空洞里生下许多老去的骨头,在仅仅能够容纳一盘土炕的屋子里生下了很多孩子。他们在屋子里长出了苍老的面容。生与死之间,漫长得就像一个个被拉伸的瞬间。
这里建过很多房子,都被拆掉了。那久随他们的痛苦都进入了坟墓。后来,他们的子女也遗传了自从创世以来就有的种种矫情,他们悲伤地吹奏,夜里像个幽魂似的站在离地三尺的高处。他们多数人都没有自杀的念头。但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死于不想死的痛苦。
战乱发生了很多次,人心强暴人心的事情也发生了很多次。他们被自己所经历的过程所欺瞒,变得冲动、易怒,像一只只脾气很躁的臭虫。他们丢掉了那些别出心裁的部分。
在他们初生的时候,很少被赐予人间的重物,但日复一日,他们的头颅就变沉了。他们很少昂首挺胸地度过一生。
现在,他们都搬走了,我在这附近住了下来。很幸运,我告诉自己,我这样写就行了。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也只是一些狼藉的砖瓦而已。他们的痛苦被转移了,这里的空气再度变得混乱、宁静,像盘古开天之时的样子。
石头都没有说话。
树木也没有说话。
生活再度静止下来。
“只是,通过乱糟糟的现场,我看到蚂蚁在叫唤它们的失去。”那些房子,像天女散花一般,被分布在一些不见主角的梦里。我们都想死了那些岁月。
不错,宋朝没有回来,以后的城市也没有回来。昨天再也不会回来。
只有房子还在,它们被搬迁到了别处。
论写作的不可战胜
我用写作将我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拉开了距离:他们是伟大的,我是渺小的;或者我是伟大的,他们都是渺小的。
在我所生活的街区,作家是一种最普遍不过的职业,不过,对于那些尚未开始写作的人来说,崇尚作家和蔑视作家都不很对。因此,为了保持一种独立的姿态,我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的正确性。
我是对的,采取这种姿态对我来说最为自然不过,但我不是绝对诚恳的寓言师,我只是为了使自己信服自己,而必须变得诚恳罢了。在离开人群的时候,我通常必须膨胀到这样一种自足的情境里方可开始写作。
那些启动写作之门的人,是我视之为上帝的那个布道师。他立足于这样的角色已经很久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扮演过上帝,只是他们尚不自知。到了后来,我才想到要写一部绝对客观的书,来塑造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上帝。
他们灵魂中有各种各样的疼,但是总要有一种力气是用来验证的:他们的故事只活在上帝未死的时分;他们在那些时刻中,能感受到各种疼。
每一天的晚饭时分,我几乎都会有片刻焦虑,因为观察到了落日将尽,我开始从我的梦境里抽身出来,但是黑暗无法用来弥合一切距离。我在悲观厌世的那些年也是如此,但是,晚饭,伴随着夕阳西下而至,只有少数人尚不自知。
我在晚饭时分写作片刻,用以派遣心中残余的焦虑,到了真正的夜晚降临,我真正的人间生活方才正式启幕。但是写作自带的荣耀之感在小空间里不起作用,我被拒绝、排斥,被阻于另外的时空。
我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了许多时辰,最后,只有自己才相信写作的不可战胜。
那些被隔绝的时空打乱了我进入生活的所有步骤,那些密林、疏雨都来自记忆的深处。我一定是来自那里,因此,我的生命中有各种故事、死亡,它们只适合于被天然书写。
我很纠结于这些时刻。但是,它们从来都是这样的,带着一切虚妄与病痛,打碎了写作之外的所有空壳。
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写作亦颇寂寞,但这种真实之感却告诉我人间之阻隔的不可逾越。
我后来也不完全相信自己,但那必然是与写作全无关系的时分。为了使自己活得更加真实和诚恳一些,我写作的时分越来越多了。但是为了使自己完全区分于写作狂人,以下的事实也是免不了的:
我已经用了二十年,把自己的许多生活都改造成了写作的样子;我还准备用二十年,将自己真正的写作隐藏起来;我为了使自己变得更加诚恳,就必须认可自己心灵世界的薄弱之处。
只有上帝,才相信他有一双拨弄浮云的巨手,但我或许没有。
我相信自己不可战胜的寓言只来自于一种心理暗示,这种暗示已经被上帝充分地反驳过了。因为他从那人迹蛮荒处走来,后来,为了排遣寂寞,才使这世界上有了各种复杂的造物,但这些造物事件是交叉发生的,再加上不久之后就有种种变异,所以,现在连上帝也分不清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造物和艺术。
一般说来,不可逾越的障碍只发生在上帝身上,而我们之间,只有大大小小的阻隔。
如果孩子们也能明白这些就好了,但他们不会选择写作,因此汉字就注定了要被重新制作,一天天被简化。
本为隐忍之痛
在村子里生活,生死本在一念间。
我母亲因为生活中的好些麻烦事,就不止一次动过轻生的念头。
现在她儿孙满堂,我经常回去看她,她似乎是好些了。
但她仍然会想到,若真有一日老到无法自理了,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我经常会听到她谈论死亡。
村子里的老人们一代代老去,又有一代代新人像幼苗一般悄悄地长大了。
现在,我人至中年,老一辈已经日渐寥落,而三十岁以下的孩子我基本都不识了。
天地荒疏,人的情感本不该处处纤细入微。年龄稍长,它势必要变得稍微粗糙一些,坚硬一些。唯其如此,在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方可从容面对,体贴自身。
但是,我没有离开村庄的时候,只是经历了极少至亲之死,其时,我年龄尚且幼小,并不知道死亡尚可称之为:人的终结。
是时间的磨炼,使我渐渐地明白,死亡并非一些绝对的个例。它恰恰是最为普遍和凡庸之事。上帝为之命名,且从无更改。
在普通人那里,死亡还可以称之为:对苦难的终结和反叛。因为对爱和孤老残病的恐惧,一个人在终点来临前即已经被动地放下了一切,他(她)眼睁睁地看着死亡一点点地临近。
我在离开村庄之后,确实听闻了太多的死亡。亲戚旧邻,年长的病殁,幼小的夭亡。直到后来,我都听得麻木了。
时间已经太长,对我来说,在村庄里逗留的岁月永远只是那十五年。但在十五年之后,不经意间,时间已经翻了一倍。
此后,它一直在往前奔涌、跳荡。
到今天,粗粗一算,我离开村庄,竟已长达二十三年了。
走在二十三年未有大变的村南公路上,我觉得自己并不年轻了。看着那些几乎毫无变化的土地,我觉得自己比它们都要古老。
但是,当我离开之后,仔细想来,那些土地却是日日如新,我觉得时间的作用力会使它们发生天翻地覆的巨变。我不能设想它们其实年年如故。
但是,埋葬在泥土之下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有的我是认识的,更多的从未谋面。
但是,他们都曾经在这个村庄生活过很多年。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便是他们所经历的全部。
在他们死了之后,那些插在坟头的树木如果能幸运地活下来,他们的身后或许还不至于空洞无物,但是,似乎,坟头树活下来的并不多。
因为他们已经不在,即便真正在意他们的人也不会日日守护。那些树木会逐日变得干枯。
他们在地下逐日腐烂,变成一堆尸骨。
当然,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归宿。
除了爷爷死亡那年,我大概看到了凡人下葬的一幕,其后的三十多年,我再未有这样的经历。
三十多年,差不多已是半生过去了,我看到了我的另外一个亲人死亡。
我看着他的棺材慢慢地被推入墓穴的坑道。
我看着他的一生在我的眼前缓慢流淌。
我想,这就是一个人的终结了。想到这一点,我的悲伤就不可遏制地涌了上来。
这个即将被埋葬的人是我的姑父,比我的父亲小三岁,比我的母亲还小一岁。
我看着我始终不太了解的他的一生,被慢慢地推入了墓穴;他占据了其中一半的席位,他的旁边,预留了我的姑母的将来。
然后,我的表弟被唤了过来,工人们中的头人告诉他日后种种,包括,等我姑母百年之后,如何挖开坟墓,将她与其夫合葬。
然后,工人们扬起铁锹,开始填土。眨眼之间,巨大的坟墓被堆积起来。
我确实有些悲伤,我的姑母健在,但与她同龄的我的姑父,先她一步去了。
但是,我看到很少有人哭泣,包括我的表弟和表姐,我已经死去的姑父的一对亲生儿女。
我想,几天下来,他们的泪水已经在无人看见的时分一点一滴地流干了。
我的表弟与我同岁。他只是生日比我略小一点罢了。
但我仍然觉得痛不可抑,我只是觉得需要竭力地隐忍。
我看着我的至亲的亲人们,我的弟弟、堂兄弟,我的亲伯父,我的堂姐堂妹,除了个别人的眼角含着实在擦不干净的泪水,更多人的脸上都是那种竭力隐忍的悲伤。
我奇特地看着这一幕,我觉得我已经看到了更多的终点。
在那个没有更多悲伤的正午,我站在离城数里的山上,心中被某种麻木和困惑折磨得难以忍受。
但是我终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这一切。在大多数人都默默地撤离之后,我回头看了看姑父的坟地。我觉得是很多人在共同使劲,把他孤零零地丢在了那里。
他是从东三省飘荡而来的一个异乡人,身前经历了各种压迫和磨难,但他真是身材高大,气派不凡,现在他死了,被埋在了别人的土地上。
这或许是他从未确切想到过的一个地方。
山下三十多里远的乡村,便是我们的乡村,他早年插队落籍之地。
但是后来,他靠着自己的奋斗成了一个城里人。
三十多年过去了,他终于不得不放弃一切,再度回归了土地。
数月之后,我的大伯父也步他的后尘,孤零零地钻到了地里。
多少年后,是我们一个个地在步他的后尘,孤零零地钻到地里。
但是,因为这个过程的无比漫长,新旧交替,死亡的伤痛终究会被慢慢地稀释,变得如同生命日常一般自然和随意,不值得一谈。
母亲只是在同我闲聊的时候才会一次次地说起这个话题,但是,谈久了,也会令人生厌。
因为在这个只有活人才可以畅快地呼吸的世界上,谈论死亡会被视为不洁之事。
但是,我有时会想到我们每个人已经遍及全身的污垢,会想到我们此前所受到的教诲,所承受的苦痛,我觉得谈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在反复地打量了这些年之后,我算是彻底地理解了他们。
在这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虚无的迷宫。
我不亲近他们,当然,也不仇视他们。
我死了之后,你们也不要悲伤。我想起母亲常对我说的这句话。
我现在已经渐渐地认同她了。
因为悲伤,真是多么糊涂和无望的事。
因为死亡,它真是多么必然和简单的事。
双重生活
我们的生活具有双重性质。
明的和暗的部分。一种可以被看到的生活,和另一种自在潜伏的生活。
一种充满了明亮的诗意的生活,和另一种隐晦的曲折的心灵生活。
一种关于爱和可以被讲述的生活,和另一种灰色的无法描摹的生活。
一种取决于自己主观意志的生活,和另一种被迫地在寻找接受底线的生活。
一种高度敏感的生活,和另一种麻木徘徊的生活。
一种张扬的生活,和另一种隐忍的生活。
一种和所有外界可以无缝对接的生活,和另一种与宇宙整体性格格不入的生活。
一种正在说出的生活,各种样貌,美好形容,和另一种只重践行的生活。
一种可以代替所有生活的生活,和另一种绝对孤寂、充满了唯一性的生活。
一种忍饥挨饿的生活,和另一种饱食终日的生活。
一种巨大的具有历史感的生活,和另一种日常化的细水长流的生活。
一种哲学生活、灵魂生活、精神生活,和另一种物质生活。
一种向着终点疾奔但却旅途漫长的生活,和另一种速度缓慢但却迅速结束的生活。
一种已经被无限次地呈现的生活,和另一种向着未来开拓的尚未被充分言及的生活。
一种狂乱的不知天高云厚地大物博的生活,和另一种深悉民瘼、体贴万物的生活。
一种喘息般的生活,和另一种沉稳如山岳的生活。
一种小说生活,和另一种散文式生活。
一种虚构生活,和另一种写实生活。
一种诚恳的生活,和另一种虚伪的生活。
一种透彻可见的生活,和另一种不可告人的生活。
在我们居住的当下,处处被这样的生活充斥。我观察那人间烟火:的确有很多时候,我被那些人物和事情感动,但却无法写下它们,直到一切都成为灰烬的时候,我才从自己总是滞后的旧时间里退出一步。没有多久,我就来到了这些地方。
我看到了我们许多人的共同生活,而在以前,这些都是被我拒绝和过滤的生活。
很多时候,我们与最真实的生活是有距离的,但就连这一点,也很难被所有人认同。
或许,我们生活的真正意义只在于填补地球有史以来的巨大空虚,在所有大脑的沟回里,这种空虚都可以带来恐惧和被否定。
但是,在自杀的人类那里,生活的圣洁部分和污垢都被屏蔽了,这些曾经有灵魂的人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和聪明洞达的人、颟顸无知的人都相类似。
但是,上帝连种种背恩的人都饶恕了,无论让他们生与死,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世界上所有人的来路,都是不可抉择的,而且,他们也都没有为小说家添加素材的意思。
他们与上帝之间没有协约,上帝与人间没有协约。大人与小人之间没有协约。
在生活与生活之间,我所知的一切也仅止于此了。
至于那些另外写下的字,都是为了弥补这篇文字的不足而溢出的部分。
心理疾病
有一个人,他总在对我说,你不叫某某某。
不,我总是直接反对。我就是某某某。
但他总在说。时间长了,我对自己产生了一丝疑惑。他说,你不是某某某。
我开始变得安静。我已经不想反驳。
妈妈去年这个时候就犯过一阵子糊涂。我本不该像她。但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个给我带来刻骨仇恨的人与我住在同一所院子里。我经常看到他,我在想那些被他故意忽略的部分。但很奇怪,他如此看重我的名字。
为了不去向其他人求证,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叫什么已经无所谓了,至少在他那里,我的面孔曾经变了多次。
我并非自己。
在他拥有的那些时间里这只是一件小事。但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很痛苦地发现,我被他牢牢地控制的这些年,世界已经大变了。
但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的确不是一件常事,在我的不想反驳之中深藏了那种被缩小到极点的痛苦。它直接促成了这篇文字的诞生。我觉得自己是造神的恶人。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透过这件滑稽的事情,我还发现了许多真理,但是,笔墨所限,我无法从容展开。
我刚刚拟定了一部书的提纲。在这部名为《变形的灵魂》的书中,我将确证那些被我们完全忽略的部分,但是否使用自己的原名进行著述,仍然使我深感困惑。
作为一个话题,我将探讨他的许多事情,但是我不能确定,他是否在意我如何谈论他。
除非另有别的办法,否则我绝对不会把这部将带给我巨大声誉的书束之高阁。
刚才,我已经很小心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但我异常恐惧。
我不知道他会如何反驳,我更担心他会禁止我写书。
很遗憾,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
不能不说,我异常悲伤……
不一样的种子
以前我揣测过生命的巨大之型:一曰孔夫子,一曰秦始皇。
以前我揣测过生命的空旷和精微,并且设想那卑微和高尚的极处。
我想象孔夫子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样子。他经过的流水和他站立的土地。
现在,一切往昔的事物都已破败,只有时间未老,它在不同的种子生长的地方开出新鲜的花来。它们已经将昨日的痕迹消泯殆尽了。
现在,一切出现于我们眼前的事物都被赋予了今日之新特征。仿佛它们不是再生。
它们都是自“我”开始创世的神。
那些种子种下,不知以什么样的力道穿破泥土,它们摇曳在新日之风中。
一切语词都是新鲜的。所有人都是新人。他们都忘却了祖宗。
但他们的确向不同的方向生长,变成了与其祖先不同的样子。
他们血液和骨骼里的基因尚未大改,但异变已经发生。
现在,这些人类,与数千年前的人仍是同一种属,但他们的眼神,却已经开始四顾八荒。
他们自认为比数千年前的人更为接近外来星辰。
以前我揣测过秦始皇的日常生活,他征伐的事物和最终抗不过的命数。
现在,一切与往日都不可完全类比,只有唯一的共同之处在提示我们的来处:作为会呼吸的生命,我们仍然没有越过这片土地。
将时间一点一滴地分解,则须臾之间可以被延伸无限。
那综合了无数生命个体的时光是如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走过来的,没有人可以提供精准的答案。那飞扬的寂然而温暖的泥土嗅到了旷古未闻的味道,但它一直处于散乱的尘埃状态。它是时光之中除了空气之外最大的空白。
以前我揣测过孔夫子的日常生活,他心中的理想、情欲和苍茫目光下的广袤国土。
在他们的时代,上帝以唯我独尊的方式来表达爱。他控制了除自身之外最为渺小的部分。
他除了看到人间,看不到任何白云间的事物。
这和我们今天并无不同。我们的目光并未真正越界。
那高傲的穹庐,自有其黑暗和光明的部分。
不同的灵魂生长在不同的时代和不同的土地上,他们都是用来组成宇宙的不同物质。
现在,这些灵魂有的已经不存在了,有的却在继续放大,变成更多的种子重新孳生。
当我们埋首于生活之时,这些种子各自为生,他们并不会集体注视往昔。而那旧日忧愁,也已经独立于另外的宇宙。这其实已经是我们最为接近的真理状态了。
自今往后,那些不同人的生活仍在沿着不同的方向展开,他们的命运被不同的暴风和流水冲动,变成了完全不同的真空物质。
他们后来没有根深蒂固的生活,所谓现实,只是一种庸俗的感觉罢了。
在空寂的宇宙,他们都是土丘,他们都是浮云。
当人类经过了这个星球之后,所有的种子都并非种子。
我们经过那些洞口,不同的人在二次荒芜中发出不同的回声。
我们在这些回声中寻找、辨别我们的灵魂。那些冷光闪烁,它们只是不同的磷火。
责任编辑:张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