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悄然告诉我大佬爷祭炼的关口，今夜子时便是动手的好机会，我一一记在心里，只等夜幕到来。
听玄灵讲，到黄泉渡还得一天多，也就是说明天黄昏才能到。
现在才是下午一点多，再熬过一个对时，就差不多了。
“过了姥爷滩，就是乌蒙峡，虎口涧，黑鸦坳，巫门关，若是没什么意外，到巫门关再过两三个小时，就是子夜了。”玄灵说着叹息一声。
我不置可否，心里实在没谱，盯着船舷直发愣，只听啪的一声，冷不丁冒出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船舷，吓了我一跳。
“谁？”我说着抄起了一把鱼叉，一张黝黑的脸升了起来：“别……别插，我是渔民，落水的渔民。”
此人面色黝黑，光头，大肚子，穿着一身潜水服，一只手抓住船舷跳了上来，另一只手拎着头部护罩。
张良上前问：“你到这里来干嘛？”
光头见张良面色不善，嗫嚅道：“来打渔，船翻了。”
赵强也走了过来，盯着光头冷笑道：“放你贼娘的狗臭屁，快老实交代，不然信不信将你扔河里喂鱼？”
“哎呀！两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确实是那个渔民，不敢说假话。”光头说着硬是挤出了一个笑脸，比哭还难看。
韩五爷从船舱走了出来，呵呵一笑说：“赵甲，你小子什么时候当渔民了？”
光头脸色微变，回头一瞧登时跪倒在地：“哎呀，原来是韩五爷在船上，小的给您请安了，韩五爷福寿万江。”
“说说吧！到黄河沟来干嘛，若是有一句假话，你知道船上的规矩，我现在就是乌艚王上的船老大，你晓得不？”韩五爷说着，吸了两口老烟枪，烧红的烟锅头咔的磕在了赵甲头上，赵甲打了一个冷颤，痛的呲牙咧嘴，但没敢出声，喉咙中闷哼着。
韩五爷移开烟锅头时，赵甲头上烫了一个铜钱大的伤疤，黑乎乎的，头皮都烧焦了，散发出了鸡毛燃烧味。
“咳，说吧！难道要老头子请你喝茶吗？”韩五爷说着，一脚踩在了赵甲手上，后者头皮上青筋暴起，可见刺痛难当。
赵甲咔咔磕着响头说：“韩五爷饶命，韩五爷饶命，我说，全说，不会说一个字假话……”
赵强踢了一脚赵甲，骂道：“磨叽个卵，快点儿。”
“我和、孙丙、胡三听说沉船宝珠的事儿，然后租了一艘乌艚船，下水行了大半日，快到乌蒙峡时，遇到了黄河眼，结果撞上了河神，胡三死了，我和孙丙乘船逃跑，后来乌艚船触礁……”赵甲说着，想起了什么，面目都扭曲了三分。
“那你们没到黄泉渡了？”韩五爷闷声问。
“没有，没有，连乌蒙峡都没过，就被河神拦道，那还敢在往前走，跑都来不及呢！”赵甲声音带着哭腔，看来是被河神吓得不轻。
张良厉声问道：“光头，你没扯谎吧！真有河神？你给我们说说长什么样。”
“这……”赵甲一时气结，看着韩五爷说：“韩五爷，赵甲绝无一句谎话，确实遇到了河神，王胡就是见到黄河眼，之后被一阵邪风吹死的，千真万确呀！”
黄河眼是大漩涡吗？想起先前的黑窝子，我腿肚子直转筋。
“老西，什么是黄河眼？”我问张良。
不等张良言语，韩五爷搭话道：“黄河里有一种瘴气，浅蓝色的，若在夜里则是淡绿色的，瘴气如鬼魅一般，会形成眼睛状的蓝色涡流，在水面上漂行，但凡黄河眼经过的地方，水面会流动会暂时被抵消。
黄河眼密集时，整段河面都会静止，邪乎的很，我也只是听老人讲的，还从未见过。”
“船走黄河浪，莫见黄河眼，见了黄河眼，夜叉来挡道，小鬼水底葬，大鬼入黄泉，这是黄河古调的一部分，相传见了黄河眼，行船的人就会被河神盯上，想逃也逃不了，十有八九是要葬身黄河底。”韩五爷说着，问赵甲：“你确定乌蒙峡遇到的是黄河眼？”
赵甲非常坚信：“不会看走眼的，岔不了，刚到乌蒙峡半里地，就见到有淡淡的雾气，后来雾气变成了淡蓝色，我和孙丙戴上了护罩，王胡毫不在意。
不久见到有气旋，接着就是一个个车轮大的蓝雾漩涡，形状和人的眼睛相差无几，诡异的很，等黄河眼经过后，王胡变得浑浑噩噩，之后一团黑气袭来，王胡直接就皮了。”
“后来呢？”韩五爷在思索着什么。
“我和孙丙见王胡死了，再也不敢贸然前去，只好强行将乌艚船掉头，开了马达逆流而上。”说道此处赵甲一脸恐惧：“一个巨大的黄河眼竟然像长了腿，追着我们的乌艚王，开枪搂火也不顶用，二人急忙躲进了船舱，结果船上沿途打捞的活鱼，一条活的也没剩下，全都死了。”
赵甲咽了口唾沫，擦拭一下干裂的嘴唇说：“之后怕黄河眼追了，只要船逆行靠着山崖，不料撞上了暗礁，就在前方不远处，马达熄火，乌艚船沉没之际，我和孙丙二人跳水逃命……”
“孙丙呢！怎么只有你一个？”韩五爷冷声问。
“不知道，落水后被冲散了。”赵甲话音未落，只听一个沙哑地声音喊道：“哇喔……救命嘞……”
翻滚的黄浪之中，一个小脑袋起伏不已，怀里还抱着个什么东西，看起来很是狼狈。
“——是孙丙，快救人，是孙丙！”赵甲指着浊浪中浮沉的暗影，看到自己的伙伴儿没死激动地说着，从地上窜了起来。
韩五爷眯眼看着，许久才对赵强说：“救人！”
“是，韩五爷！”赵强拿来一根麻绳，挽了一个绳圈，对着水中的孙丙喊道：“看准绳圈，抓稳喽！”
孙丙在水里招手，也不知道听清了没有，绳圈甩出去时，孙丙一下抓住了，随即被拉着往乌艚王靠来。
“快……快救我上来！”孙丙到了船下大声喊道。
我和周成刚要动手，韩五爷打了一个手势说：“慢着，孙丙不对劲！”
孙丙见韩五爷不肯搭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抓着绳子直打颤。
韩五爷问：“你怀里抱得是什么？”
孙丙一愣，急忙说：“是半截木头呀！不然我早就沉入水底了。”
“张良，再放下一根绳子，让孙丙将绳子绑在怀里抱着的那东西上，然后将他拉上来。”韩五爷打量着孙丙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很快，孙丙将手中的绳子拴在了抱着的漂浮物上，被几人拉了起来。
当我揪着绳子拉起那漂浮物时，顿时肚脐眼儿一凉，这他娘的那是什么木头。
孙丙见到拉起漂浮物，脸登时没了一点儿血色，看着那泡的发白浮肿的尸体，谁能不害怕？
“这……这实在是太骇人了，我一直以为是抱着半截木头，呕呕……”孙丙说着，爬在船舷上大口呕吐了起来，赵甲不断拍着其后背，为其缓解呕吐症状。
尸体是一具女尸，黑色长发，面部已经完全腐烂，白色蛆虫蠕动着，说不出的恶心，看不出年龄。
赵强指着女尸的鞋子说：“韩五爷，她穿的是军靴。”
“嗯，我看到了，看来最近有军队的人在黄河沟活动，大家注意警戒了，恐怕事情要难办了。”韩五爷说着，俯身坚持着女尸，从其腰间拔出了一把制式军用短刀，呈流线型，闪着锋利的寒光。
韩五爷划破女尸的衣服，只见其身上裹满了符箓布帛，上面符文的颜色清晰，看着非常古怪。
“韩五爷，女尸身上怎么会有符箓布帛呢？”我心里疑惑。
“他们可能也是到黄泉渡口的，河神的传说众所周知，这符文可能是起某种保护作用吧！”韩五爷说着，挑开一个衣兜，露出了半截黑乎乎的东西。
赵强脸色微变道：“韩五爷，这是鬼头木，招鬼，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韩五爷点了老烟枪，吸了几口说：“看来这具女尸，是他们用来吸引恶鬼的，被当做了弃子。”
船舱里，赵甲和孙丙二人换了衣服，蹲在船舱的红泥火炉边烤火，脸色不大好看，意识可能还在刚才的险境中。
周明、周成、周明母亲三人说着家常，白月在发呆，唐萱儿在调息头发。
“太闷了，出去透透气。”赵甲说着给孙丙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我闲着无聊，索性到船舷上看风景，烟雨蒙蒙之中，峡谷显得更加幽深，漫无尽头。
“好了没……”这是赵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