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龙和尚这番做,反倒让我对他再也生不出一丝间隙了。他到底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敢打不怂,输了就认,是条汉子。
我看了看众人,摆了摆手,又凝了一丝灵力,将手按在笃龙肩头,笃龙虽有些诧异,但他明白我和他之间的战斗早已结束,所以他也不曾反抗。
灵力快速的修复着他那创伤的灵魂,一炷香不到的世间,我收回了灵力,并拍了拍笃龙的肩膀,笑道:“笃龙大师,只是一时失手,起来吧。”
他听我这么一说,抬起头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而后闭气眼,又提了一口气,当下脸色大悦,灵敏的他当然知道我刚才对他又做了什么,刚想拜谢时,被我按住了,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顿了顿,随即领会到了,也不在多说什么,站起了身,对我鞠躬一拜,便退到了人群里,不在言语。
我待人就这样,对于确实有本事,心性又好的人,我自会高看一眼,比如这笃龙,他确实也称的上大师,就论他那一手功夫,至少在我来到冥界的十多年里,未曾见过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当然如果只是身手厉害,自然也不可能就此称上大师,只要还是他的心性,一个人的心性可以充满智慧,悟性极深,对人生的大彻大悟。但还有一种心性更难能可贵,让我用通俗点的话来讲,那便是,不服就干,干不过就认,认了就跪,全凭发落,不别扭,不怄气,坦然承受代价。
虽讲的有些直白了些,但在我眼里,这种心性比大彻大悟更难遇上。
所以有幸遇到笃龙,至此之后,他便是我心中的大师之一,当之无愧。因此我也处处在给笃龙留着情面,不让人看出他受过重伤,也不说出口,在他人看中,可能我就一拳将笃龙击倒了而已。狄龙对我鞠躬那时,便也了然于心了。
虽然如今我依然对笃龙大师知之甚少,但却有意在此事完结之后,与他结交一番,来日放长,也就不必操之过急。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众人看我的眼光就有些不同了,尤其是那些年轻道士和和尚,他们几乎要忍不住上来跟我搭讪了,跟之前冷漠旁观的态度,简直天壤之别。
就连静如,白自午等人,看着我的眼光也是充满敬意,当然敬意之中更多的是疑惑,我的手段在他们看来是可能无法理解的。对此我也不想解释,将话题由转移到那些床虱身上。
对于这玩意,我自从来到人间,就没少受其苦,通常一到夏季,这种玩意就非常活跃了,而单只的话又肉眼不可及,虽我自认为有一身本事,奈何这东西无孔不入,常常在人熟睡的时趴到身上,吸血人血,通常你感到浑身瘙痒的时候,他东西已经在你身上吸了十几分钟了,即便是拍死也不解恨。
床虱这种虫子,在有些地方也叫做壁虱,或更直观的叫法吸血臭虫。所以在场的人大约一看也都能认得这虫子。
只是奇怪的很,为何这些虫子会钻到那道士的体内,难道这虫子就是静如大师所说的毒气?可显然又不是。
“静如大师...”我开口问道:“这虫子能钻入人体,令人昏迷的说法?”
静如听后,仍盯着虫子,似有疑虑的说道:“这种虫子,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按道理来讲,不会说是钻入人体内,最多也就在人皮肤上吸血。但......”
静如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摇了摇头,似乎是不准备再讲下去。我是个急性子人,哪里容得他话只讲一半,所以又开口催问道:“静如大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方便讲的呢?”
静如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又说道:“唉...非是贫僧不愿说,只是此事关联极大,不敢冒然开口。”
“也罢。”上来开口的是白自午,他看了静如一眼,又说道:“既然静如大师不愿做这个恶人,那就由贫道代劳了,卓先生你可听说过虫蛊?”
“虫蛊?”我摇了摇头,问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白自午回道:“关于虫蛊的说法有很多,有的说是来源于楚巫文化的一部分,也有说是苗人时代相传下来的术法,更有说是流传在雪岭山脉中的黑巫术。”
“我们暂且不讨论这些起源地,就来说说这蛊虫,传闻中,蛊虫是将一些虫子放在一个密闭的容器内,让他们断绝食物,而后互相打斗咬食,最后剩下的才被称为蛊虫,也有一种说法叫做蛊母。”
“就拿这些吸血臭虫来说吧,也只有将他们分别炼制成蛊虫之后,才有可能让他们能钻入人体内发挥蛊虫的能力,也就是我们如今所看到的这些人倒地之后昏迷不醒的状态。”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看了沉默不语的静如,不禁挖苦道:“大师似乎有些谨慎过了些吧。”
静如有些羞愧的念了句阿弥陀佛,依然不支声。其实我也能理解他,毕竟佛门中人一向不喜欢与他人沾染太深的羁绊,人间常有一句非常经典的话来代表佛门所修的心境,叫作“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的也不就是现在静如这个样子吗?
我之所以激他,也只是想多听听他的看法,既然他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在勉强他了。
白自午虽然说的并不详细,但至少也为我们点出了方向,这些昏迷的人,看起来应该都是中了那邪人的蛊虫之毒,所以那邪人的身份几乎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范围依然太广,需要逐一排除,想来也是困难重重。
之后,静如大师和其他的几个高僧轮流着来替地上的人解除蛊虫,虽然效率并不高,但胜在尚能解决,就已经不错了。
我和一众道士眼瞅着也帮不什么忙,只能有时搭把手帮忙挪动一些人。之后便和白自午坐在地上聊起来了。
我问白自午关于蛊虫炼制目前比较活跃的区域有那些,白自午也含糊不清,只说道听说湖州有一些偏僻的山村有流传,以及苗疆的部分地区也有这样的说法,但具体到哪个村落他就也说不清了。
之后我又问及那湖州地图和苗疆地区如今可有起义的民间武装组织,白自午苦笑着回道:“要说如今这天下,想起义的太多,但能形成规模的却基本没有。毕竟起义的人大多都是快要饿死的穷苦百姓,得到了一口吃的,他们还会不要命吗,所以根本就无法形成与朝廷持续抗衡的信念。”
白自午的话不无道理,自来到人间的第一年起,我就开始熟读了人间这过往几千年的历史,从黄帝时期开始一直延伸到如今的清政府,有多少怀揣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江湖能人所发动的起义,除了项羽和刘邦的生死存亡相逼迫,而打下来的大汉江山以外,几乎无一幸免的倒在了历史长河中,比如先秦陈胜,西汉绿林军,赤眉军,一直到目前清政府所刚刚消灭的捻军起义。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特性,那便是领导人的视野太窄,局限性也就那么一点点,难成大事。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关于慧和法师所说的那藏有天字的旗帜的神秘人组织,那么他们又会是如今江湖上那一只起义军呢,有没有可能创造新的历史?
如果说,这期间天大的阴谋让我碰上,也参与进了史上最悲壮的赶尸大队,我对这样腐朽的清政府也是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推翻他们的统治。
然而,一个靠炼制百万,甚至千万亡灵化作煞气为工具,而又牵扯到阴毒无比蛊虫的组织,我实在是充满了厌恶。
虽然之前我答应过笵无救,不再搀和人间的邪祟之事,但不代表我就不能以一个游侠的身份进入到他们的世界,如果将来的某一天让我碰到他们,我一定会亲手替这三百可怜的亡灵报得这不生不灭的惊天血仇!
被解除蛊虫的那些玄门中人,也都开始陆陆续续的醒来,他们面色颓废,就失了魂一般眼神呆滞无神。
对于这样的神情,我能够理解,且不说中了蛊虫,这才刚刚排解出来,就说一个正常人,不吃不喝昏迷了好几天,醒来恐怕也是如此。
但能醒来已是万幸,用不太好听的话来讲,这样毕竟可以将这次失败所带来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之后大概又经过了大半天的世间,这些昏迷在地上的人,才逐一全部醒转过来。
在此之间,白自午还有龙虎山的掌教华清他们几番都想带领弟子上山寻人,但都被我拦和玄清给拦下了,毕竟我们是上过山的,深知此山的不一般,这般冒然上去,人少也许还能从那些野兽口中寻机逃脱,但是人多,而又毫无计划的话,恐怕只会更乱。所以在我的建议下,他们只能暂且按捺住,等待静如他们那些佛门中人。
此事依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