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剑三: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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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二十八封情书

给妙清姐姐。

我们到洛阳啦!念卿哥哥说离扬州已经不远了呢!

琉涟姨娘好像拜托念卿哥哥画一幅什么画,可是他每天都被否定一遍遍重画,估计是很久没动笔画技下降严重吧!

冬天马上就要过去了,洛阳这边腊梅花已经开了,妙清姐姐,我已经要等不及跟你一起去看三月的扬州了。

还有,小舞真的长高了!

东都洛阳。

不同于长安的霸气沉稳,洛阳在恢弘的建筑格局里揉进了更多的市井喧嚣。洛河穿城而过,潺潺流水给两岸的店铺染上了些许纸醉金迷的味道。白天,这里是丝绸之路的起点,车马不绝;夜晚,这里是享乐的天堂,笙箫四起。少了长安城中羽林卫整齐划一的巡夜,夜晚的洛阳成为传奇故事的温柔乡,混淆了彼此二界,妖魔鬼怪也能找到一席之地——或迷失于繁华的灯火、或醉倒在曲折的街道。

冬季的末尾,暖春到得有些早。温度从零下回归正值,洛河上只剩下一层薄冰,在来来往往马车的震动里“咔嚓”碎裂。腊梅花悄然在大街小巷里盛开,散出一城幽香。年关临近,集市里挤满了采购年货的人;游子归家,外乡人的比例明显下降,洛阳城却显出另一番热闹的场面。

顽童在宽阔的马路上丢炮仗,妇人们扯了新布裁剪成流行的式样,书生们背着沉重的书箱回家,士人们暂时脱去严肃的官袍享受不可多得的闲暇;甚至连洛阳城边的少林寺也给僧人们放了个短假,免去每日课业,任由他们在俗世红尘中体会我佛慈悲。

周围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念卿却显得不怎么舒心。在不知道第几张凤栖梧桐被否定之后,温柔如他也终于忍耐不住,彻底爆发。“唐夫人,你是不是真心想要这幅画?小生迄今为止已经画了二十多幅了吧,为什么你一张都看不上眼!”

“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画了一段时间了。”唐琉涟似是被他点醒,放下手中的茶盏,捡起地上被揉成一团的宣纸,慢慢展开,指腹抚平纸面的皱纹慢悠悠地说:“画确实是好画,只是念卿你始终没懂我让你画画的原因。”

念卿一愣,皱皱眉:“难道不是为了画意?”

唐琉涟笑了:“画画就像抚琴下棋,终归是个修身养性的事情。念卿你现在心浮气躁如此,又怎么画得出一分意?”

也由不得他不心浮气躁。

十一月从长安出发,本意是在完成了与妙清的看花约定后,随便找个荒山野岭了却一生。谁曾想,临出门前,师妹念画硬把小舞塞给了他。近几个月,每日看着她无邪的笑颜,竟对这绝望的世间有了些许眷恋。现在,又多了个来历不明的云游者唐琉涟,用一张凤栖梧桐变着花样折磨他,期间还故作高深地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眼见离开长安已有两月余,他竟在琐碎的生活中忘记了上路的初衷。

这是背叛。

与妙清不辞而别没有差别。

妙清的伤是他的罪,而罪人不该拥有幸福。

这是念卿脑海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是,人类本能里对光和暖的渴望,被小舞和唐琉涟一点点拉扯着,正在以不可逆转的趋势破土而出。这让念卿有些懊恼。

借口出门散心一个人从客栈里跑出来,念卿在喧嚣的大街上踉踉跄跄地走着,大脑里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往上涌,怎么也按不下去。头晕脑胀间,他感觉腿前方撞到了什么,一低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蓝色身影。

衣摆有些长,小男孩走路时不得不用双手拎着下摆,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大号企鹅。头顶上一顶煞有介事的小道冠昭示着他修道之人的特殊身份。小道士有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纯净无害就像刚出生的小绵羊。额前搭着一绺又细又软的刘海,衬着小鼻头红嘴唇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表象。被念卿无缘无故一脚踢在屁股上,小道士有些恼,他放下手里的衣摆,一手叉腰,一手拔出腰间的木剑对着念卿摆出个备战姿势:“你是什么人!来找茬的吗?告诉你我可是学过功夫的!”

念卿呆呆地看着个头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小道士,伸手去弹木剑:“小道士,你打算用这个收拾我?”

小道士看念卿出手,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一脚后撤准备躲过攻击,谁知一不小心踩到了堆在地面的衣角,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刚受过一次伤的屁股再一次跟大地亲密拥抱,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掉几滴泪下来。

念卿一愣,伸到一半的手顿在空中,无奈地笑笑,他伸手去拉小道士:“还没学会走路就不要急着跑,马步都没扎稳就想着练剑?天下道宗,皆出纯阳,小家伙,想不想上纯阳宫学艺?”

“哼,我师父武艺精湛,才不需要你这个无知的登徒子指手画脚!”小道士脾气不小,鼻子冷哼一下,也不正眼瞧念卿,无视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站起来,扶正头顶的道冠,拍拍袖子装模作样地问:“你是谁门下?这笔账暂时先记着,等以后我再找你较量。”

念卿被小道士的模样逗笑,顺着小道士的话接道:“好好好,我是无知的登徒子,既然如此,这位道长大人有大量别跟小人计较可好?”

“算你有眼光!”小道士背着手点点头,全盘接受了念卿的道歉,随后继续两手拎着下摆,企鹅一般晃晃悠悠地走远,“这次就先饶了你吧。别让我再遇见你,无知的登徒子。”

念卿看着小道士走远,摇摇头苦笑:“无知的登徒子……这小家伙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词。”

“等等!无知的登徒子?!”

“无知的登徒子!”妙清横剑在胸前,秀眉轻轻蹙起,眸子里尽是怒气,“你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终于见到魂牵梦萦的人,却招来一顿批头盖脸的呵斥,念卿的火气噌噌地往上蹿:“妙清,我说过我只想知道原因。你若说你不喜欢我,或告诉我哪里做错了,那我一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妙清的手有些抖:“念卿,别逼我……”

“妙清,这问题总有一天要解决。”

“够了!你怎么会懂!”妙清蓦地收剑,一下划过自己的左小臂,鲜血从锋利的伤口里涌出来,染红被雪覆盖的大地。“念卿,那是我这辈子的梦魇!你为什么要逼我去回想!我本就是道家清修之人,咱俩之间从没有过男女之情。说到底,一切不过是你这个无知的登徒子的空想罢了。”

“呵呵,不过是空想。”被积雪上的鲜血刺伤,念卿眼里的光亮暗下去。“妙清,如你所愿,你就这样忘了我这个无知的登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