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面容的柔情都快要维持不下去,这些告状的罪名,只会让她在宫中的形象毁于一旦。她救了好些奴才,平素对奴才又是温和有礼,名声是极好的。要是为了这点小事而损害,那才是亏大了。
“娘娘,是奴婢说错了话,不关御医的事情,是奴婢想着小公主该看看阿父了。”卫子夫抽动了下鼻子,眼珠儿终于落下,吧嗒滴在地毯上,渗透入内。
“那好吧,既然子夫这般说了,本宫就不惩治那些恶奴了,若是子夫在宫中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本宫,本宫会为你做主的。”阿娇扶起卫子夫,见好就收,也不紧逼。
卫子夫用柔荑擦了擦泪珠,心里却是千丈浪花:皇后娘娘这一回来,连原本不屑的伪装,都开始炉火纯青,想要再扳倒,难之又难!这一番看上去,竟然无懈可击。除了……她那诡异的变化!
李佳在边上极为安静,原本叽叽喳喳,看到这一幅场景,就像是被吓呆了,张大了嘴,好半会才回过神来,上前握住阿娇的手,惊喜又可爱地眨了眨眼,说道:“皇后娘娘,你真是好厉害,我以后有了问题,也能找你吗?我好喜欢你。”
“自是可以的。”阿娇轻轻地一笑,不着痕迹地挣脱了手。
“娘娘,日头升起了,奴婢就不打扰了。”这一番前来,一点好处都没有占到,还要眼睁睁看着那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成了太子,卫子夫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
李佳也勾起唇角,随之一起告退了。出去的路上,李佳状似好奇地说道:“子夫姐姐,皇后娘娘真的好有威严。”她双手合什,一副憧憬赞美之态。
“妹妹说的是,不过皇后娘娘,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卫子夫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虚掩了嘴,假意一笑就走开了。
听者有心,李佳水润润如同小鹿般的眼眸眨巴了两下,轻轻地笑起来。
阿娇抱着孩子,怜惜地刮了刮孩子的面孔,就走出寝宫,打算去面见太后王娡。毕竟册封了太子这样的大事,肯定也要与太后相通。
至于册封大礼,大概也是会择日进行。不管怎样,能给孩子最好的,就一定要先抓住。等孩子长大了,若是不喜欢,不要了就是。
王娡收到消息后,竟然丝毫没有震怒,反倒是转动着她手腕上的珠子,含笑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后娘娘,皇上求见。”王娡的珠子转到一半,戛然而止。
“让他进来吧。”坐在榻上的王娡挺了挺脊梁,荡出一抹祥和慈爱的笑容。
“母后的身子可好?”刘彻微微眯眼,躬身请安,窗外的日光照出一张俊魅近乎天人的容颜,面孔上一对狭长的凤眸格外出色,此刻不时闪过犀利的幽光,暗藏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复杂情愫。
“让彻儿担忧了,哀家的身子尚可。”王娡做了个手势,温柔地让刘彻上前。
刘彻慢慢地勾起薄唇,顺从地上前,坐在了王娡的对面,挥了挥手,身后的人都退下了。
“彻儿今日前来,可有何事?”王娡笑吟吟的。
“母后说笑了,若是没事,朕就不能前来看看你麽?”刘彻淡淡地回道,谈笑之间,睥睨之姿俱现。
“彻儿想什么时候来,哀家都是乐意之至啊。就怕彻儿你不来。”王娡嗔道,眼波流转韵味十足。
刘彻跟着笑了一笑,没有接话,明明是母子关系,却没有该有的温馨。
时光有些凝滞,刘彻抿了抿嘴,从袖口中拿出一卷竹简,推在王娡的面前。
王娡望向那竹简,伸出手来,指尖轻颤,但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拿起来一看,果真不出她所料,是那一卷,她送予公孙弘的那一卷!
“这……”王娡面上带上了诧异与迟疑。
刘彻眯了眯眼眸,缓缓说道:“这是朕从公孙弘的手里拿来的。母后应该知道是什么吧?”
“彻儿,哀家……”
“母后不必再多说了。逼死这样的手法,母后可是运用地炉火纯青啊。”每一次,但凡自己起了一点疑惑,那人就会以死明志。一次次的上演,真觉得自己是看不出么?哼……只是不明说罢了,可是,自己的母后,倒是越发嚣张,手伸得越来越长。此事的枝叶藤蔓,自己都了然于胸,女人之间的斗争自己向来不屑管理,可是母后不该屡次针对阿娇。更不该,对于人命冷漠而待。她这般作为,寒了人心,只让人觉得若有一日自己挡道,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开路。既如此,朕也绝对不会再讲那莫须有的温情!
“彻儿的话语,哀家听不明白。”王娡心里一惊,面上却是没有波澜,反倒是瞪大了眼眸,紧紧地盯着刘彻。是谁告诉他的?是谁?难道,是阿娇?阿娇倒是越发出息了,还学会借刀杀人了!王娡眼中划过一丝利光,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母后,朕不管你听得明白,还是听不明白,以后,您什么事情都不必再管了。”刘彻黑眸一直看着王娡,当看到王娡眼中半点愧色都没有的时候,终于失望了。若是她放下那野心,或许,自己还是愿意,尊敬她,好好待她。因为,她是自己的阿母。可是,自从母后尝了权力的甜头,是一发不可收拾。身后的党羽密布,再容忍下去,怕是又要出现一个窦太后!窦氏被她打压下去了,没错,然而王氏崛起了,照样是外戚干政。有什么差别?凭着母后的关系,田蚡如此为非作歹,贪赃枉法,其能力是窦婴的一半也无,却牢牢坐稳了丞相之位。母后还一个劲叫自己好好待他!可是他什么事都要管,久而久之,还有自己的位置么?难道,自己还是要被控制?母后啊母后,这一回,不能怪朕心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