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会客厅，我坐在小师妹的身边，双眼不时在她的脖颈间与照片上来回查看。
赤蛇印动了，足足挪动了一厘米的距离，这让我大吃一惊。
我皱着眉头，想着师父不久前说的话语。
“赤蛇印到耳背，小师妹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我焦虑着，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而真正原因竟然是我体内的蛰龙做的。隐约间，我想到了赤蛇女王身上瞬间消散的火焰。
“师父，那现在要怎么办。”我放下照片，看向师父。
“这事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封印二十一年不再做梦了，她却如此执着的跟着你；你要是没有解开封印还好，现在我也说不准了。”
师父正襟危坐着，嗓音略微沙哑。微微沉默后又继续说道：“他们本是一对，到现在依旧相爱相恨，变幻无常。我也猜不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只能大致确定一个位置，千年前他们生活的那个位置，就是你梦里出现的宫殿。”
“在哪？”我连忙追问，心急如焚。
小师妹的异样安静，让我很是不安，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副脾气的小师妹，我甚至怀疑，她的性格已经无形间受到了影响。
“还不能确定，你的师叔与师兄已经在全面打探消息了。我本来早上就离开了，听靖荣说你今天回来，这才等你回来，把事情亲自跟你说一些。”
“这些时间龙脉点的巡察就要交到你的手上了，找到消息后我们就会回来。按照现在的情形，秀诗大概还有一年的时间。”
“但为了防止某些意外，到事情解决之前，她就一直跟在你身边吧。”
说着，师父站起身就要离开。
“师父，竟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我去巡察龙脉点，在这里小师妹不是更安全嘛。”我疑声询问，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作这样的决定。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需要准备接班了。”
许久，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师父说了一个让我不能接受的理由。
我微张着嘴，久久没能说出一个字。直到师父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我才幡然醒悟连忙追了上去。
“师父，为什么会这样。”
师父还是那般轻抚着胡须，没有解释缘由。对我挥了挥手便继续前行。
我愣愣的站在藏宝阁门口，看着师父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人群。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我心神彻底混乱，脑袋一片空白，把我拉扯大的师父，道法通天的师父，竟然说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跟着师父的这十多年，我见过不下十位上百岁的老道，师父才七十出头的妙龄，怎么会这样。
想到一个事情的我，急忙上楼，对三师兄问道：“师兄，当年师叔们在一年内齐齐过世是因为一个暗墓，师父是不是也……”
说到这，我不敢再说下去。
“是，也不是……”
师兄叹了一口气，轻声的说着，说出这句话仿佛消耗了所有的力气。
小师妹红着眼，抿着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望着茶几上师父用过的杯子，愣愣发呆。
……
才回来，心却被打乱。
师父更像是我的父亲、母亲、兄长，多重身份层叠下，这个消息让我沉重无比。
浑浑噩噩的我，跪坐在地下室的蒲团上。
一把把剑，一个个字眼，如一块块石头，沉重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才做出些许转变的我，就要挑起担子，我并没有准备好，或许这也是我躲在地下室里的原因。
我以为我已经有了这个信心，但事情真正即将面临的时候……
“王靖一，老爸说该出发了！”
小师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地下室里，她的声音没变，但我能够从里头感受到些许压抑，在生命面前，似乎没有谁能够洒脱。
我抬起头，转过些身形，看着小师妹，有些不一样的小师妹。
“你怕吗？”我轻声询问着。
“怕，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怕，如果你都没有了信心，我凭什么不怕。”
我看着她，脸色略微僵硬，声音有些颤抖，但那双眼睛里还有着希望，这股希望的力量或许就是我与众师兄们。
我愣愣的看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她的话像一滴雨水，掉落在我的心湖，溅起一串漪涟，荡漾在平静的湖面上。
在那一刻我仿佛涌出过无限的信心，但依旧深深的无力。
我站起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不会让你就这样离去，我只是被师父的话吓到了。”
地下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说起师父，小师妹的眼睛就微微泛红。
看到这一状况的我，连忙说道：“走吧，师兄在上面吗？”
见到她点头后，我伸出手，牵住她的手说道：“别怕，天塌下来会有高个子顶着。”
“是你在怕，你不怕，我就不怕。”
我呼出一口气，听着小师妹古怪的鼓励话语，手上的力道稍稍加重了一些。
从进来，到走出去，已经过了五天 。
我看到了体态依旧，但眉宇间生出些许焦虑的师兄。
“三师兄，我要龙脉图。”我沉声说着。
“逢事要有静气，你躲在里头不出来，这是最愚蠢的，巡察的东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先去洗个澡，带着她就当是旅游吧。”
我抿着嘴巴，没有说话。出了地下室，我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行为听傻逼的。
回四楼冲了一个凉，下楼的时候我背着一个大的旅行包，看了一眼住了些时间的房子。
回到藏宝阁二楼，我看到了我索要的龙脉图。
一张巨大的水牛皮，摊开在地面。
上面画着一个个三角形或者实心圆点，这都是众人还不知道的暗墓，而这些一直都是有隐灵人照料着。
我蹲下身，看着一个个点，随即对师兄询问道：“哪些地方还没有去过？”
“西北的位置都还没有，按时间算，今年该去了。”
我的视线微移，看着地图上西北方位的十余个几号，在记忆里，我跟着师父应该是去过的，只是那会还十三、四岁，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我卷起龙脉图，装进旅行包。
小师妹出现在二楼，我背起背包对师兄说道：“师兄，我走了，每隔半月，我会想办法打一次电话回来。”
“嗯，注意些安全。”
我点点头，看向小师妹说道：“走吧！”
小师妹重重扑进三师兄的怀里，没有说话，只是咿咿呀呀的叫着，许久才松开手，继而露出笑脸，挽着我的手臂说道：“王靖一，我要露营，我要看大草原！”
突然间豪情万丈的她笑脸盈盈，我被这种心情感染，心情舒畅不少。
……
……
火车上，我与小师妹并坐着。
她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左手习惯性的轻轻摸着赤蛇印记。
我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手上的书籍，看了一半，终于看见一个类似小师妹的这种情况了。
就在我入神的时候，小师妹的声音响起。
“王靖一，你的老家是在哪啊~”
我抬起头，看向她，看着她像月牙的眼睛笑着说道：“江西的一个犄角旮旯小村子。”
“给我说说你的事情呗，无聊得紧。”
她似乎来了兴致，连忙追问，见我久久不吱声，便用双手抓着我的袖子不断的摇晃着。
小师妹变了，把原来从没有对我展露出的本性，全部暴露。
我不知道是因为那件事的原因还是别的，看着难得有这样兴趣的她不愿意扫兴，我合上书，还是跟他说了我不大愿提起的童年。
“我出生在一个小村子，村子有个别名，义庄。”
“顾名思义，他们都是做死人生意发家的，也因为这个，村子里的怪事就特别的多。”
“我也算是其中一例吧，我从小就被他们嫌弃，因为十四岁之前，我的双眼都是你见过的一黄一黑的竖瞳。”
我看着小师妹，指了指我的眼睛，猜到她的疑虑我继续说道：“眼睛是跟着师父的第三年才正常的，师傅说这是蛰龙眼，是帝王相，牛气么。”
我半开玩笑语气说着，小师妹洛洛笑起，竖起大拇指说道：“牛！”
“我是单亲家庭长大，老妈生下我就走了，他们说是被我克死的；老爸也因为我眼睛的缘故变得疯疯傻傻，爷爷奶奶也因为这个不待见我，村里人就更别提了，碰上了指不定还要拿颗石头丢我。”
“所以啊，当师傅提出要带我走的时候，我没有一点犹豫，立马答应了。他们也没有拒绝，就这样我跟着师父了。”
“难怪你消沉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
我看着小师妹，等待下文，她却闭口不言，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
……
因为小师妹的坚持，我们在途中改道向北，在拥有大草原的地方停留了几天，而后才是一路向西。
我从来没有发现过祖国的山河会以这种壮阔的印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从十二岁就开始跟着师父走走停停的我从来没有发现，这些地方我都曾经走过。
但，所有的体验都未这么轻松过。
这种感觉，是小师妹给予的，她的开朗，一定程度上让枷锁束缚着的我挣脱了牢笼。
这一路，停下来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想到师父的身影、小师妹的窘境，危险时时都伴随着我。
我带着她来到了西北，我曾来过却依旧陌生的地方。
从大城市到森林草原，再到现在的荒漠草原，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期间下过三个暗墓。
而我现在所处的位置附近，则是第四个暗墓点。
我停住脚步，松开牵着的手，看着眼前的黄昏，说道：“今晚就睡这里了！”
“好美啊！”
小师妹摘掉鸭舌帽，摊开双手，微微仰着头，看着微微泛红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