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旅程,让我在下地的那一刻有些飘飘的感觉。
我伸了一个懒腰,看着破了不止一倍的火车站,等待几位教授的决定。
过了好几分钟,众人动身往外走去。
我加快脚步,追上了郝启彤,询问道:“我们去哪里?”
经过这几十个小时的清醒,她的状态回温了不少,重新变成了那个不苟言笑、镇定的老师范。
“周教授他们决定先在这边住一晚,明天清早在包车前往。”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与她并肩前行。
找了个住处,因为某些原因,我得到了一个单间。
放下箱子,冲了一个凉。
光着膀子半躺在床上,给杭城的小师妹打了个电话。
通话时间并不长,三师兄回到杭城了,这让我心安不少。小师妹还是照常上课,只是隐隐间觉得师兄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
……
翌日清晨,众人坐上一辆更破的大巴车,前往一个便远山村,宋国公的衣冠冢就在这个村里。
车子载着我们靠近最终地点,我能感受到众人情绪的些许变化,紧张中的期盼。
三个小时的山路,终于让我感受到了十八弯。一个接一个的弯,连绵不绝,关键是开车的师傅是个老司机,过弯的速度都很快,这让我们疲于应对。
大巴在一个村庄边停下,迎接我们的是他的父亲,也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让我奇怪的是这里的房子相隔都挺远的,屋后就是一片片的茶山。
从郝教授与村长的聊天中,我知道了这个村子的姓氏,全村人都姓左,当然也有许多别的村,嫁过来的孩子。
十六个人被分散在四家住着,这次就没有那么宽敞的单人间,全得挤在一起凑合。
饭桌上,我感受到了这边人们的热情,礼节一套连着一套。
下午一点,我们跟在一位村民的身后。一行人串成一条长龙,走在密集的小道上。
半个小时,消磨了我大量的体力,主要是台阶太陡。绕过一个山湾,一片相对平缓些的墓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帘。
“到了,就是最高的那个地方。”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半山腰最上头的地方,有一个不算明显的平缓地方。
似是欣喜涌上心头,几位老教授的脚步加快了些许,往最高位置的坟墓走去。
我却生出了些不好的念头,脚边不远处的寻常坟包,都能看出被挖盗的痕迹,那这么多年的衣冠冢还能完好保存吗?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一块像是被刻意挖空的平地上,杂草与小树枝还在争抢青石板最后的地盘。
一排已经全部碎裂的青石板嵌入泥土里,一个大洞就在墓碑后头山体的不远处,些许新土在绿意盎然的山体上异样醒目。
几位教授的脸色并不好,他们应该也是认出了那个洞是怎么来的。
“小王,你快看看。”廖教授有些焦急的喊着。
我收好打火机,叼着烟小跑往前走去,临时对郝启彤使了个眼神。我想让她去问问这位领路的大哥知不知道什么消息,这种事情,我坚信男女搭配才能磨出最丰厚的信息。
走到盗洞的面前,我放下箱子,接过一位成员递来的手电往内照去。
这一看,让我脑袋瞬间空白。
里头确实别有洞天,但地板上已经长满了青苔。
“教授,我先进去看看,这次真来对地方了。”我回过头,对他们说道。
他们似乎从我的脸上看出了什么,焦急的往我这边走来。
我往上爬了些许,半坐在盗洞口,双脚率先迈入。在我的估算下,这个洞口到地底也不会超过五米,动作慢一些,跳下两米的高度,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砰的一声,我的双脚落在地面,脚掌微麻,些许泥沙不断的从头领上灌了进来。
我连忙走开些许,被开了瓢的暗墓里其实不算暗,打开手电,我顺着光线一个个地方看去。
“小王,底下怎么样?”一个声音灌入盗洞里。
我听着有些回音的声音,抬起头说道:“老教授,你们可以下来了,注意安全。”
我看着被破坏得差不多的暗墓,这里头要是还有东西,我把头砍下来。
几对石像均已出现破裂缺损,大致看了一眼,我猜测这个墓葬在六十余平方左右,呈中字形布局,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厅别,就是安放棺木的位置。
我甚至没有往内走的想法,这次我遇到过被清洗得最严重的暗墓。传言宋国公被太祖高皇帝猜忌后赐死,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衣冠冢私修了一个小墓,只是这里头的珍藏怕是全部已经流落了。
这时,我的头领传来一阵阵说话的声音,他们似乎在协力做些出入的安全设施。
我抬着头,看着一簇簇泥土掉落。两只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一张脸蛋好奇的打量着四周,我伸出双手接住他的双腿,慢慢把他降下来。
“周教授,在等等他们。”我看着急切想要走动的老教授说道。
当第八个人下来的时候,我对上头喊道:“别再下人了!”
……
三支手电缓缓往隐约能看到棺木的中厅走去,地面的现代化垃圾越来越多,烟蒂、零食塑料袋、水瓶,随眼可见。
一个东西引起了一位教授的注意,他疑声说道:“看,那是什么。”
我循着视线看去,脚步缓缓向那头靠去。
我用手捡了起来,是一块深色的布料,放在手中微微掂量,像是一只袖口,一条用黄线绘制的蟒蛇活灵活现。
只是我这一抖,也让袖口碎裂些许。连忙双头拖住,递到几位教授手上。
我拿着手电,走向中央微微垫起的棺木。
棺木上的封盖已经被打开,掉在不远的地方。深红的油漆已经掉了大半,呈崩塌状。就像是一块面包,轻轻一按,就能深陷下去。
我把手电照向棺木内,空空如也,只剩下几段与之前捡到差不多的布料,杂乱的断裂在一角。
我伸手探了进去,摸出了两颗绿豆般大小的珠子,心中悲愤不已,如我所料,这个衣冠冢已经被掏空了。
视线微移,几位教授步履阑珊,双眼盲目的四处打量,脸上充斥着悲愤的绝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山东那个半山腰的土包简单到了极致,哪有规模可言;衣冠冢倒是反其道而行之,有了一个不吻合王的规格,但里头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被破坏的、搬不走的碎裂石像。
同样是王,两位王的待遇,天差地别。
“靠,那群盗墓的真的变态,竟然在这里拉屎!”
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他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指着地上 一摊黑漆漆的条状东西。
暗墓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没有说话。
我从郝教授的脸色中看到了与中山王陵园时,截然相反的模样。
他应该跟我有着类似的猜测吧,我暗自猜测着。
半个余小时,一位教授终于开口提议,言语中充满了叹息道:“我们先出去吧,需要好好商量一下了。”
一串串叹息响起,众人垂丧着脑袋,兴致而来,失落而归。
我落在最后头,把所有人都送上去了,才让人拉了上去。
“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我对着将近一半没有下去的人询问道。
也在这个时候,郝启彤走向了我,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稍显严肃的说道:“那位村民 一概否认,据不知情。”
我点点头说道:“猜到了!”
从口袋里掏出两粒小珠子放到她手上补充说道:“这个东西或许是里头唯一遗漏的吧。”
……
……
下午三点,众人开始下山。
队伍沉默的前行着,死气沉沉。我点了根烟,掉在队伍的最后头。借着山高,看着下头的几条弯曲小道。
我不知道带路村民嘴里话语的真实性,也不知道到底有几条路通往这片坟山。
郝启彤说她认出那个印章,我是相信的,或许就在几个月前,一行人借着夜色掏空了这里。又或者他们只是最后一批,毕竟在真金白银面前,印章的价值在他们眼里要掉几个档次,没能捞到那些,印章也聊胜于无吧。
“回县城。”
这是三位教授给出的商议结果,连抢救性挖掘的想法都没了,白忙了十余天,没能得到任何研究价值。
一颗颗本就失落的脑袋,在大巴的摇晃下更加落魄。
又或许是这种结局,让几位老教授死心,归途似箭,连夜上了火车,直奔南京。期间三位教授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这种状况的衣冠冢似乎让他们没有了一丝期望。
南京火车站,两位教授与我握手道别。
回杭州的路上,只剩下七人,路途中我与郝教授提出了我想进入协会的想法,这也是给小师妹那通电话里,三师兄的提议。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让我有空多与小师妹去听听他女儿郝启彤的考古学课程,称协会流程太复杂,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我下意识的看向郝启彤,没能得到回应,看到的只是半个靓丽的背影。
回到杭州,下了车,与郝教授约好时间,我拎着箱子拦了一辆出租车回藏宝阁。
坐在出租车上,我的心里产生了些许归心似箭的念头。
走入藏宝阁,我笑容满面与依旧打扮靓丽的前台小姐姐打了个招呼,简单聊了两句后往楼上走去。
从她的口中,我得知楼上来了一位高人,这让我好奇不已。
“三师兄,小师妹,我回来了。”我快步上楼,嘴里连声喊道。
三师兄与小师妹并列坐着,对面还有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我兴奋不已,惊呼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前台小姐姐嘴里的高人,竟然就是我的师父。只是师父的话语让我停住了脚步,脸色的喜色瞬间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