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清江口,今日淮阴市近内,是京杭大运河与清江河的交汇处。自古以来,那里都是水上交通的枢纽,南来北往的船队,要在此等候船闸涨水放行,东来西去的船工,要在此上岸加水、添米、买菜、修补船帆。
赶上天气不好,或是船只堵塞河道,十里河套里,船帆如林,热闹非凡!那样的时候,少则三、两日,多则几个月,堵塞的船只才能慢慢地离开清江口码头。
这便热闹了沿河的店铺、戏院、酒楼,以及夜半晃灯的花船(水妓),滋生了纤夫、水手和一些弹琴卖唱的姐儿。
赵四水就是那时间清江码头一个出名的水手,三十几岁的人,人称水下蛟龙,他能在水中倒立,还能在水下翻跟头,最最能耐的就是水中换气。南来北往的船上,只要是有什么物件掉到水里,他一个猛子扎下去,保准是十拿九稳。
平日里,那赵四水就溜达在河岸边,有时,也弄戴顶破草帽罩住脸,躺在河边晒太阳,或躺在客家的跳板上装迷糊,一旦是听到有人喊他“四水”,或是某个地方狂呼乱叫,说有人落水啦!
那样的时刻,他立马就精神起来,你几乎察觉不到他是怎样来到你的跟前的。当你看到河面上绽起一朵灿烂的水花,那一定是赵四水扎进水里救人了;倘若落下河的不是人,而是一件什么稀奇的物件儿,最好是遇上那个达官贵人的物件儿!那好啦,他赵四水双手抱着膀子站在河沿上,明明看到那东西随河水的漩涡而下沉,主家不给出捞上来的报酬,他睬都不会睬你。赵四水吃得就是水下的这碗饭,不给他几个铜板那行呀!
话再说回来,那边河岸的小席棚里,还有他赵四水的一家老小哩!一年四季,赵四水就守着这清江码头,盼得就是河面上多出事故!如同晒粮的人,想个大太阳,棺材铺里的人,期望多死人,是一个道理!他赵四水就盼着各船上的物件儿都落到水里去!
话说这一天,秋雨绵绵,从安徽近内开过来一只丧船,老远就望到船头上扎着松枝、白布。近了,才看到是一只官家的丧船。船上的人虽穿着孝袍,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他们都穿着旗人的服装。船上打出一幅讣告“安徽道员惠徵千古”。
道员是一个虚职,如同县衙里的“补缺”,没有官位做时,和普通百姓差不了多少,可见那位惠徵大人,至死都没能做上个实实在在的官儿。
从船上的陪葬品和送葬人的穿戴上,也不难看出,死者仅仅是个挂着官名的书生罢了!没有官府的衙役押船,没有响船在前头明锣开道,孤孤单单的一艘小船上,一个船夫,一个婆子,和三个穿着重孝的儿女。
丧船在清江口码头停下以后,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不紧不慢地飘落着,船夫按常规,将丧船慢慢地靠近了岸边,并告诉乌篷里的惠夫人,说是船已行至清江口码头。
常在这条线上跑的船夫,都知道船到清江口码头,就该停下来休整了,需要些银两,添购食物,加满船上的日常用水,然后再继续南下或北上。而此刻,船中的惠夫人,只摸出一锭碎银,大约有三、四两重,交给身边的大女儿兰儿,让她递给船夫,并叮嘱船夫上岸后,多买些粗米、瓜菜,以保证能凑合到京城。
船夫接了银子,心中多有不快,显然是嫌银子少了!可惠夫人想得是京城葬夫,处处都要节俭才是。
好在船夫也能体谅,接了银子就上岸而去。河岸边,赵四水一家老小,早就看到了那只丧船。先是小儿子水生看到丧船上青松、白布,感到稀奇,喊出席棚里的兄妹,一同趴在草席门口张望,再就是四水媳妇也打起眼罩,向着那边丧船上看稀奇。后来,丧船边忽而有人喊出:“有人落水啦!”
“快些救命呀!”
早就守在河边的赵四水,一个猛子,就扎进了那滔滔的河水里。
赵四水救上来的人,就是丧船上那个叫兰儿的妹子,那时间,那兰儿有十二、三岁。但她的个条高,皮肤白,再加上天生丽质,虽说穿戴平平,可早已是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兰儿是在娘催问她船夫上岸添米、买菜为何还不归来时?独自步入甲板想去看个仔细,可河岸边的柳丝与高高的河堤挡住了她的视线。兰儿想给娘一个满意的答复,想去岸边眺望。
哪知,兰儿连日帮娘操持爹的丧事疲劳了,再加上一路上晕船体弱,刚踏上摇晃的甲板,没走出两步,眼前一黑,随着“哎哟”一声惊呼!就一头栽进了波涛滚滚的河水里了。
赵四水虽称得上水中蛟龙,可等他从岸边跑过来,再迎着浪头扎进河水,那兰儿早已在水中呼爹唤娘的没了力气,眼看就要往河水的漩涡里下沉,赵四水却从水下,单手托住那女子的白肚皮,一摇一晃踩着水游上岸来。
上岸后,赵四水发现兰儿的肚子已经被河水灌成气鼓状,他凭着多年的救人经验,立马弯腰背起那兰儿,并直接让兰儿的白肚皮伏在他四水的脊背上,不停地在河岸边上下颠晃,船上的惠夫人携一双儿女下船来哭兰儿时,那兰儿已在四水的背上吐出了一滩黄乎乎的河水,且慢慢地苏醒过来。
惠夫人紧拉着四水的手,口口声声地喊着“嗯人呀!”,就要给赵四水跪下时,前头忽而赶来一队人马,说是清江县的县太爷看到此处有旗人的丧船,且围观者众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前来料理。惠夫人抱着落水的兰儿,给县太爷跪下了。
哪知,清江县的县令吴棠大人,一看到地上跪着的是安徽道员惠徵大人的夫人及子女,大喊了一声:“嫂子!——”随单腿跪在泥窝里,扶起了挂着夫孝的惠夫人。
这位吴棠大人,是江苏盱眙人,他与惠徵大人是同堂的“道员”,一同在安徽等“缺”时,吴棠大人赶上好机遇,于三年前,被朝庭派到清江县来做县令,可怜那惠徵兄,始终没得到一个好“缺”,直等得囊中羞涩,妙手空空,含恨西去!幸亏同朝的旗员,念其血脉相通,凑了些银子,为他制了棺材,雇了一艘木船,让其妻儿、小女,将其棺柩送回原籍。
丧船至清江口码头,恰好又被这吴棠大人撞见,吴大人伏在惠徵的棺材上失声痛哭!他口声声地说:“惠徵兄,原认为你在安徽做官,没想到在这清江口见到了你的棺材!”
吴棠大人责怪惠夫人:“为何兄长的棺柩至此,也不告知一声?”
惠夫人只顾掩面哭泣!慢慢醒过来的兰儿,替娘给吴大人回了礼,说是家父重孝在身,不便到岸上惊动叔叔。
此刻,那位上岸购物的船夫也赶来了。吴大人一看,所采购的全都是玉米、南瓜,无一样鸡鸭肉蛋,就问惠夫人:“这是为何?”
惠夫人抹泪无语,那船夫说出了实情,道出惠家人所带的银两,也只能吃这粗米、南瓜。
吴大人当即吩咐下人,快去告知他家中的吴夫人,让她把家中现存银子全部拿来,以便惠夫人多购些食物和用物。吴夫人闻讯赶来时,捧出了散金碎银,还将她手上的钻戒、耳环、手镯,一一摘下来,送给了惠夫人,让其回京后,一定要厚葬惠徵兄。
兰儿携弟妹,给吴大人及吴夫人磕头,并告知一弟一妹,将来我们仨人,不管哪个得志,一定要厚报吴叔叔和吴婶子的大恩大德!
而此刻的吴棠大人却找来了那个搭救兰儿一命的手水赵四水,让兰儿记住这位水手的救命之恩。十几岁的兰儿,已晓得她是趴在那水手的背上活过来的,心中虽万般感激,可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团红霞,低头施了大礼,说了感激不尽的话语,便退到了一边。
兰儿的娘惠夫人,看到眼前的救命恩人,总想以礼相报,万分感激之中,忽而想起兰儿衣带上的一枚小猫舌头样大小的玉佩。那是兰儿爹在安徽等“缺”时,一个朝中做官的同乡,常到家中来玩,看兰儿天资聪慧,举止可人,就将那枚刻着小小竹篮的玉佩,送给了兰儿。
当时,兰儿的爹还在场,笑谈中,都说那玉能保身,关键的时候,还能保护主人的性命。今日,在这清江口码头,是这位恩人救了兰儿的性命,想毕,这块玉佩也算尽其用途。惠夫人执意从兰儿衣带上解下了那枚玉佩,递给那赵四水,说:“这枚玉佩当属于这位恩人了!拿回去,随便换些柴米吧。”
赵四水哪里敢要,他看到他救上来的人,连县太爷都来送银子,他连连摇头摆手不接那玉佩!
吴棠大人看赵四水确实不敢去接那玉佩,一旁发话说:“既然人家真心送你,你就拿着好啦!也算是了却了人家母女的一片心意。”说这话时,吴棠大人还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点碎银,一同赏给了赵四水。
赵四水接了那玉佩和银子,谢了吴大人,谢了惠夫人,欢喜而去。
事后,赵四水把吴棠大人赏给他的银子花了,可惠夫人从兰儿身上解下的那枚玉佩他却留下了。赵四水知道,那位落水的小姐,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千斤,否则,她们家中是不会有玉佩,本县的县太爷吴棠大人也不会去哭棂!遗憾的是,赵四水一直不知道他救上岸来的那位小姐姓氏名谁?直到数年后,吴棠大人的官位越升越高,尤其是吴棠的夫人也做上大清的一品夫人时,清江县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吴棠大人春风得意时,赵四水这才知道,当年被他救上岸来的那个叫兰儿的女子,就是当今的西太后——慈禧。
这时间,赵四水就把那枚玉佩视为珍宝!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子女们,都鼓动他带上那枚玉佩去见当今的老佛爷——慈禧太后。
家里人做出种种猜想:如果慈禧太后见了那枚玉佩,一定会记起当年她在清江口码头落水的情景,一定会想到是赵四水救了她!
那样,既使不给他赵四水封官加赏,老佛爷的手指缝里稍微漏上那么一点散金碎银,就足够四水一家吃喝数年,最起码的一条,不用他赵四水整天扎在水下“捞食”吃了。
赵四水呢,看似听之任之,不言不语,可他无时不在想,怎样才能得到慈禧太后的恩赐,让他们老赵家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可紫禁城里戒备森严,他赵四水一个只会在水下翻跟头的穷水手,如何能堂而皇之地走进紫禁城,走进金銮殿,见到他曾经搭救过的慈禧太后呢?
苦思冥想中,那就是一条路,净身以后,进宫做太监。
那样,就可以有机会接近慈禧太后,就可让慈禧太后知道,他赵四水是曾经搭救过她的大恩人!慈禧太后若念其当年的恩情,一定会重赏他赵四水。没准还能像家里人想得那样,封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做做。
转而又想,他赵四水已是四十有几的人了,那样大的年岁,既使净了身,又怎么能混进紫禁城?
这样的一些想法,在赵四水的脑海里盘缠了很久,有时,也和家人谈起过。尤其是赵四水老娘晚年痴呆,卧病在床,又加上四水的女人得了肺喘肿,家中穷得无钱医治时,赵四水常常抱头长叹:“若让我再年轻20岁、那怕是10岁,我干脆净了身,去见当今的老佛爷,让全家人都荣华富贵!”
这些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赵四水十六岁的小儿子水生,私下里找到一个乡间医生,割去了下身,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就罗着两腿,向他爹要当年慈禧太后她老娘赏给他的那块玉佩。
赵四水一看,这小儿子有种!不声不响地割去了下身,拿定主意要持那玉佩去见当今的老佛爷。这虽说是他赵四水梦中的愿望,可儿子净了身,失去了传宗接代的命根子,对当爹的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悲喜交加中,赵四水含着一腔热泪,将那块玉佩交给了小儿子水生,叮嘱他,进了紫禁城,一定见机行事,千万不可轻意地亮出玉佩。
十六岁的水生自然懂得一些道理,揣上那块玉佩,记住了爹的话,一路北上,后经一个同乡的老太监引荐,终于如愿以赏,走进了紫禁城,当上了一名梦寐以求的太监。
刚开始,水生虽当上了太监,可只能在指定的地方守门、护院儿,连个给才人、贵人、娘娘打灯笼的份儿都没有。偶尔有老太监让他引个道儿,那就算给他脸上赏光了!
那样的日子过去了半年多,赵四水在家乡就等呀盼呀,渴望儿子当了太监有了大出息,全家人都在期待京城里的官船来接他赵四水这位大恩人。有时,赵四水自个做梦时都笑醒了!
好在这一年,慈禧太后过小生日,虽没有大操大办,可三宫六院的贵妃、妃子、贵人、宫娥、太监们都来给老佛爷磕头、拜寿。
水生就是在那次祝寿中,以十两银子买通了一个小太监为他守门,总算有机会跪在慈禧太后的脚下了。
当天,水生是缩在拜寿队伍的最后头,也就是贵妃、嫔妃、贵人、宫娥们一拨一拨地拜完了,临到大太监李莲英领着太监们跪拜时,水生是最后一拨的最后一个。
大太监李莲英当时就站在跟前,水生跪拜之后,轻抖了一下袖口,跪地不起,说他有一件宝物,要献给老佛爷!
老佛爷不屑一顾地轻“嗯!”了一声,不知这小太监要献什么宝物,等李莲英把那枚刻着小小竹篮的玉佩捧给老佛爷过目时,慈禧看到那枚玉佩上的小小竹篮,先是一愣,随后抖了抖龙袖,轻轻地捏在手中,且左瞅右看,爱不释手!这可是大太监李莲英万万没有料到的。
世上的宝物,老佛见得多了!可她很少动手去捏试,再好的玩艺儿,大都有李莲英捧给她过目而矣!偶尔,有什么珍奇的希罕物儿,老佛爷能多看上两眼,就算是敬献者万福了!
今天,一块小小的玉佩,老佛爷竟然宁神静思地捧到手里左瞧右看,而且好半天都舍不得放下,直至一旁的李莲英轻声唤她:“老佛爷!”,示意老佛爷此物让奴才来收存时,慈禧这才转过脸来,问眼前那个跪拜的小太监:“你是何来此物?”
水生说:“禀老佛爷,这是俺爹给俺的!”
老佛爷让他抬起头来,并问他爹是谁?
水生抬头说话时,老佛爷似乎觉得有些面熟(这水生的长像与他爹差不多少)!等水生一口气说出他爹是清江口码头的水手赵四水,曾经在京杭大运河里救过老佛爷的性命,而得此物时,老佛爷轻轻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想起了此事,静思了半天,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恩人呀,恩人!”
老佛爷问水生:“你家中还有何人?”
水生说:“有爹有娘有兄妹,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老佛爷说:“好呀!”随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李莲英,慢声丝语地说:“把他们都接来吧!”
李莲英点头,示意奴才知道了。
水生却脑门叩在金銮殿的红地毡上,一连说了多遍,谢老佛爷!
老佛爷示意,让水生退下吧。水生磕了一个头,又磕了一个头,满心欢喜地退下了。也就在那同时,老佛爷像是很疲劳的样子,轻歪在龙椅上,慢声细语地说给李莲英:“别让我再见到他!”
仅此一语,李莲英就心领神会了。当天晚上,那水生就被一壶毒酒,结束了小命。
次日,官船南下,接赵四水一家进紫禁城。
据说,官船至清江码后,让赵四水一家全都换上了新衣裳,很是体面的离开了清江县。但是,谁也没有料到,赵四水一家,就此销声匿迹了!
后据县志记载,慈禧年间,清江县曾出过一个太监赵水生,年方十七岁时,为西太后试膳,不幸中毒身亡。
至于,赵四水一家,至今下落不明。
赏厨
慈禧主政以后,享受的敬奉远远地高于皇帝。一日三餐,她都要一览大清的“万里疆山”,吃到祖国的“天崖海角”,餐餐都要一百二十道不重样的菜肴,供她吃一、品十、眼观“五湖四海”。有时,主厨们只讲究慈禧的饮食还不行,还得挖空心思做出花色花样来,供她开胃取乐子!
那些菜肴中,有的做上“山川河流”,有的整出“鸟语花香”,还有的专门装上“趣味机关”,它汇集着天南地北的飞禽走兽、奇珍异果,赶上节日寿诞,或初一十五敬奉先祖,还要加倍添菜。
那些看似五花八门的菜肴,尽管都是厨师们精心制作,可对慈禧来说,大都是摆设而矣,比较讲究的,也就是摆在慈禧手边的几道菜,那是主厨们动了脑筋做出来的,它既要好吃,又要好看;既要合乎老佛爷的口味,又要餐餐变换花样!稍有不如意,那怕是慈禧一个冷脸板下来,两边执刑的太监,就要对御厨们打板子了。
御厨们挨板子,大都要避开慈禧的耳目,以防慈禧正在用膳时倒了胃口。但,主厨们所做的那几道菜,要是慈禧不可口味,那可要当面掌板子的。
所以,御膳房里,专供慈禧进膳的大小厨子,含跑菜官、监菜官、尝菜官,想菜谱,订菜单的,以及慈禧用膳时,选菜、敬菜、挟菜的太监、宫女们,大约有三百余人,几乎人人都因为慈禧用膳时,嘴角流出油汁,或某一道菜,敬到老佛爷跟前,老佛爷没抬眼皮,而事后、或当面遭到执刑太监的硬板子。用刑重者,当场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喊冤叫屈,或口出脏话、不服打者,往往被拖下后堂,就没了小命!
有一段时间,御膳房里为慈禧主厨的,是天津卫的杨七、杨八。
这杨七、杨八是亲兄弟,只因幼年家中日子清苦,父母念其兄弟多,无法养活,七八岁时,咬着牙根领他们兄弟俩,在北京前门大街那儿“净”了身。入宫以后,兄弟俩双双学厨,先是跟着师兄们刮鱼鳞、择菜叶,到十七八岁时,就能帮着大师们油炸煎炒打下手了,二十三、四岁时,刚好是慈禧主政,光绪皇帝做傀儡皇上时,他们兄弟俩人,先后攀上了慈禧御膳房的主厨、副主厨。
这期间,杨七、杨八的奉禄增加了,可伴随他们的灾难也随之来临了!
那一段时间,正好是光绪皇帝听信康有为变法,搞得慈禧心情烦躁,整日茶饭无味,时常在举起筷子选菜时,无端地发起火来,不是筷子举在半空没了落处,就是三五道菜过去之后,她连眼皮都不抬一抬。更为可怕的是,主厨杨七、杨八,把一道道精心做制的菜肴敬献给老佛爷品尝时,她不但是不上口,反而把手中的筷子掼下了。这样的时候,不问青红皂白,主厨以下的厨子们,一概都要挨板子了。
这一天,山东曹州府出了一件大事情,当地百姓把两个德国教徒给活活打死了。德国领事馆愤怒抗议,提出的条件相当刻苛刻:既要捉拿凶手,就地正法;又要以此来割让胶州湾,作为对德国人的赔偿。
慈禧接到曹州府送来的八百里奏折,正在愁眉不展,坐卧不安的时候,当天中午的用膳时间到了。那些不问政事的乐师舞女们,伴着御膳房里锅碗瓢盆的敲击,按部就班地奏乐起舞,迎候老佛爷前来用膳。
杨七、杨八两位主厨,看到老佛爷当天是冷着脸子入座的,顿时都吓得头皮发麻,他们不晓得老佛爷心中有事,只看老佛脸色不好看,相互对对眼睛,就猜到今天肯定又没有好下场。
果然,几道主要的菜肴呈上以后,慈禧举起筷子,不肯点落。她正思谋德国人的事情怎样和解呢,哪里顾得上细心用膳呢!
可御膳的厨子们哪能猜到老佛爷的心事,一个个心惊胆颤地盼着老佛爷今儿能胃口大开,多吃一点他们做的饭菜,那就是他们的大德大福了。
杨七、杨八两位主厨,肃立在一旁听候吩咐。慈禧面对上百种菜肴,竟然不知道什么是她可口的饭菜?一时间,不知打哪里来了怒气,冷冷地板下脸来,责问道:“我大清国,万里河山,物产丰富,为何不能敬上可口的食物呢?嗯!”
说这话的时候,慈禧手中的筷子,正指着杨七、杨八兄弟俩。
按照以往的惯例,这样的时候,杨七或杨八,准有一个要挨板子了。因为,今日的饭菜,已经不合乎老佛爷的口味了,他们中,今天哪一个主厨的,只管如实说来,静候着挨板子好啦!类似挨板子的时候,他们经受得多了。
杨七作为兄长,“扑嗵”一声跪下,为小弟杨八把事情揽下,说今天主厨的是他杨七,请老佛爷“赏打”!
慈禧轻“嗯”了一声,说:“这个奴才,倒是瞒懂规矩,怎么就知道‘赏打’,不晓得改善口味呢?”
杨七“叭叽,叭叽”地自打着耳光,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
一旁的杨八,看哥哥重重的耳光,一下一下打得可怜,也“扑嗵”一声,给老佛爷跪下了,且扬着嗓子声辩道:“回老佛爷话,大清国尽管物产万万千,可供厨中烹调的,也不过六味菜肴,如何天天弄出新的口味?”
慈禧一听,这不是反了吗?一个小小的太监,胆敢顶嘴!当即摔了筷子,怒斥道:“好你个大胆的狗奴才,谁说天下只有六门菜味?哪六门哪!你到是给我讲清楚。”
杨八实在是受够了宫内的窝囊气了,他抱着一死了之的心态,挺起胸膛,回敬道:“回老佛爷,天下物产不尽其数,可以食用的东西,不外乎鸡、鱼、肉、蛋、山珍、海味这六种味道!”
慈禧满脸怒色的看着杨七、杨八两个小奴才,轻“嗯”了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满意杨八的说法。
这时间,杨七怕事情越闹越大,丢了兄弟俩的性命,暗中扯了杨七衣襟一下,让他不要多言,只管埋头挨板子得了!
可那个性情急躁的杨八,偏偏咽不下这口恶气,就是要把话说完。他斗胆争辩,并扳起指头,要数给慈禧听。
慈禧如同逗耍一只奄奄一息的落水狗一样,瞥他杨八一眼,说:“你讲,讲得好了,有赏!”
杨八昂起脸来,说给慈禧听:“珍禽百种,离不开鸡肉味;鱼虾万千,没脱鱼鲜的味道;四肢走兽,皆已肉味而矣;大小蛋品,没出鸡蛋的滋味;猴头燕窝,此仍鲜香溶合;山果精薯,也不过清香罢了!”
也就是说,天下好吃的东西,归类而论,也只有这六门味道。
慈禧听了,心中似乎也感觉有些道理,可他是一国之主,哪容得下你一个小小的太监给她教导,这不是太失“圣明威严”了吗!慈禧怒不可遏地吼道:“好你一个狗奴才,胆敢在老佛爷面前胡言乱语,灭我大清的志气,给我拿下!赏他到阴间地俯,去给我找来七味菜肴、八味菜肴!”
慈禧的一声令下,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执刑官,如同老鹰捉小鸡一样,一边一个,架起杨八的胳膊,就像拖一条死狗一样,伴着杨七、杨八兄弟俩的哭喊,杨七被拖出殿外,棍棒之下,见了阎王。
殿内,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杨七,正想退下去,去为小弟收尸呢!可此刻,慈禧的怒气未消,偏偏就要厨下改变“六类味口“的谬言,给她制造出第七味,第八味,第九味,第十味,仍至第一百味,一千味的菜肴来。
于是,她向堂下正在颤抖的杨七发问:“杨七呀,你兄弟说,天下只有六味菜肴,你看如何呀?”
杨七知道,他若敢顺着小弟的“六味”说下去,下一个被乱棍打死的就是他。杨七磕头如捣蒜,求老佛爷饶命,说天下的美味千千万,杨八纯属于一派胡言!
慈禧含着怒色,淫笑了一下,说:“好呀,还是杨七孝顺,知道我大清国物产丰富。下去吧,给你三天期限,做出我爱吃的第七味菜肴来!”
杨七诺诺领命退下,可他心里如同哑吧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到何处去寻找老佛爷爱吃的第七味菜肴呢?找不到老佛爷爱吃的第七味菜肴,他杨七的小命,或许只有三天的期限了。三天一到,杨八的惨死,就是他的下场。
杨七在痛失小弟的同时,还要饱赏寻找“七味”的煎熬之苦。白天,他在监厨的看管下,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事情,仍然有头有绪的忙活着身边的事儿;夜晚,他常常与孤灯相伴到天明,为八弟的惨遭不幸抹泪水,也为自己的未来而伤感!尽管他也想到了自己三天以后的下场,会与八弟相同,可求生的欲望,时刻都在提醒他去寻找“七味”菜肴。
普天下,纵然有数不尽的禽兽蛋果、鱼鳖虾蟹,可真正做出菜肴来,还是百变不离其中,无非是小弟杨八所说的那“六味”而矣!他杨七有何能耐,再去找来非禽、非兽、非鱼、非果之外的东西,做出合乎老佛爷口味的菜肴呢?既使上天入地,找来人间仙果,她老佛爷要是不愿意上口,又该如何是好?
这天后半夜,一支枣红的蜡烛,慢慢的燃至他床头的皮箱底部,豆粒大的火苗,尽管还在皮箱上跳跃,可那时间,杨七因连日痛失八弟,再加上白日疲劳过度,合衣歪在床头却迷迷糊糊的睡去。
睡梦中,杨七忽而看到一位仙女,飘然而至,含羞带笑地来到他杨七的床头。
当时,杨七大吃一惊,认为这是死神来带他去见阎王爷了,吓得连连摆手,口口声声地求饶,说老佛爷给他的三天期限,才过去两天,他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允他把人间的“七味”想出来!
可那位仙女,自称是月中嫦娥,手托一个胭脂盒大小的小小玉盒,打开盖儿,让杨七闻了闻盒中香不香、苦不苦、涩不涩、辣不辣的味道,笑盈盈地告诉他杨七说,是圣母派她送来月桂仙丹,让他杨七制成酥面饽饽,呈给老佛爷,让她尝到人间之外的“七味”菜肴!
杨七感激之中,正要磕头大谢,忽而美梦醒来!眼前没有什么嫦娥仙女,更没有什么“玉盒丹桂”飘香,而是他床头皮箱上的蜡烛燃尽,火苗儿已将皮箱烧烤着了,并燃至箱内他和八弟进宫前净身的“宝物”。
按大清太监的常规,每一位进宫做太监的男人,所割下的下身,一律交本人保管到死,并一同放入棺材中,以求来世做个完整的男人。
可此刻,杨七看到那皮箱里的火苗,已经燃烧到他和小弟杨八保存在箱内多年的“下身”,惊诧之中,他三下两下,扑打灭皮箱中的火焰,找到他和八弟的“宝物”。可烟雾中,小弟杨八的那东西,已经烧去大半,所散发出的那种味道,正是他梦中所想象的那种“丹桂”之香!
惋惜之中,杨七想到八弟被人打得尸无完肤,头骨都送到宫外喂了野狗,还留他的“下身”有何用呢?何不像梦中想象的那样,将其烤焦,做成“酥面饽饽”,呈给老佛爷,算作“七味”之肴。但求八弟的阴魂显灵,让慈禧吃了他兄弟的下身后,致命而死吧!除此之外,他杨七在戒备森严的宫中,已无能为八弟报杀身之仇了!
当天夜里,杨七就将八弟的下身,烤得焦黄酥脆,加上桂花、冰糖、芝麻、松子、大红枣儿等香甜菜佐料,捣磨成细粉后,又与猪大油相拌,在制做酥面饽饽时,杨七一遍遍的祈祷,让那“饽饽”变成刀、变成枪、变成杀害慈禧的最烈性的毒药,去把慈禧毒死!
一夜之间,杨七赶制出五只香酥的饽饽。
第二天早膳时,慈禧在鼓乐声中,被大太监李莲英搀扶着步入进膳堂,就在老佛爷老虑今早该吃点什么的时候,杨七用一个“万寿万福”的杏黄色的锦盒,给老佛爷呈上他亲手制作的“七味”之肴——酥面饽饽。
慈禧一看,这小奴才可真够孝顺的,给他三天时间,做出“七味”菜肴,他两天就做好了,就在李莲英为老佛爷打开锦盒的时候,慈禧眼皮一拉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杨七跪在堂下,冒死把早已编好的一套吉利谎话,合盘端出,回老佛爷,说:“老佛爷造福万民,感天动地,月宫仙子今夜降临御膳房,送来月桂仙丹,令厨下做成人间七味的酥面饽饽,敬请老佛爷享用。”
慈禧听惯了“人间万福”、“圣母显灵”之类的吉利话,自然不会去深究“月宫仙子”来临的真假,她知道那都是下人、奴才们奉承她的好听话。无非是逗她开心,让她多吃些食物罢了!
可今天这位杨七送来的饽饽,慈禧可不想轻易食用:一则,前两天,他杨七的弟杨八,刚死在宫中。他们是一母同胞,难道真得忘了手足之情,这么快就给她老佛爷送来什么人间“七味”的酥面饽饽?再者,什么感动上帝,月宫仙子,都是些子虚乌有的鬼把戏,哪能有个真话呢!
慈禧静候品膳的太监,道出此饽饽的味道,确实如往日百膳不同时,脸上多少添了点喜色!心想:这狗奴才,还真是动了脑筋,弄出什么好吃的东西,前来孝敬老佛爷,凤爪一样的长长玉指,轻轻的捏起一个黄酥酥的饽饽,先观其色,又闻其味,待她两手掰开一个,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馅儿时,靠近鼻下闻了又闻,连连夸赞,说:“好,好!真是好味道。”
慈禧转过脸来,指着左右的太监和下厨、宫女们,说:“你们看看,这不,七味的食物来了吗,怎么能说我大清的江山,只有六味食物呢!”随指着堂下的杨七,说:“改日,你再给我做出八味,九味,仍至百味、千味的食物来!”
杨七跪在堂下领命谢恩!
慈禧看着跟前的大太监李莲英,晃着手里的一个尚未入口的饽饽,说:“这个奴才可真是孝顺,赏他也尝尝人间的七味罢!”
李莲英应声接过慈禧手中的饽饽,送到堂下杨七的面前。
杨七愣愣地看着眼前李莲英送来的饽饽,知道此刻是非吃那饽饽不可了,跪拜了老佛爷龙恩,接过那饽饽,不敢怠慢,三口并作两口,狼吞虎咽地将那个饽饽吃下了。
可就在杨七感觉那饽饽异常香甜时,他忽而想到,他吃得那里是什么酥面饽饽呀,那是他兄弟杨八的下身呀!顿时,杨七的肠胃中,翻江倒海起来,一股难以拟制的恶心,促使他“哇”地一声,将他吃下去的饽饽,连同肠胃中黄乎乎的胃酸,大口大口地呕吐出来。
慈禧一看,当即冷下脸来,喊人把那个狗奴才拖下去问个明白。
当慈禧得知,那饽饽里包着的是杨八“下身”时,更加怒发冲冠,指令李莲英:“赏那奴才,把他做的饽饽,一个一个都吃下去,再去见阎王。”
选妃
八国联军打进紫禁城,西太后将珍妃沉井之后,挟持光绪皇帝西窜途中,以取乐、调笑为目的,为痛失珍妃的光绪皇帝又纳得一妃,可谓鲜为人知。
此人姓冀,名妮子,河北省怀安县一村姑,冀妮子定“妃”之后,终身没受到皇上的龙幸,可她真真切切的是慈禧选定的皇妃。
一
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二十日夜,慈禧太后听说英军已打进京郊的通县,连夜召集军机大臣,一面布置重兵把持京门,死守紫禁城;一面与大太监李莲英等合谋,商定次日一早,携皇上、皇妃以下皇室家人,动身西窜。
当夜,就在李莲英伙同诸位军机大臣领旨退去之后,慈禧合衣歪在龙椅上,想略略卧息一会儿,忽听一声怪响,慈禧惊出一身冷汗,睡梦中她认为是英国人的火炮或是什么流弹之类,打进了她的宁寿宫,猛不丁地支起身来,惊魂未定的样子,问:“何处来的怪声?”
侍女们看西太后大惊失色,慌忙跑过来搀住她,一边帮其揉肩捏背,一边悄告诉慈禧,说:“没有怪声,是鸡叫的声音。”
慈禧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冷冷地板下脸来,说:“鸡声已唱,要天明了,准备动身吧!”
话音未落,早已守候在帐外的李莲英就进来了,他搀慈禧洗漱之后,扶她到梳装台前,又要为其梳理那种高挽在顶部的满清贵髻时,慈禧忽而轻叹一声,说:“哎,梳一个汉人的发式吧!”
李莲英为讨好西太后,年轻时,曾专门在宫外学过三年的挽髻,各种各样的发式,他都应付自如。所以,慈禧一提出来要个汉人的发式,他很快给老佛爷梳栉了一个汉式的“麻姑髻”。
慈禧揽镜自照,不禁又是一声轻叹,随之,眼窝里盈满了两汪清泉,慈禧说:“谁料,我大清的江山会到这一步!”
李莲英深知,此刻,要离开紫禁城了,老佛爷的心情一定是很复杂的!他垂手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慈禧头都没回,只是看着镜子里的李莲英,唤他一声:“时候不早啦,去叫皇帝来吧!”
李莲英应声退下。
时候不大,光绪皇帝带着后妃等人,一同来给慈禧请安。
慈禧握一团洁白的绢子,轻抹着泪水,说:“洋人就要打进来了,我等逃命要紧,各自回去,带上细软的物件,快快走吧。”
光绪皇帝大哭,痛说:“子臣愿与大清共存亡,望圣母恩准!”
慈禧一听皇上要为国殉难,本来没有丝毫笑容的脸上,更加阴沉起来,她看着还在跪安的光绪,说:“殉国有什么益处?白白送掉性命。”
光绪皇帝两眼盈满了泪水,满脸狐疑地看着圣母,还想说些什么,可慈禧怒色满脸的慈禧,已容不得他多言,大声喝道:“不必多想了,快随我走!”
光绪皇帝跪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他深知自己是一个傀儡皇上,做不了大清的主张,他问圣母:“宫眷很多,如何走法?”
慈禧说:“我同你先到颐和园,那边有卫兵候着,叫宫眷们后边陆续赶去,一同西去。”
这主意,是头一天晚上,慈禧如几位军机大臣及李莲英等私自定下的。皇上压根儿就不知道。
但,此刻,光绪皇帝听说要把宫眷们带上,忽而想起了珍妃,壮起胆子问了一句:“珍妃怎么办?”
珍妃是光绪皇上的爱妃,她年轻、漂亮、性情爽朗,深得光绪皇帝的厚爱。慈禧嫌她整日缠在皇帝身边,误了大事,无端地将其打入冷宫,让她永世不得见到皇帝。可光绪皇帝对她念念不忘,即使在这国难当头,他还是想到他的珍妃,他想得到老佛爷的恩准,将她一起带走。
哪知,不提此事便罢!光绪皇帝这么一说,慈禧忽而恨得牙根都痛!她冷笑了一声说:“哟!皇上不说,我倒忘了。”当即喝斥内宫太监崔阉,说:“你去把珍妃给我带来。”
光绪皇帝认为,在这国难当头,圣母能不记前嫌,放珍妃一马,让他们皇妃团聚,已是几个月没见到珍妃了,听圣母那一说,当下心情颇为激动,没有料到,珍妃被崔太监披头散发地带来跪安后,光绪皇帝还没有看清她的面容,老佛爷竟然说:“洋人来了,我本拟带你出宫,可奈外面拳众如蚁,土匪蜂起,你年纪尚轻,倘若被掳遭污,怎么是好哩?”略顿,老佛爷走近珍妃的身边,慢声细语地说:“我看,你不如死去,落个干净!”
光绪皇帝闻言,当即跪下求情。老佛爷看不都看,喝斥崔太监:“带下去,推入井中!”
光绪皇帝跪着往前求饶,慈禧却故意把脸转向一边。
此刻,只见崔太监满脸凶威地揽过珍妃,如同勒住一只无力的羊羔一样,珍妃在摇摆四肢的挣扎中,喊出一声凄厉的娇啼:“拜谢皇恩,来世再见!”
可怜那光绪皇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爱妃,被人无情的投入进中,他竟然缩手无策。
二
慈禧携光绪皇帝赶在拂晓时分,分别剩坐两驾马车,一前一后的走出宁寿宫,走出紫禁城,直奔京郊的颐和园。
奇怪的是,皇家的马车,不是马来驾辕,竟然是六匹骡子,“稀哗稀哗”地奔跑在拂晓前的夜色中。
慈禧在惩治完珍妃之后,责成皇后及贵妃们,把细软、小巧、贵重的物件儿,一一带上,当大伙收拾好财宝,准备趁车出城时,忽而听说天坛、东直门一带,已被英军攻下,慈禧担心皇室里声势浩大的车队,走不出紫禁城,便提出来换马车为驴车,改车队集体行动,为分散出城。可负责车辆的大臣因一时找不到乡间的小毛驴,只好牵着几匹骡子来报,说:“外面只找来几匹骡子?”
慈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挥手说:“很好,快走吧!”
上了骡子车,慈禧还担心途中被洋人拦截,她不停地打听:“皇上的车子跟上来没有?”
侍女们告诉她:“后边那辆车子中,就是皇上坐的。”
慈禧往后张了两眼,也不看没看到后面的车辆,又转过脸来告诉马夫说:“若有洋人拦截,你就说我们是农家夫人回娘家的。”
当然,更不能让洋人知道的,还是车上坐着的是大清的皇上和老佛爷。
拂晓的署光里,慈禧与光绪皇帝,心惊胆颤地来到颐和园,守园的大臣,一看是二辆骡子车横冲直闯地奔园而来,正要下令阻拦,就见大太监李莲英骑马迎上来,守园大臣忙迎上去,问:“这是干什么的?”
李莲英告诉他:“是老佛爷和皇上要远行。”
说话间,就看慈禧一身汉人的老妪打扮,光绪皇帝穿一身黑衫、黑裤,被人簇拥着走下骡子车。
他们在颐和园稍事休息,很快集大队人马,前护后拥,向西进发。并一口气跑下去数十里,不觉得已晌午了,慈禧感觉肚子“咕咕”叫,可此刻,车上除了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连一粒可以食用的米粒都很难找到。
上路时,慈禧只交待贵妃们,要带上值钱的物件儿,就是没有想到带些途中的食物。
这下好,车辆行驶至荒无人烟的旷野,到那里去弄一口食物呢?慈禧看整个车队,人困马乏,饥不可耐,传话让李莲英快去寻些食物来!
李莲英查看地势,回老佛爷,说再往前走10余里,就是河北境内的怀安县了。可否让老佛爷再忍一忍,等到了怀安竟内再用膳?
慈禧尽管已经饿得两眼发直,可她深知在这荒山野岭的也难以寻找到其它食物,只好点头让前面的怀安县令接驾,准备食物。
接到“滚单”(通知)的怀安县令张良暹,一听说西太后、大清的皇上驾到,那还了得吗!惊慌中正不知如何见驾是好时,信使告诉他,老佛爷、皇上仅仅是路过此地,让他就近准备食物。
张县令选在慈禧西行必经的一个小村的大户人家,杀鸡、宰鹅、屠杀牛羊。等到西太后、皇上的车队赶来时,张县令正跪在地上请安呢,慈禧早就下了马车,撕扯着一只鸡腿啃了。
那一顿饭,慈禧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地吃下两碗小米饭,两只鸡大腿,四个鸭掌,倒了,还把一只肥嘟嘟的猪耳朵咬了两口。待侍女们把一小碗温茶递她漱口时,她竟然“咕嘟嘟”连那一碗漱口水也喝下去了。
这是慈禧离开紫禁城吃的第一顿饱饭,虽说是风餐雨露,可慈禧吃得有滋有味,她打着饱嗝,一边把手伸给身旁的李莲英,让李莲英扶她起来,一边问李莲英:“那怀安县令呢?”
早就候在一旁的怀安县令张良暹,一声:“下官在!”随即就跪在地上了。
慈禧甩着袖子,说:“起来吧!”
随后,慈禧就在院子里溜答开了。坐了一天的车子,又饥饿了大半天,这阵子总算吃饱了,而且远了炮声隆隆的紫禁城,慈禧的心里不再是那么慌乱了,让李莲英扶着她,在那农家小院里溜弯儿,消食儿。怀安县那个张县令,如同一个夹尾巴狗似的,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这时间,慈禧不知怎么又想起皇上来,问李莲英:“皇上呢?”
李莲英四下里一张望,随指给老佛爷:“那不是吗?”
此刻的光绪皇帝,正坐在一农家的小木椅上垂头丧气,食物也没吃多少。李莲英跟老佛打趣说:“没准,他还在思念珍妃呢?”
慈禧眼皮一拉拉,说:“别去理他!”
可就在同时,李莲英忽而看到那农家小院的墙头豁口处,有一村姑,正瞪着一双媚人的杏眼,往这边张望,李莲英戳老佛爷往那豁口处看,意思是在这荒凉的地方,还有这么好看的小闺女。
老佛爷顺势望了一眼,不禁脱口而出:“深山出俊鸟!”
李莲英打趣般地问了一句:“收下来,送给皇上取个幸,以解他失去珍妃的苦闷?”
老佛爷随意打了个哈哈,说:“好呀!”
这下好啦,李莲英当即告诉身后的怀安县令:“那女子,已被老佛爷选为贵妃了!”
三
选为贵妃的那女子,叫冀妮子,二八年纪,天生一个俊人儿,鲜嫩的脸儿,无需粉黛,已胜似三月的桃红,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水灵中透出诱人的秀美,樱桃似的小口,沉默中都含有七分笑意。也难怪慈禧初见时,顺口夸赞其:“深山出俊鸟!”
当天,冀妮子是趴在墙头上看热闹哩!她是慈禧、光绪皇上落脚的那户人家的邻居,看到大队人马拥进隔壁,好奇的妮子,就趴在墙头的豁口处,这看那看的看不够。
哪知,她这一看,却让慈禧和大太监李莲英看上了她,前后吃一顿饭的工夫,竟然把她定为皇上的妃子了。
李莲英指示怀安县令张良暹,先领他到隔壁那户人家去摸个底细,以便事成以后,将那妮子带上,一同西去。
张县令一听这话,可真是心花怒放了,他做梦都想不到,他所管辖的小小怀安县,竟然要出个“贵妃”,这是冀家人的幸事,也是怀安县的荣幸呀!
张县令乐颠颠的领着大太监李莲英来到冀家,没等李莲英开口,张县令就先恭喜上了!
冀家的老父老母,不知来的是何许人也?
等冀家人明白,道喜的那一位官人,是他们的父母官时,不由都打起寒颤来,他们今生今世,都没见过县令这样的大官儿,更别说李莲英那样的“大总管”了,若真是说出李大总管的身份,保准能把冀家的人吓个半死。好在那李莲英没有说出身份,一切都有怀安府的张县令去说合。
当张县令告诉冀家人,说隔壁的贵人看上他们家的妮子时,冀妮子的父母,双双给县令大人和李莲英跪下了,冀妮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抱住母亲痛哭不止,冀妮子的父亲跪在张县令的脚下,口口声声地说:“行行好吧,山村小女,不懂事理,伺候不起远来的贵人呀!”
张县令说:“什么远来的贵人,那是咱们大清的皇上,选上你们家的妮子做贵妃啦!”
冀家人愣了!
他们根本不信县令那鬼话,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大清的皇上,怎么会跑到这穷山荒岭来呢?再说,大清以来,满汉不能通婚,黎民百姓哪个不知不晓呢?
冀家人想:隔壁那伙人,十有八九是一伙强盗、匪徒,他们以重金收买了县令,前来抢占民女来了!冀家老父苦苦哀求,说他们家的小女,是个聋子,是个哑巴,是个不懂事理的笨丫头,万万伺候不大清的皇上。尤其是那冀妮子,听说隔壁那些人,要把她带走,一时间惊吓得,竟然昏死过去。
原想成全一桩美事的大太监李英,没想到把冀家人吓得魂不附体,回去把这事情与老佛爷一说,原本就没当回事的慈禧,轻描淡写地说:“罢了,国难当头,待以后再说吧!”
可这话被李莲英传下去之后,就变成圣旨,当即责成怀安县令张良暹,严加看护好冀妮子,待以后皇上回京,择其吉日迎娶。
四
当天,慈禧、光绪皇帝的车队远去了,怀安县的县令张良暹却寸步不敢离开冀妮子一家。
张县令先是找来当地的保长,对冀妮子的日食住行精心照料,再就是对冀家的老父老母倍加爱戴。等县衙里拔来专款,要为冀家修缮房屋(改建行宫),冀家老少这才知道,那日车队路过的一行人,真是大清的皇上,他们冀家的妮子,当真被皇上选为贵妃了!
这还了得吗!冀妮子顿时就身价百倍了。父母磕头如捣蒜一样,谢着当地的保长、谢着怀安府的张县令,谢着苍天有眼,福临他们冀家的子子孙孙。
一时间,亲朋来看,乡邻来贺,把个原本就很美气的冀妮子,当成宝贝瘩疙一样看护起来。
冀家的人随即也跟着沾光了,每个月,县衙里的官差都要来看望几趟,送些吃的、用的,赶上节日,还有布匹、绸缎送来,更别说日常生活中,所食用的鸡鸭鱼肉蛋果糖了。可谓应有尽有!
怀安府的张县令,以及冀家上下的几代人,都盼望着大清的皇上,早一天选个皇道吉日,把冀妮子接到北京,接进紫禁城。
冀妮子也不是先前的村姑打扮了,每日在指定的“行宫”中活动,日食住行,都有侍女伺候,专人教她皇宫的礼节,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认满汉两种文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大约是到了光绪二十七年十月,议和全权大臣李鸿章,同英法联军等11个国家签订了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之后,慈禧携光绪皇帝从西安返回紫禁城。怀安县的张县令听到这个消息,昼思夜盼地想着京城送来圣旨,让他张良暹、张县令亲自把冀妮子送到北京去,以便在西太后、皇帝那里封官领赏。
可光复京城的慈禧太后,又过上了大清的糜烂生活,整日歌舞相伴,餐餐美味如山,哪里还记西行途中的那个农家冀妮子哟!
守在塞外的怀安县令张良暹,明知道大清的皇上,早已忘了他在西行的途中所纳的一妃,可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怎敢过问皇室的大事呢,始终不敢奏折提醒,就那么眼巴巴的等了两年,见上边仍没有动静,慢慢的撤去冀妮子“行宫”中的侍女及家教,断绝了冀家每月的供奉,使冀妮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村姑生活。
但是,在这以后的岁月里,冀妮子的生活异常苦闷!先是她自己把价抬高了,自认为她是大清的贵妃,很少与世人来往;再就是百姓们不了解内情,真把她当贵人,无人敢娶她为妻。
后来,随着岁月的加深,冀妮子的生活愈加忧郁寡欢,最终,苦闷成疾,50而终,埋葬在冀家的坟边。
审贼
八国联军打进紫禁城,大清国独揽朝政的慈禧太后,携光绪皇帝及皇室的宾妃、宫女、太监、护卫等,数以千计的庞大队伍,以日行百里的速度,前导后卫,一路风尘仆仆地向西安方向逃命。半月之后,皇室辎重繁杂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来到山西境内的临汾。
临汾县令王旺本提前三日接到“滚单”,得知慈禧太后及光绪皇帝要途经本县食宿,手忙脚乱之中,可谓绞尽脑汁,百般应酬。王县令首选了临汾县首富昌道之家的深宅大院为落脚点,强行疏散周边的民众,大肆杀猪宰牛,广泛搜刮民间的珍奇蛋果,连夜在昌家大院里搭起一个露天舞台,想在慈禧酒足饭饱之后,献上当地的民间歌舞,以讨老佛爷的欢心!
岂不知,慈禧来到临汾后,因旅途劳累,心情郁闷,尤其是看到大队人马仓皇逃亡的狼狈情景,她没有那个雅兴去听歌观舞!再加上来到临汾的当天午后,天公不作美,零零星星地下起小雨。尽管晚饭以后,天空晴朗了许多,可昌家大院的参天松柏上,仍在滴滴答答地坠落着雨点,原本想早点安歇的慈禧,看到昌家大院里铺上了大红地毡,火树银花的等她老佛爷去听歌观舞,便勉强由大太监李莲英的搀扶,来到戏台前龙椅落座。
随后,鼓乐齐呜,歌舞相伴!
早就困盹了的慈禧,不知是听不惯那山西的民间小调,还是八国联军打进紫禁城之后,让她心灰意冷!一段曲子没有听完,就没了兴致,连打了两个哈欠,抬了下胳膊想让李莲英搀她回内帐休息。就在这节骨眼上,忽听前院二道门外,有人大声呼喊:
“抓剌客!”
“抓剌客喽!——”
慈禧大惊!没等她反应过来,周边的护卫、太监们,已形成一道道人墙,将慈禧及光绪皇帝护卫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皇宫侍卫官前来跪下禀告:“回老佛爷话,一蒙面强人,突然从前院茅厕中窜出,挟持一粗布袋子,挥刀闯入禁区,禁卫们上前捉拿,强人丢下布袋,仓皇逃窜,卫士们正在全力追捕!”
慈禧轻叹一声,心中一面怨恨临汾这个鬼地方治理无方,一面命侍卫们把那布袋子拿上来看是何物!
两个侍卫小卒,将一个粗袋子抬来。灯光下,只见那袋子里如同装着一个活物儿,不停地乱蹬乱动;细看,袋子上还有一行浓墨大字:“敬请皇太后查收!”
李莲英一旁发话:“把袋子打开给老佛爷看。”
慈禧说:“慢着,让那个临汾县令过来给我打开!”慈禧是要训导临汾县令,如何在皇家下榻的禁区之内,发生如此荒唐之事。
可此刻,昌家大院里此起彼伏地回响着:“传临汾县令王旺本!”几经传呼,就是不见那临汾县令王旺本的身影。
当有人看见那布袋中的活物,随喊呼的强烈,而抖动的更加厉害时,就指给老佛爷,示意那布里是不是装着临汾县令王旺本。
慈禧可能也想到了这一层,当即让人打开那布袋。
果然,布袋里装着的就是临汾县令王旺本。
此刻的王旺本,已被人摘去顶戴花翎,没了七品县令的威风,双手反捆在背后,嘴巴里塞着一团脏乎乎的灰毛巾,原本就不多的几根头发,如同一把束乱麻似的散落到他的耳眉间,真是狼狈不堪。
慈禧看他虽没了顶戴花翎,可他穿的是大清的官服,轻“嗯”了一声,还没有开口问话,旁边已有人告诉老佛爷,此人是临汾县令王旺本。
慈禧好生纳闷,这人怎么一转眼就钻进布袋里的?刚才听戏时,他不是还忙在后台吗?
可慈禧哪里想到,这位王县令,为迎驾皇上、皇太后的到来,可谓是连日里忙得屁滚尿流啦,他既要张罗着大批人马的吃住,还要考虑皇帝老子玩耍得开心,说起来,也真够难为这位弹丸之地的父母官的。
慈禧来到临汾的当天,他虽然没有捞到接近皇上、皇太后,可他跟随在大队人马后头,寸步都不敢远离,始终静候着吩咐,裤裆里夹着一泡热尿,几次想缩到一旁去解决掉,都没敢私自抽身,直到老佛爷晚间用膳之后,由李莲英搀扶着前去听戏,他这才抽出鸡眨眼点空闲,屁颠颠地溜到前院茅厕想去尿泡。
慈禧下榻的昌家大院,前后院成一个“出”字形,戏台搭在后院,那王县令要去小解,自然要选一处灯光暗淡之处。所以,他在后院憋了一泡尿,还是跑到前院找茅厕来了。
岂料,就在他王旺本双手把着裤子尿泡时,一个蒙面大汉从背后窜上来,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没等他张口呼喊,就用一条毛巾堵上他的嘴巴,随将他双手反捆在背后扎牢实,装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布口袋。
那蒙面大汉,本想把王县令装进袋子里送往后院,可他没等攀树翻墙,就惊动了前院的卫士们,一阵捉拿贼寇的呼喊,使他不得不弃“袋”而逃。
慈禧传令,给那狼狈不堪的王县令松绑,并拽下他口中的脏毛巾,问他为何弄到何种地步。
王县令蜷在地上,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且不等胸中的一口闷气呼出来,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赖皮狗似的跪爬到慈禧脚下,捶胸顿足,“噼叭”地打着自己的耳光,连声说:“下官有罪,下官该死,让老佛爷、皇上受惊啦!”
李莲英听他没把老佛爷要问的话答上正题,训斥他:“老佛爷问你为何弄到这种地步呢?”
王旺本说是强盗所为,一再磕头求饶,请皇上、皇太后饶命!
慈禧感觉不对!既然是强盗想抓他临汾县令,选一个什么时候不好,偏要在他皇家的车队路过此地时,将他捉拿了献给我老佛爷!再者,大凡匪盗,十有八九,都是劫色抢钱,抓他一个七品县令,又不动他毫毛,将其装入布袋,并写上“敬奉皇太后查收”,这又是为何呢?
慈禧想,莫不是这临汾县令作恶多端,十恶不赦,被强人绑架来,让我老佛爷治他罪责?既然如此,必有上诉的言词才是。于是,老佛爷令人将布袋剪开,查看有无状纸。
太监们当即将布袋剪开,果然有一个纸卷,列述了临汾县令王旺本,为迎接皇家车队的到来,打着皇太后、皇上的旗号,四处搜刮民财,强霸美女,血债累累!其中,详细讲述了王旺本进住昌家大院后,在张络如何迎驾皇上、皇太后期间,看上昌家四姨太罗美娘的美色,以选美为幌子,将年方二八的罗美娘强行奸污,致使罗美娘受污后,无脸见人,悬梁自尽,尸体现藏在昌家大院的地窖里。
诉状中说:“约按奸官王旺本的罪状,小民立可结束他的性命,可小民想到王法如天,奸官虽不依王法行事,而小民为了安身立命,尚不愿越法杀人,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将奸官王旺本呈送给皇上、皇太后惩处!若皇上、皇太后不能为民作主,小民今后只能像奸官一样无视王法,为所欲为了!”这最后两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皇上、皇太后不把奸官王旺本惩办了,有人要造官府的反了!
慈禧的脸色当即沉下来,她猜到那个蒙面强人,一定与昌家有关,与死去的罗美娘有关。
也就是说,王旺本这个狗官,凌辱了昌家的美妾,惹下了祸端,昌府的人想治他王旺本于死地,又怕手中沾上血迹,便把他王旺本交大清国的皇上、皇太后来治罪。当下,慈禧声严厉色地问那临汾县令王旺本:
“你可知罪?”
王县令磕头如捣蒜,一口一个老佛爷、皇上,皇太后叫着,只求老佛爷饶他一条狗命!
慈禧看那狗官吓得四肢如筛糠一样发抖,猜到那诉状中所述罪状属实,令人在昌家地窑里找到罗美娘的尸体后,准备次日公开惩办王旺本这个狗官。也就在这同时,两位侍卫匆忙来报:“回老佛爷,蒙面贼寇已被捉到!”
原本想回内帐休息的慈禧,一听说“强盗”已被抓到,顿时没了倦意!此刻,慈禧很想见识一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仗义之徒,竟然想出如此高明的策略,借她皇太后的手,来杀一个罪大恶极的七品父母官。
然而,当侍卫们将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押上来时,慈禧从那人所配带的刀剑和他的身板上看,这人是一介武夫。慈禧意识到,这人的所作所为,一定是身后有人,他本人是不会想出如此借刀杀人的巧计。慈禧让他报上姓氏。
那汉子一身豪气地报上:“姓庞,名虎,昌家大院的家丁。”
慈禧明白了,此人端着昌家饭碗,一定是受“昌府”的指派,竭尽全力地为昌家做事情。
这时候,一旁的侍卫,将庞虎身上搜缴的长剑、短刀和一只五色丝线绣出的荷包,呈给老佛爷过目。
慈禧看其剑,观其刀,问那庞虎:“带此凶器何意?”
庞虎说:“杀狗官王旺本!”
慈禧继续问他:“那荷包呢?”
说话间,慈禧随手拿起那个精巧、秀丽的荷包左瞧右看,就在老佛爷等那庞虎回话的时候,老佛爷忽而看到荷包上绣着的两个端壮而秀气的小字——美娘。
慈禧问他:“这‘美娘’是何意?”
那庞虎低头不答。
慈禧轻蔑一笑,心想:莫不这贼寇与那临汾县令王旺本争风吃醋不成?若真是这样,这个案子可就有戏可看喽!慈禧决定明日推迟半天上路,待把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给昌家一个说法,也给当地百姓一个交待。
然而,当这个案子仔细查来,方知那昌家的四姨太罗美娘,原本就是一个勾引男人魂魄的美人胚儿!她是“昌府”昌老爷前年春天去扬州时,从青楼里带来的,二八年纪,杨柳细腰,一张媚人的面庞,悲伤落泪时,都赛梨花滴露一样好看!
昌老爷把她从扬州哄来,讨个一时欢心!没想到这罗美娘耐不住昌家深宅大院的冷酷与寂寞,私下里与看门护院的庞虎勾搭成奸!昌老爷虽有所察觉,但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曾几次动意要赶那庞虎滚出昌家大院,又怕那庞虎武艺高强,惹怒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处。昌老爷的另一个想法是,找个治罪的借口,把那庞虎交给官方去惩办。
昌老爷虽做着银铺的生意,大半个山西的金银手饰,都来自他们昌家。可昌老爷仍旧向往着官府的威望。他于两年前,花了2000雪花银铺路,将小儿子送到临汾县衙里做事,本想提个一官半职的,壮壮昌家的威风!可那个利欲熏心的临汾县令王旺本,嘴上答应昌老爷,说他已向上头写了奏本,准备提拔他的小儿,实则是变着法儿掏他昌老爷的银子。闷在鼓里的昌老爷一直盼着小儿子在官府里有了职位,反过头来再把那庞虎和那个现已贩坏了昌家门风的罗美娘巧妙地分开。要不,时间久了,养虎成害!
可巧,就在这个时候,县衙里的王旺本来给皇室安排食宿,昌老爷一听,大清国的皇上、皇太后要路过此地,这可真是福星高照,天剔良机!尽管他没有机会接触到皇上、皇太后,可他想出了更为绝妙的一计——那就是抛出罗美娘这个美人儿,去换取他小儿子的锦绣前程。
昌老爷选在王旺本到来的头一天晚上,设酒宴为他接风!在此之前,昌老爷早有所闻,那王县令是个酷爱美人的好色之徒。那晚酒宴上便专门安排罗美娘坐在他王县令的身旁,三杯烈酒下肚,王县令的眼睛就不够用了,三番五次与美娘对饮!
那罗美娘曲意饮下几杯之后,已微露醉酒的俊模样,只见她面如桃红,无意间又添了几分娇艳之美,尤其是她那双强夺男人魂魄的媚眼与王县令笑脸相迎时,那王县令的骨头都麻了!
等王县令酒后失态,揽过美娘那纤纤细腰,要让美娘往他怀倒时,昌老爷故意装作酒喝高了,让家人搀着提早离席了。可昌老爷离开酒席后,来到前院专门告诉那看护家院的庞虎,说是美娘在后院小客厅里陪王县令喝酒可能有些醉了,让他庞虎去照看一下!
庞虎闻迅,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后院。
此时,王县令抱住那美娘,如同老狗啃一块没有肉的骨头一样,正在左右变换着姿势与那美娘亲嘴呢!
庞虎见状,怒火中烧,愤愤然的断谒了一句:“王县令,休得无礼!”
说话间,庞虎还摸出了腰间的剑削之声!王县令一看大事不好,慌忙松开美娘,可他心中大有不快!已经揽入怀中的美人,偏被这壮士给搅和了。
但,此刻的王县令,多少有些清醒了,他似乎意识到他这是在昌家做客,亲吻的可是昌老爷的小姨太,心中多有愧意之感!忙整理衣衫坐端正,问壮士是何人。
那庞虎没搭理他,瞪了王县令一眼,搀起美娘便走。
王县令弄了个乌鸦闪蛋,一时间,心中很不愉快!可当他想到他此番来昌家是重任在身,不必在这个时候与那壮士深究,重要的是要把迎驾皇上、皇太后的事情做好,也就忍气吞声的过去了。
可早有预谋的昌老爷,一看庞虎没对王县令动刀舞剑,便于当天夜里,将罗美娘活活掐死后,又用六尺白绢将其悬挂在房梁上。
次日,王县令张罗着迎驾皇家的车队时,昌老爷一面找到王县令,谎说昨晚罗美娘受辱后,含羞自尽了,要与王县令经官动府!吓得王县令愿出三千两雪花银,买个平安!一面找到庞虎,让他将此事如此行事地状告皇上、皇太后,治他王县令王旺本个狗官强夺美女,害死人命之罪,以便让他王旺本让出临汾县令的位置,由他的小儿子戴上乌纱帽。
昌老爷认为皇上、皇太后不过是匆匆路过此地而已,得知临汾县令有害死人命之嫌,一个口御下来,还不结束他王旺本的狗命。
岂料,慈禧也是个心细之人,她得知罗美娘死时手中握着一个男人的布扣,让人验尸,确认罗美娘并非自缢,而是有人掐死后,悬于梁上,慈禧便想到那枚布扣,一定是罗美娘与害死她的男人搏斗时留下的证据,传令查找“布扣”的来处,很快将昌家大院的大东家昌老爷揪了出来!
证据面前,没动一棍一棒,那昌老爷就招出实情。
慈禧一怒之下,杀了昌氏父子和那个闯入皇家禁区的武士庞虎,并放火烧了昌家大院。
至于临汾县令王旺本,慈禧念他对皇家一片忠心,没有当众治罪。但,告诉他,此地他已坏了名声,不适宜继续在此为官,让他跟随皇家的车队一同西去。
王旺本喜出望外,自认为因祸得福,没准跟在皇太后的身边伺候几日,还能封他个州官、巡抚什么的做做。可他万万没有料到,皇家的车队刚走出临汾县地界,那王旺本就被一支暗箭穿透了喉咙。
红绿之间
清光绪年间,英国女王举行规模盛大的登基庆典,向各友好国家发去邀请函。清政府接到大英帝国的请柬之后,历经慈禧太后亲自圈点,报光绪皇帝恩准,委派吏部大臣张荫恒出席。
张荫恒状元出身,略懂西方的语言文化,虽然年轻,但又与当时的革新派康有为关连不多。所以,慈禧老佛爷掂量再三,最终还是点到了他。而此时,张荫恒只是大清国的一般官员,说得具体一点,他仅仅是吏部一个当差的,突然间担当如此重任,张荫恒颇感受宠若惊。他在接受皇上、皇太后的面授后,从户部领取了一千六百两官银,作为此次西去的盘缠。
途中,张荫恒一心想着大清国,省吃俭用,不乱花大清的一纹白银。回来时途经法国,恰逢法兰西拍卖拿破仑的遗产。面对拿破仑那些光彩夺目的宝物,张荫恒有些心动,随摸摸腰包里所剩余的银子,想到回国后的仕途还有待于皇上、皇太后的提携,便利用手中节省下的银子,购得拿破仑的两件宝物:一红一绿,两块光芒四射的宝石。
张荫恒想把红色的宝石,送给光绪皇帝,因为红色,表示红日东升,光绪皇帝年轻,胸怀大志,励精图治,正是大清国冉冉升起太阳;绿色的宝石,送给慈禧老佛爷。张荫恒想:绿色吗,代表祖母绿,老佛爷是圣母皇太后,送一块祖母绿给她,会比红色的宝石更加珍贵。但,此等小小的礼物,不能像各地的封疆大吏那样,选在皇上、老佛爷某一个吉祥的日子,光面堂皇地献上金佛玉树那样隆重。它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物,能讨得皇上、老佛爷的欢心,就算他张荫恒没有白费心机。
所以,张荫恒回国以后,并没有张扬他此次西去时,为皇上、圣母皇太后带来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在接受慈禧和光绪皇帝召见时,悄悄地将那两块宝石藏在袖中,等皇上、皇太后阅过他的奏本,原本该跪安退下时,张荫恒这才抖抖索索地从衣袖里摸出那两块一红一绿的宝石,且轻描谈写地说:“微臣,此次到西方去,途径法国,恰好遇上一家拍卖行拍卖拿破仑的宝物,便带来两件,想献给皇上、圣母皇太后。”
光绪皇帝没有吱声,慈禧老佛爷到是对拿破仑产生了兴趣,她轻“嗯”一声,瞥了台下的张荫恒一眼,一旁的大太监李莲英就猜到老佛爷想看个新鲜。随颠着碎步,走近张荫恒。
张荫恒从袖口里掏出锦盒,亮出两块鸟蛋大小的宝石时,李莲英的那双贼眼,顿时为之一亮!他可是个识货的老狐狸,只见那两块托在张荫恒掌心的宝石,红的,如一团血水;绿的,似一包胆汁。很容易让人想到一触即可流淌的感觉。这可真是“金银有价,石无价”。此时的李莲英,看似面无表情,可他心里一直都在估算:这两块宝石,只怕要价值连城了。
李莲英当即把那两块宝石呈送到皇上、皇太后,张荫恒指明:红的,献给皇上;绿的,献给圣母皇太后。
慈禧满面笑容,将那块“祖母绿”的宝石捏地手中,对着灯光左右照看,轻轻点头,说:“好,好东西!”,夸赞张荫恒说,难为你一片孝心。并告诉李莲英:“小李子,赏!”
这时间,李莲英把事先备好的一包银子,放在金盘黄缎的托盘里,呈送到张荫恒跟前,张荫恒接过银子,谢过皇上、皇太后,便起身退去。
李莲英拿着托盘,往前送了两步,等到张荫恒转身欲去的一刹那,李莲英忽而阴阳怪气地冒出一句:“就这么走了?”
张荫恒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李公公、李莲英,忙拱手施礼,说:“谢李公公!”
李莲英没有吱声。李莲英想,这个张荫恒,堂堂的状元郎出身,心中只装着皇上、皇太后?李莲英没好说,他这个堂堂的大总管,就没放在他状元郎的眼里?李莲英看着张荫恒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心中很不是滋味。可转而又想,莫不是那小子多了心眼,与他私下里还有说法?
转天,也就是张荫恒叩见皇上、皇太后的第二天,李莲英专门备了点小礼,说是来听听张荫恒谈谈西方的新鲜事,特意前来拜见张荫恒。
张荫恒呢,初出茅庐,尚不知官场中的水深火热,他只晓得大清国里,皇上、皇太后不能得罪,可他压根儿没有料到眼前的这个阴阳人——大总管李莲英,更是得罪不起!他可是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光绪皇帝办不成的事情,到他李大总管的手上,没准儿就把事情办成了。反过来,你想办成的事,倘若是冒犯了他李大总管,他总有法子叫你办不成。他此番来见张荫恒,嘴上说,是想听听张荫恒在西方的所见所闻。实则就是想试探一下他张荫恒给他李大总管带没带什么希奇的物件儿。
可张荫恒没有摸透李莲英的心思,当真把此次西行的奇闻逸事,津津乐道地讲给李公公听。并且还把他送给皇上、皇太后红宝石、绿宝石的用意,说给李大总管听。
李莲英呢,开始还面带微笑,似听非听地听着,可听着听着,看张荫恒讲得很投入,李大总管便把手中的纸扇一收,说一声:“得罪!”,起身说,想起一件什么事情要去急办,只能隔天再来细听。随转身,迈着方步,走了。
张荫恒误认为李大总管日理万机,真有事情脱不开身,送李大总管出门时,还说:“改天,一定细聊!”可他没有料到,李大总管从此记恨上这个张荫恒。回到慈禧老佛爷跟前时,总想伺机说张荫恒的坏话。
这一天,恰逢慈禧老佛爷又翻弄出那块绿宝石,颇有兴致地玩在手中,蓄谋已久的李莲英,在一旁斜睨了一眼,忽而,不阴不阳地说:“老佛爷,那张荫恒也怪呢,怎么不给咱们一块红色的呢?”
慈禧转过脸来,看着李莲英,说:“怎么,绿得不好?”
李莲英故意挑拨离间,说:“听那状元郎说,送给皇上的红宝石,预示着红日东升。可老佛爷这块绿色的宝石,不知何意?”
“嗯?”慈禧顿时脸色有变,陡然抬高了声音,说:“你说什么?”
李莲英一看老佛爷面带怒色,“扑通”一下,给老佛爷跪下了,且“吧叽吧叽”地掴起自己的耳光。而且是一边掴,一边摇着泪水说:“奴才多嘴,奴才该打!”
慈禧怒目威逼李莲英,问李连英:“你想胡说什么?”
李莲英连连掴着嘴巴,说:“奴才多嘴,奴才该打,奴才有话不敢讲。”
慈禧指着李莲英:“说!”
李莲英磕头如捣蒜,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亏那张荫恒,还是个披红挂彩的状元公,只知道给皇上‘红日东升’,没把俺老佛爷放在眼中,难道说,咱老佛爷就不配戴红的?”
慈禧一听“不配”两个字,再听皇上“红日东升”,立刻勃然大怒,怒吼一声:“你给我住口!”
李莲英嘎然而止,忙打着自己的耳光,不停地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再不敢多嘴了!”
慈禧气愤至极,“咣”地一声,把手中的绿宝石扔掉,谒斥李莲英:“滚,你给我滚开!”
李莲英的话,正触到慈禧太后的痛处,可以说,正触到慈禧老佛爷的心尖子上了。
慈禧原本是不配戴红的。当初,慈禧进宫时,只是咸丰爷的侧妃,不是正宫娘娘,咸丰爷在世时,她只能穿绿衣,戴绿凤冠,名份上低慈安东太后一头。此刻,李莲英又提起她不配戴红,还说皇上得了红宝石,是“红日东升”!一向专横拔扈的慈禧,能受得了如此侮辱吗?慈禧当场大发雷霆。这恰好中了李莲英这只老狐狸蓄谋已久的一条毒计。
至此,慈禧在痛斥李莲英的同时,自然也记恨上那个送她绿宝石的张荫恒。不几日,慈禧找了个借口,一个口谕传下去,将张荫恒贬到新疆伊犁。至死,都没让他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