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坐在延福宫花园里同向皇后散心,安德禄陪侍左右。向皇后心思缜密,向来关心政务,只是皇帝在位理政,不自己也敢妄自打听,每每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出一些东西来,长日以来便有了爱打听八卦的名声。此次见到皇上自然又要打听,但又不知近来政务是好是坏,担心坏了皇上的雅兴,只说:“妾久居深宫高墙之内,日日悠游无事,外面发生些什么都不知道,言谈举止惟恐担心跟不上皇上的兴趣呢。”神宗听了爽朗笑道:“有诗言桃花源中人‘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皇后倒是如入桃花仙境啊!”向皇后哀怨道:“桃花源祥和安乐虽好,但也闷得可以,反倒是想知道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呢!”神宗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对身旁的安德禄说:“那你给皇后讲讲最近发生过什么轶闻趣事,给皇后解解闷儿。”
安德禄答应了一声行过礼,对向皇后道:“书奴才读的书少,这故事倒真听说过不少。不过说来有些僭越了,现任翰林院学士范大人,嘴巴极甜,逢人就爱说几句好话。有一次一个官员看上了一个年龄相差甚远的姑娘,事情还没说定的时候心里忐忑,听闻范大人才高八斗,精于周易,便找了范大人来问一问事情能不能成。范大人听仔细了之后问了姑娘姓名,具体名字奴才不清楚,只知道同官员名字一样,是三个字。范大人装模做样算了许久,官员在一旁焦急万分又不敢打扰。范大人突然睁开眼说尽可放心。官员便开开心心地送走了范大人,说事成之后再来酬谢。后来果真如范大人所说。一切十分顺利。”向皇后听到这里道:“看来这范学士是真有两把刷子。“安德禄笑道:“您先别下定论,听奴才继续讲。那官员看事情果真顺利,便按约定选了好日子备好了酒菜把范大人请到了府上。官员心里却疑惑,这范大人只问了姓名,怎就能算得出事情顺利的?他便开口问:‘我与内人年岁相差甚远,任谁都不敢说的这么言之凿凿,先生怎么就看得出事情能顺顺利利的?’范大人停下嘴上的吃喝道:‘古往今来,梁鸿与孟光,举案齐眉,名字皆是三个字;当今圣上与皇后,名字皆是两个字;卓文君同司马相如,名字长短不一,且问您这其中何者婚姻美满,何者颠沛坎坷?’”
向皇后听后掩嘴发笑,神宗也哈哈大笑道:“这反倒是让范学士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向皇后接口道:”这范学士也可以说得上是才思敏捷,亏得能想出这样的理由来。不过妾以为这三个例子举得不慎恰当,文君之才令人敬仰,况且司马相如最终回心转意,两人也终过上美满的生活。女儿家若是真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离’也该心满意足了。“说着看向神宗,安德禄在一旁点头称是。神宗笑着要他再讲一个。
安德禄接着道:“这第二个故事还是范学士的。范学士见了他人尚且嘴甜,见了高官更是奉承得紧。那日一位将军凯旋归来,宴请众宾一起庆贺,范学士也在受邀之列。席间范学士内急,出来方便,不想转身出去的时候迎面遇到将军也来方便。他不假思索,脱口就道:‘将军亦躬自出恭乎?’“
皇上听后哈哈大笑道:“这范学士真是阿谀奉承入了邪,竟到了不分场合的地步!“向皇后说:”这种事情怕是别人也替不得!不知这将军如何作答?“
安德禄笑着说:“将军向来出生入死,是不吃这一套的,反嘴说:‘我是替自己出恭,不知先生是替哪位大人出恭的?’“
皇上笑得更开心了。向皇后抿嘴笑对安德禄道:“这将军也着实有个性,不知本宫可曾听说过?“
安德禄恭敬道:“那将军姓贾,现已经任枢密副使了。“向皇后听后微微点头算在心中记下了。
安德禄又讲了几个笑话和一些奇闻异事,瞧皇上和皇后听得高兴,逐渐口无遮拦了起来:“奴才听人说薛中书家奴……”说到这里觉得不妥,忙闭上了嘴。神宗听他闭上了嘴,开口道:“你尽管说就是,没人会责怪你。”安德禄这才继续说道:“听说薛中书家奴近日在城外劫了一个良家姑娘扬长而去,十分嚣张。平日里都说薛中书心直口快,为人坦诚,倒是没想到背地里也有贪好女色的一面呢!”
向皇后听后不敢多作反应,神宗严肃道:“这其中断然有事情,薛中书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不会做这种没有规矩的事情。”他不愿意相信,也不相信自己提拔上来的党羽会做这种落人把柄的事情。安德禄在一旁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贾府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寒蝉若禁。“啪!”的一声,一个瓷杯被摔在地上破碎了开来。“你们怎么搞的?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让你们送个人回来都能被抢走了!”贾生怒火中烧,朝着站在面前的一排人大吼大叫。谁能想到,魏义伦劫走的姑娘竟然是贾生让人护送来京的!
几个人站成一排,不敢出声,低着头任由贾生训斥,一副木头人的样子。训斥了许久,贾生的嗓子也哑了,一个人才低着声音开口抱怨道:“那些人直喊自己是薛中书家的人,我们哪里惹得起,怎么敢伤到人家?畏手畏脚,又怎么能抢得过他们?”
“你还好意思抱怨?”贾生站起来走到那人面前,“一个人都送不到还好意思抱怨?我养你们这帮吃干饭的有什么用?这还不知道该怎么被人笑话!”说罢他举手比划了一下要扇那人巴掌,又收了回去,气呼呼地开门走了出去。他嘴上说是担心被人笑话,但被薛中书抢了人也只能认栽,谁会笑话他?他实则是担心怎么向他人交代,这个姑娘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丫头,之前尚好,如今他万万不愿在这个女人身上出事。
贾府其他人都赶过来安慰贾生,要他消消怒气,不过是一个女人,丢了就丢了。贾灿暗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也不多理会他们,径直出了贾府,登上马车离开了。
贾灿正在府中休息,下人来报:贾生来访。贾灿忙把贾生请了进来,贾生一脸歉意,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这在贾灿认识贾生以来还是头一次。
“贾大人可还好?”贾生问候道。贾灿忙打断他:“咱们什么关系,这么客气干嘛?”贾生歉意地笑着说:“那还希望你能看在咱们的关系上不要怪我。”贾灿好奇道:“这又从何说起呢?”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你后花园里,范先生说过的薛中书强抢民女的事情?”贾生缓缓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他抢的是我的人!”
贾灿吃惊道:“怎么会这样的?但是这我应当尽己所能帮你才对,又如何说得上我怪罪你呢?”
贾生顿了一顿才开口道:“被抢的姑娘,你也认识,就是草原上的那个鲁西。”
贾灿吃惊地站了起来,平静了下来后又重新坐下说:“怎么会是她呢?她不是在贸易区吗?”
贾生解释道:“我之前同你说过,原本是不准备接她来中原的。但是眼下你已经加官进爵,我也再离不开中原了,留她一人在贸易区也并不合适。我知道你们俩关系要好,便想着接她来京,咱们就又可以聚在一起,何乐而不为呢?但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那薛中书好不劫坏不劫的,偏偏劫了鲁西去。”
贾灿听明白后担心地说:“那我该怎么办?不然我现在就带人去薛中书那里把人抢过来?”说着就要动身出去。贾生忙拦住他说:“不能操之过急,还要以大局为重!鲁西看起来娇柔,实际上有把子力气,况且薛中书为人正直是公认的,想来也不会拿鲁西怎么样。”
“可是若没有歹心,他劫走鲁西做什么?”贾灿焦急地问着。贾生分析道:“这其中必然有故事,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回去派人游说一下,打听打听鲁西怎么样了,有消息我立马过来通知你。”
贾灿这才稳定下来,只得接受了现状,静待贾生的消息。
贾灿回到贾府立刻吩咐人去取了大把银子到薛中书府上去打听。但也并不能直接向薛中书质问,只是把银子散了出去,从薛中书府上的下人口里听得一二,好歹是知晓了鲁西只是给人做了丫鬟,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样子贾灿与贾生才安心了下来。
而这一切鲁西本人并不知情,她全部心力都用在了提防魏义伦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贾府下人身影的存在。薛中书为人坦诚,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但陈俅权每日悠游闲逛,又时刻注意着鲁西,把这一切都看得仔细,遣了人去查探这些游荡在薛府周围的人是什么来历。得知是贾府在查,心里便缓缓生成了一个歹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