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察尔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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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宫·微服私访(一)

把地方军权收归中央,这是贾灿在奏折中的第一条建议。王洪这么说,贾灿也就猜到他只收到了第一条的命令。贾灿原以为皇上会急于把王洪除之而后快,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心里不禁疑惑,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第一第二两条将地方军权收归中央,是替枢密院也是替自己讲话,如此缓慢行事也无碍;若是第三第四条是在把王洪手里的权力抽走,皇上若也逐条颁发,王洪就会明白自己的用意,恐怕还未见得王洪退出,自己就要死于王洪刀下!想到这里贾灿不禁浑身冒出冷汗,心道:“这皇帝果然精明!”不日便奏请远赴塞北,以督察边陲各镇军权交接情况。

贾灿心慌了,薛中书也心慌,虽说上朝的时候皇上没有治自己的罪,但自己的奏折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无论如何也是罪责难逃。见薛中书一脸愁闷,魏义伦心里自然有数,笑问道:“中书何至于此啊?”薛中书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没说话。魏义伦心道:“喜怒露于言表,纠结于一城一池之得失,非成大事者!”但还是开口劝慰道:“薛中书过虑了,咱们的奏折明明白白陈列了数条办法,需要相辅相成才能见效,莫非皇上真的看不出?我看皇上是有意为之。”薛中书不解道:“照你所言,皇上难不成是不顾民生之徒?大费周折就为戏耍于你我二人?”魏义伦摇头道:“民生固然重要,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若论轻重缓急,排除异己才是眼下最急切的事情。只要咱们的办法失效,皇上便可引王大人上奏,接着故技重施即可。俗话说不做事就不会有过错,只要王大人有行动,就不愁抓不到他的把柄。”薛中书听默默点头,但随即又问道:“那皇上何不一开始便让王洪上奏,何苦拉你我进水?”魏义伦一下被问住了,哑口无言,只好说:“这皇上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皇上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在两方都在议论自己的时候,神宗却如无事人一样在烧香拜佛。神宗即位后不知怎么就信了佛教,特意在宫中设了一个相国寺,时不时便过来烧香拜佛,兴致高的时候还要书上几首诗词烧给上佛,以表敬意。神宗拜完起身,突然惶惶然对身旁的安德禄说:“朕是不是拜佛太久,变得过于优柔寡断了一些?”安德禄忙道:“上天有仁德之心,皇上仁心宅厚,乃真命天子,何出此言呐?”皇上却摇头道:“朕本望杀一杀王灿的威风,望他能约束自己,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这种自觉,反而变本加厉。反倒是拉了薛中书趟这趟浑水。”

安德禄不知道该说什么,神宗兀自道:“朕无开疆拓土之勇,自即位起便同草原议和,二十余年未开一战,只是抵御外虏;朕也无政安民之德,当政之年履历天灾,干旱刚刚平息,又生官商占地之乱。历来执政不过二三十年,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说罢便黯然神伤,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暮色渐沉,冷风骤起,安德禄提醒皇上回去避寒,神思才回到现实。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决定。

不多日皇上便连续下诏,命枢密院速遣了武官前往各地掌兵,立马又架空了枢密使。王洪霎时明白了贾灿的诡计,暗中寻觅着动手的时机。贾灿更是频繁上书请求远赴边陲,但迟迟没有回应。

一队马车由宣德门驶出,又过朱雀、南熏两门,径直出了京城。几日前神宗驳回了贾灿远赴边陲的请求,转而宣布要亲自前往,由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薛城和枢密使王洪陪同,留魏义伦和贾灿主持文武之事。王洪接到旨意的时候自然措手不及,但想来又觉得皇帝出宫,正是动手的好时机,便匆匆安排了心腹留在宫中相机而动,自己收拾行装,陪皇上出了京城。

王洪心中洋洋自得,心道自己回京的时候贾灿便已经不在了,一路都心情愉悦。薛中书却不同,饶是魏义伦已经同他分析过,他依然挂心于自己上奏的过失,心中惴惴不安,且军权的交接与他一介文官并不十分相干,不知道皇上要他同去是和寓意。

车队行至蒲州城,正值晌午,便下车寻一个吃饭的去处,却发现原本应该人头攒动的集市上只有零星两三个小摊贩,路边的瓦肆、店铺里也冷冷清清,甚至有些店铺的伙计已经倚靠在门框上睡着了。神宗心道:“太平治下,市集竟然如此荒凉”,便对身旁的薛中书道:“你还说是商人权势太大,可眼前的市集却冷冷清清,怕是商人都要饿肚皮咯!”薛中书也觉得不对劲,无话反驳,便只好答应着。

濮阳城虽说是个城镇,终究比不上京城繁华。一行几人沿街走了许久,终于看中一家店面装潢典雅的客栈,却是虚掩着大门。神宗上前推门进去,却见大堂之内冷冷清清,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掌柜毫无生气地趴在柜台上拨弄着算盘。苍蝇落在算珠上,他便吹出一口气来把苍蝇惊走,自始至终手臂也未曾离开柜台分毫。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掌柜才扭头去望上一眼,看见三人衣着华美,当是大户人家,忙起身上前迎客道:“几位客官是大厅凑合一下还是上隔间去?”其余两人都看向神宗,神宗笑道:“眼下这大厅也如隔间一样清静,便在大厅吧!”

三人选了一个又干净,又可以看倒街上景色的八仙桌便入了座,点过菜后神宗环视四周,道:“客人这么少,桌子倒是摆了不少。”薛中书道:“兴许今天来的不是时辰?”

言谈间菜肴已经做好,神宗叫住了掌柜问道:“你这店怎么如此冷清?”掌柜不悦道:“你们外地来的吧?不知道情况不要瞎说话!”王洪听到这话就要拍桌,被神宗制止了下来。掌柜继续说道:“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说我们这的饭菜是最可口的?不是我这店里冷清,您出去看看,今天哪有不冷清的店面!就是这大街上都没个人影。”

薛中书笑道:“那是我们来的日子不对咯,难不成今天是濮阳城的特殊日子,大伙都要休息?”掌柜见态度客气,语气平和了下来道:“倒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而且我们做生意的越是特殊日子越要忙活才对。您是外地的可能不知道,今天城里最有钱的人家比武招亲,还办了免费的大酒席,人们都到那去了,谁还来客栈吃饭啊!你们吃完饭也可以过去凑凑热闹,这事情只听说书的讲过,谁真眼见过?这事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说罢便又趴到柜台上玩算盘去了。

“咱们这倒是花了冤枉钱了。”神宗笑道。待薛中书和王洪把每样菜都试过一遍,神宗才拿起筷子来吃饭。饭菜固然事比不上御厨做的好吃,但也融入了当地的口味,别有一番味道。

饭后出了客栈,薛中书正欲去叫马车来,神宗却拦住了他道:“比武招亲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既然遇到了,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说着就要到路边摊贩处去打听地方,王洪担心皇上遇害,连忙赶在了前面,朝一个摆摊的老人问道:“比武招亲在哪啊?”老人看了看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人,没有多言语,指了一个方向便不说话了。三人顺着老人指示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王洪抱怨道:“这老家伙也不说个清楚有多远。”薛中书针锋对麦芒道:“你说话语气也不那么和善啊。”神宗眼见着两个人又要掐起来,忙拦在中间道:“都吸取教训,往前走一走就是了。”又朝王洪说道:“你也用不到这么小心,我就是问个路,他一个老人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王洪一下子收到两个人的教训,脸上一时露出了便秘一样的表情。

三人走过了两个街口才听见人们吵闹的声音,寻着声音转了个弯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只能看见人群头顶上的一条横幅:设擂台以比武,择良婿以安家。

神宗难得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一时间十分开心,笑着向人群中挤过去,王洪和薛中书忙护在身边。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面,神宗看着满头大汗的王洪打趣道:“我看这擂台不设也罢,能挤到前面的定是不凡之辈!”薛中书气喘吁吁地从袖口抽出折扇为神宗扇风,王洪一遍拭汗一边踮起脚来朝更前面望去。王洪虽说身强体壮武艺高强,但是个子却要比他人矮上一截,在军队的时候经常被同僚嘲笑说他就是因为太矮,敌人顺手挥刀朝本该是脖子的地方砍过去,却只能削掉他的几根头发,才活到现在的。

台上乒乓作响,不多时便听到一声惨叫随着一声闷响,人群中一片叫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