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知县大人!”老人十分肯定地说,“他就是得不到我,为了报复我,打死了我的儿子,然后把我绑起来强奸了我!”
在场的四人听后全都震惊了,薛中书疑惑地问道:“既然知县他对您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您为什么还要称他为知县大人?”
老人突然低下了头说:“他要求我们必须称呼他为大人,他手下的人多,我们谁不听话就打谁……”
事情在李秀文的眼睛里越来越清晰,知县欺负老人一家,杀人放火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但在神宗的眼睛里也越来越复杂了,知县究竟做过多少过分的事情,这是他们发现的,没发现的又有多少?
李秀文送走老人,神宗面色严肃地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知县也敢在这里作威作福,祸害百姓!”李秀文早就看出来这些人不是平头百姓,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因而并不觉得惊讶,也不随便插嘴。贾灿愤慨地说道:“我看这些地方官员就是权势太大,没人管着他们,都要疯了!”这话出现在这里原本合情合理,听在薛中书的耳朵里却有了为自己的政策申辩的意味,上前说道:“大哥,我看这事情还不能这么简单的定性,这只是一家之言,咱们还是得听听其他人怎么说。”
神宗点了点头道:“薛城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再多了解一下情况再下定论。”
一个下巴尖俏眼角平直的女人走了进来,李秀文请她坐下,她看了看凳子,有些嫌弃地说:“我站着就行了,你们快点问,我还有事情。”
“你认识那个方才在河边哭闹的老人吗?”神宗问道。
“博州这么小一个县城,谁不认识谁啊!”女人的声音尖而响亮,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接着又补充道,“不过我跟她不是很熟就是了。”
“那她儿子被人放进石棺里沉到河底的事情你知道吗?”神宗继续问。
“哈哈,她说是她儿子就是她儿子啊,都腐烂成那个样子了,谁还认得出来啊?”她先是这么说了一句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话,然后又继续说了起来,“不过她儿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你认为是谁打死的她孩子?”加餐开口问道。
“官差咯,”女人仿佛在说今天市集上卖了什么菜一样随便,但是又来了精神,非常带劲地说,“你们是没看到,那天那几个官差就在大街上用棍子打那孩子,血都流了一地!下手那个狠哟,我单单是站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肉疼。那场面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就算现在过了快二十年了,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神宗到吸了一口凉气,问:“是知县让他们这么干的吗?”
女人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可不敢乱说!”
贾灿发觉这几个人一提到知县说话便谨慎了起来,便问道:“你觉得知县这人怎么样?”
“知县大人他……”女人欲言又止,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知县大人他就是爱逞威风,脾气暴躁了一点,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出手还是挺阔绰了。你们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情。”说罢她也不等其他人回复,径自推门走了出去。神宗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下一个进来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老实敦厚的庄稼汉。他走进来看也不看在场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主动开口问道:“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神宗笑道:“我们想问问你关于在河里抬出来的两个石棺的事情。”
“哦,那个石棺啊!”庄稼汉不等神宗再问,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那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十几年前知县大人让人在大街上打死了那小孩子,然后还把棺材丢河里去了,后来人再怎么说他杀人,他也不承认。听说还把孩子娘个玷污了,真是狠心啊!这事大家都知道!”
这些和之前几个人说的完全相符,神宗确认道:“你亲眼看到这些的?你确定是知县下的命令?”
庄稼汉不服气道:“那倒不是亲眼看着的,但是肯定是知县大人下的命令,他干的好事还少?他撅着腚我都能看到他嗓子眼,他肚子里有多少坏水儿我还能猜不到?”
“那这么说,这都是你道听途说,主观臆测的咯?”薛中书停下手里的笔问道。
“啥叫主观臆测!”庄稼汉气愤地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破口骂道,“我知道你们几个大大小小也是个官,才给你们说实话的,你现在说这话是啥意思?你们都是官,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农民百姓是不是?要事那样,你们直接走就是了,给你们说也是浪费口舌!我当年就在河边歇着,亲眼看着他们把那石棺扔进河里去的,那能有假?”说着他就要往外走,贾灿忙拦住他说:“你别激动,我们就是想把事情搞清楚,只要那小知县真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一定不会饶了他!”老人听了这话,加上贾灿又说得底气十足语气强硬,才又坐了回去。
“你放心,我们绝对不搞官官相护这一套。”神宗看他又坐了回来,接着说道,“你刚才说你在河边亲眼看着他们把石棺丢下去的?”
“可不是,不光我看着了,现在在石棺里躺着的那个人也看到了!”庄稼汉拿出来自制的的烟斗一边抽烟一边说了起来,“那天我从地里回来,在河边歇一会,看能不能等到人顺路一块儿回去,就看着一队官差从城里出来了,肩上挑着一个石头棺材。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上去凑热闹,继续蹲着看。他们就把棺材挑到河边,估计这棺材还挺沉,他们是喊着号子把棺材甩到河里去的。正好那个时候他过来了——哦,就是现在躺在另一个棺材里的那个——他过来之后问我说:‘他们刚才扔了啥进去?’我说:‘不知道啊看着像个棺材。’他就上前去问那帮官差,官差看着是他,就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你别管这么多,干你的活儿去吧!’然后就大摇大摆地走了。他们就是趁他在地里干活儿干了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的!那时候我们也不知道啥事,就摇了摇头回去了。后来才知道他孩子被官差活活打死了!再后来他就和他女人离婚了,自己到庙里面当和尚去了,谁知道他的棺材也在河里!”
薛中书本来被庄稼汉一套话怼得不敢说话,现在听了这段话之后到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真荒诞啊!”
神宗皱着眉头让薛中书记下来,然后问道:“可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她口中的知县并没有这么恶毒啊?”
庄稼汉不屑道:“她?她咋可能说知县大人的坏话!她这个人不守妇道得很,谁知道她从知县大人手里拿了多少好处,她当然不说知县大人的坏话!”
送走了庄稼汉,又陆续盘问了几个人,回答都大同小异。知县知法枉法,为恶一方的事实基本是坐定了。李秀文愤愤不平道:“一个知县都敢做出来这种事情,真是太过分了,让我去手刃了这个大坏蛋!”薛中书一把拽住了她。“干什么?!”李秀文回头问道,只见薛中书和贾灿二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坐在中间翻看方才谈话的记录的神宗。神宗皱着眉头看了很久,才抬起头说道:“还有一个事情没有解决。”
“还有什么事情,不就是知县他作恶一方,杀了人家孩子还不放过人家嘛!你们还在这里犹豫什么?”李秀文着急道,又转过头来问贾灿,“我看你也是个练家子,你该不会是怕了吧?没关系,你们怕了你们留在这等我,就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我一个人也解决得了!”
神宗摇了摇头说:“秀文,你不能这么冲动,咱们得把问题都搞清楚了再说。现在那个棺材里的小孩子尸体是怎么回事搞清楚了,可是另一个石棺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咱们正和知县在一起,这又是谁干的?”
李秀文听到这话,也不挣扎了,安静了下来。对啊,小孩子是知县杀的,他罪责难逃;但是那里明明有两个石棺,另一个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也是知县所做,只论一个石棺岂不是便宜了他,若是不是他做的,那除掉一个知县还会有下一个冒出来!
薛中书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大哥,我有一个想法,但是没有证据。”
神宗看了他一眼说:“你说就是,证据我们可以一起找。”
薛中书正要开口,却迎上了贾灿犀利的目光。贾灿也想到了,但他不知道和薛中书所想是否一样,所以看向了他,目光交错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两个人想到一起了。贾灿伸手拦住了薛中书,朝神宗问道:“黄兄,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当时你们去寺院验查尸体时候寺院住持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