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在即,花店又忙得不可开交。
曼芝没有想到申玉芳连电话都没打就跑来店里来找自己,幸好苏金宝没在,否则难免猜疑。
两人在狭小局促的店堂内稍坐了片刻,曼芝见她似乎有话想跟自己说,然而当着李茜和来往客人的面又难以启齿,于是便放下手里的事情道:“妈,不如咱们去隔壁的茶室坐坐罢,清净些。”
申玉芳求之不得,立刻欣然起身。
要了一壶碧萝春,曼芝细心的给申玉芳斟了一杯。
“我不在,萌萌还好吗?”她终究是放不下孩子,即使每天都打电话回去。
申玉芳点点头,“挺好的,原来以为她会闹……这孩子实在是乖,你不用担心。”
曼芝听了,更加难受,萌萌实在是懂事得令她心疼。
申玉芳蓦地皱了皱眉,低叹道:“这几天你没在,大概还不知道,二叔……出事了。”
曼芝吃了一惊,不觉瞪起眼睛,“他怎么了?”
“晚上开车出去没留心,撞上一辆卡车……在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才保住性命,但是脊椎撞断了,造成……全身瘫痪。”
曼芝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申玉芳亦是一脸愁绪,喟然叹道:“二叔也不容易,这么些年兢兢业业的为公司出力,没想到,竟会这么惨……我总是劝阿云,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老去跟叔叔争,他还能干得了几年,迟早也是会退下来的,我不希望一家人为了钱争得头破血流。”
曼芝默默听着,内心也是十分赞同。
虽然在生活中,她跟邵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可是工作上,她始终在为调和两人的矛盾悄悄的作着努力,她钦佩邵俊邦的管理头脑和工作能力;对于邵云,撇开私人纠葛,曼芝不得不承认他的精明和干练。毕竟年轻,学东西又快,且他从不官僚,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主要矛盾给抓出来。在公司里,邵云组织的会议通常都是最短也最高效的。再加上特殊的身份,因此,只两三年的工夫,他在公司的影响力就已经跟邵俊邦旗鼓相当。
然而,事实证明,曼芝的努力只能适得其反,叔侄二人的争斗愈演愈烈,她渐渐起了倦意,想要干一番事业的心越来越淡,最后不得不引身退出,图个心静。
耳边,申玉芳还在哀怨的诉说:“阿云他总是不听我的劝,偏要拧着来。这次又彻底把二叔赶下台,你想二叔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唉!这次出事,想必也是因为心里不痛快,多喝了几杯。”
曼芝低了头,想到邵俊邦从前待自己的种种好处,心里凄然。
“你要有时间,去看看他吧,从前他待你也是不错的。”申玉芳最后道。
曼芝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骤然间的冷场,让两个平素十分谈得来的人一下子不习惯起来,因为彼此都清楚,面前还横亘着怎样的一道难题。
还是申玉芳先打破了沉默,“曼芝,你……考虑好了吗?”
曼芝为难的凝住自己轻捧茶杯的手不作声。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精巧的铂金戒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磨损,依旧闪着晶亮的光芒,她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触,微薄的一点冰凉。
这些天,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同样的问题,以后,究竟该怎么办?
她素来隐忍,也习惯了隐忍,甚至把隐忍当成了自己此生的宿命,唯其如此,才能缓解心中根植的伤痛。
人都会有某种惯性,尤其不是自己本意要改变的时候。如果邵云没有象几天前那样撕破脸皮跟自己闹翻,那么她也许还会和从前一样,继续过着这种寂寥的日子,就当常少辉只是一个梦中曾经出现过的美丽幻影。
然而现在,邵云的变脸彻底颠覆了完美家庭的假象,一切深藏在隐蔽处的残破的往昔都被赫然拉上了台面,逼得她无法坦然自若的重拾宁静。
她无比清晰的明了,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申玉芳关切的眼神带着某种希冀投向她的面庞,曼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复。六年的时光在心中徐徐淌过,而她,是给自己温暖最多的那一个。
申玉芳从曼芝的表情上其实已经洞悉了她的内心,她们曾经相处的如此默契,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对方也已经了然。
出其不意的,申玉芳道:“我今天来找你,并不是要劝你跟我回去。”
曼芝闻听,惊诧万分,不觉抬眼看着她。
申玉芳的脸上竟是难得的平静。
“这几天,我一直都睡不好,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尽是你们这几年发生的事。”
想到申玉芳的身体和一贯的操劳,曼芝面呈愧色。
申玉芳长长叹了口气,“说实话,曼芝,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可是这些年,你在邵家吃了太多的苦,我看在眼里,怎么能忍心再恬着这张老脸求你回去呢!”
她的眼圈红红的,让曼芝看着很不好受,禁不住伸手过去,与她轻轻相握。
“我也想通了,人不能太自私。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跟阿云过下去,我……不强求你。”
“妈!”曼芝再也绷不住,终于哭了。
这一声叫唤蕴涵了太多的东西,感激,歉疚,不舍,还有那么多曼芝至今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六年的时间毕竟不短,更何况曼芝并非风平浪静的度过,此时突然决定舍弃,心中不是没有彷徨的。
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可是纵有千般不舍,也必须要有个了结。
申玉芳抹着泪继续道:“阿云那里,我会去说。”
良久,曼芝缓缓的平息了抽泣,收起内心凌乱的思绪,轻声问:“萌萌……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但是不容回避。
申玉芳犹疑了一下,委婉道:“曼芝,我书念的不多,有些话,说出来也许不好听,也不一定有道理,你不要见怪。”
曼芝忙道:“没事,有什么话您尽管说罢。”
“对萌萌,有些时候,你可能……太宠了。萌萌一味的依赖你,她又内向,这样下去,未必是好事。”
曼芝咬着唇听,有些恻然,她对萌萌,不仅有爱,还含着一份对姐姐的愧疚。
申玉芳看她神色没有大的变化,略略放心的往下道:“我知道你心疼她,但是你总这样把她保护得太好,萌萌会越来越脆弱,你说呢。”
曼芝强笑了笑,没有答复。她承认申玉芳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她不可能说丢开就丢开,萌萌还那样小。
“我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是怎么想的,可我是信命的。每个人的路该由他自己去走,旁人帮不了太多,不如顺其自然的好。你……也不可能帮萌萌一世的。”
曼芝低头长久的沉默,她想起了曼绮,自己曾经如何执着的去干涉过她要走的路。
申玉芳又道:“说了这么多,我并不是不肯让你带萌萌走,只是……这对邵云来说,的确有点难。你们两个……总得有人肯让一步才行呃。”
“妈!”曼芝终于抬头打断了她,咬着唇道:“您的意思我清楚了,让我……再好好想一想,行吗?”
申玉芳答应着,又是无奈,但同时也是释然的拍了拍曼芝的手背。
很晚了,邵云还没回来。申玉芳坐在客厅沙发里等他。
邵雷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母亲还执着的守在那里,皱眉道:“妈,你还是早点去睡吧,别等我哥了,他忙着呢。能在十一点以前回来就不错啦。”
申玉芳道:“我找他有事。”
“嗨,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非得这么深更半夜的找人谈。哥忙了一天,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思听你扯闲话。”
邵雷是见证了哥哥在公司忙碌的。自从坐上了那个最高的位子,邵云似乎完全换了个人,杀伐决断竟也游刃有余,并不输给二叔,邵雷钦佩之余,不免也心疼哥哥,尤其现在,嫂子还处于离家出走的状态,邵云并未因此而耽误了公事。
可是邵雷看得出来,这个打击对哥哥来说还是很大的,这一阵,他出奇的沉默。申玉芳对他摆摆手,“你别管,忙你的去吧。”
邵雷也懒得跟她辩白,自顾自朝房间里去,嘴上悻悻道:“行行,你等吧,一会儿他不数落你才怪。”
对着电视,申玉芳因为心里有事,一反常态没有昏昏欲睡。越剧绵软的唱腔在耳边咿咿呀呀的哼了半天,她也只是听个响儿。
终于,门口传来动静,她伸长了脖子瞧,是邵云回来了。
“阿云。”申玉芳唤了他一声。
邵云走进来,面色微沉,果然蹙了眉不满道:“妈,怎么还没睡?我不是叫你别等我么?”
申玉芳端详他憔悴的面容,一阵心疼,柔声道:“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夜宵吧。”
邵云脱下外套,往沙发里一甩,随身坐下,仰头直挺挺的倒在靠背上,闭起了眼睛,倦道:“不想吃。”
申玉芳见他神情如此疲累,有些犹豫,坐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这样陪着他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申玉芳还是把心一横,与其无休止的拖下去,不如乘早作个了断。
“我今天去见过曼芝了。”她轻声道,一边小心观察邵云的脸色。
邵云保持着那个仰卧的姿势,没有任何动弹,仿佛已经入睡。
可是申玉芳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也知道他在仔细的听自己说话,她的儿子,她很了解。
“阿云,你跟曼芝……分了吧。”她终于艰难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邵云的头颅微微抖动了一下,眉心一抽,似乎触到了某个痛处,可他依然不肯睁开眼睛,依然沉默。
申玉芳叹息一声,接着道:“说实话,我也不希望这样,可是这种日子,也该到头了。分开了,对你们大家都好……”
“不!”邵云突然睁开眼睛,飞快的答了一句,眉宇间布满了固执。
申玉芳一愣,继而无奈道:“你这又是何苦呢?都闹到这步田地了……”
“我不——”邵云依旧不肯改口,语气却饱含苍凉和痛楚,搁在膝盖上的手此时紧握成拳,因为太用力,指关节处白得泛青。
“妈妈看得出来,你喜欢曼芝……但是,两个人相处,光互相喜欢是不够的,要懂得包容跟退让,你们……都没有做到……唉!也怪那时,你们都太年轻了。”
邵云面庞微微扭曲,申玉芳不觉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拳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比他好受。
“是她的意思吗?”他阴沉沉的发问。
申玉芳点头。
邵云的眼里闪过一丝灼痛,他偏转头,固执的道:“让她自己来跟我说——我才信。”
申玉芳见他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神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摇了摇头,终于将手里攥着的一枚戒指缓缓递到他面前。
邵云低头看了一眼,顿时面色惨白,目光破碎。
那是他送给曼芝,并亲手替她戴上的结婚戒指。这些年来,即使他们闹得再厉害,曼芝也不曾摘下来过。
可是现在,她竟然把戒指退还给自己!
她是真的对他死心了!
霎那间,邵云悲痛欲绝,心头绞过撕裂的巨疼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申玉芳看在眼里,感到无比心痛。
“阿云,你七岁的时候就跟我说过,长大了要做个男子汉……你长这么大,遇到事情也确实没有退缩过。这一次,妈妈希望你还能跟从前一样,拿得起,放得下……”
邵云终于撑不住,神色崩溃,迅速俯下头去,右手死死抵住额头,嗓音沙哑,语调悲凄,“妈,我做不到,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的手犹如溺水一般扯住了母亲的手不肯放。
申玉芳被他抓得生疼,可她没有松开,反而用另一只手抚慰的去拍他的背,如果可以替儿子承受他此时的痛,她也在所不惜。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可是再困难也必须去做,长痛不如短痛。
“妈也不想你们分开,可是你们俩,互相之间……伤得太深了,即使以前感情再好,僵持了这么多年,也已经很难复原……阿云,你是男人,当初……为什么就不肯让着点儿曼芝呢?”
母亲的这些话从前并非没有跟自己提过,然而邵云此刻听在耳朵里,只是觉得刺心和痛悔!
“算了,阿云,别再互相折磨了,这些年,曼芝过得很不容易,你如果真心疼她……就让她走吧。”申玉芳的这句轻叹仿佛一个刑令,重重的落在邵云的心上,回声隆隆。
他长久的垂着头,身子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渐渐的,申玉芳看到有湿湿的泪滴下来,跌落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曼芝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朝里面张望了一眼,竟然没有陪护,雪白洁净的病床上,邵俊邦静静的平躺着,像是睡着了。
她犹豫了片刻,才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又轻轻合上。
走到床边柜前,她把手里的果篮小心的搁上去。
“曼芝。”躺在一边的邵俊邦突然开口叫唤了一声。
曼芝旋即扭过头去,看见他正瞧着自己,立刻歉然道:“二叔,把你吵醒了罢。”
邵俊邦摇头,“没有,我其实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邵俊邦悄然叹了口气道:“我让他们走开一会儿,想一个人静静。”
曼芝听他这么说,倒有些无措起来,忖度着自己大概来得不是时候。
邵俊邦看她神色尴尬,猜到她的想法,微微笑了笑,“你能来看我,我心里高兴得很。”
总是这样躺着说话,邵俊邦有些不甘,他示意曼芝将床摇高一些,曼芝又给他垫了个靠垫,然后自己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
“这样好多了,就是不能太久。”邵俊邦道。
曼芝看着他凄凉的神色,心中恻然,想真是世事无常,从前那么风光的一个人,如今竟然只能孤独的长卧榻上。
许是看出了曼芝眼里的怜悯之色,邵俊邦多少有些自嘲,缓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很狼狈?”
曼芝答不上来,又于心不忍,遂低了头剥手里的一只桔子。
邵俊邦也没有追问,喟然道:“以前总是一天忙到晚,连睡个囫囵觉都觉得珍贵。现在倒好,可以天天躺着了。”
曼芝咬了咬唇,把去皮的桔子递给他,他摇了摇头,曼芝只得又把桔子搁下,谨然的望着他。
“曼芝,你猜我现在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曼芝疑惑的摇头。
邵俊邦将目光从她脸上调开,投向正前方空白的墙壁,幽然道:“我在想,是不是真有‘报应’这一说?”
曼芝骇然盯住他,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当年,虽说我没有要加害你姐姐的意思,可终究也是参与了,以至于酿成了那场悲剧。”
曼芝听他旧事重提,不觉低下头去。
“这些年来,这个结也一直嵌在我心里,始终没办法释怀,直到这次出事,我才想到,大概是到了还债的时候了。”他对曼芝苦苦一笑。
曼芝只得低声安慰,“二叔,你别胡思乱想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
邵俊邦长叹一声,“曼芝啊!你是个少见的好孩子,聪明,能干,还很善良。二叔说句心里话——我觉得阿云配不上你。”
听他提到邵云,曼芝心里扑棱一下,立刻婉转的打断他的话头道:“你累了吧?要不要歇一会儿?”
邵俊邦的脸上的确起了一丝疲惫,但他摇头阻止,“不,曼芝,你让我把话说完,好么?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不说出来,我难受。”
曼芝无奈,只得由他。
“阿云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顽劣,成人之后也没有什么长进,尽沾些乱七八糟的事,又常常惹是生非。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嫁给他。”
曼芝垂头不语。
“这几年,你也看到了,他跟我闹得越来越凶。我这个做叔叔的,也是越来越难做啊!其实,即便这次他不让我下来,我也已经起了要走的心了。”
他的这番剖白令曼芝有些讶异,只是不管邵俊邦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客套话,于她都没有太大关系,她今天来看望邵俊邦,完全是看在从前他待自己的好上,与其他因素无关,这一点,大概也就曼芝自己心里明白了。
“二叔老了,人一老,就容易心肠软,念旧。如果二叔再年轻个十年,哼,十个阿云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这话时,面上显出些冷俊,颇象数年前与曼芝谈判的邵俊康,她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一凛。
然而,邵俊邦的神色很快缓和下来。
“曼芝,我跟你说这些,不要以为我是想拆散你们,实际上,我是想告诉你,虽然阿云劣迹斑斑,可他对你,却是真心实意的。”
曼芝颇感意外的望着他。
“如果不是因为太在乎你,也许,他对我的态度还会好一些。”邵俊邦由衷道。
当初他把曼芝拉在身边,本意是希望能挟制邵云,却不料适得其反,邵云对他逼得更凶,也做得更绝,这最终的结果竟然与邵俊邦的初衷背道而驰,不能不说是讽刺,然而这些话他是无法解释给曼芝听的。
他的这句话却在曼芝心里掀起了波浪。
在乎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表达,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方式和理解。也许在外人看来,邵云的所作所为是出于对曼芝的重视,可是作为承受者的她,彼时所感到的却是无尽的困扰和痛苦。
因为在乎你,所以处处与你为敌,事事对你作梗,这样的在乎,曼芝宁可不要。
邵俊邦终于觉得累了,不得不重新躺下,曼芝替他拢好被,听他最后道:“曼芝,你就原谅阿云罢。”
曼芝愣住,原来邵俊邦什么都知道。
从医院出来,曼芝仍是想不通懂邵俊邦为什么会突然替邵云说话。
也许,真的象他自己所说,人老了,会心软,而此时的他,因为遭遇了重创,竟将不幸归于“报应”。
“报应”是需要积德来化解恶果的。他是否认为劝说曼芝与邵云复合就是在行善?
情人节在满城的年轻男女殷切期盼中姗姗来迟。
节日的夜晚,几乎每个饭店,酒吧,茶室都爆棚,随处可见甜蜜的情侣相对而坐,嘤嘤低语,许多餐厅还大搞烛光晚餐来吸引喜好浪漫的情侣。
邵雷和上官琳就是在这样一家高级餐馆的包房内共渡烛光晚餐。一个月前,邵雷就已经在这里做了预约。
环境相当温馨,相对于茶餐厅的热闹,这里安静得几乎缺失节日气氛,好在情人节只需要两人度过。而这个代价也是极为奢侈的。
“有钱就是好啊!”上官琳在得知了包房的价格后,不得不庸俗的感叹一声。
让上官琳意外的是,平常看见自己就殷勤周到的邵雷,今天一反常态有些沉默。
上官喝着鲜榨的果汁,有些不悦的数落他,“你怎么蔫儿蔫儿的?出什么事了?”
邵雷瞥了她一眼,轻声道:“我是想起我哥的事,有点烦。”
他跟邵云从小感情一直很好,此时触景生情,替大哥难过。
上官心弦微微拨动,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里的杯子,“你哥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邵雷心中烦闷,只是不停的分割盘子里的牛排,“连我妈都劝他跟大嫂分手……我妈很喜欢大嫂的。”
上官十分诧异,“是么?那……你哥同意了吗?”
邵雷摇头道:“他接受不了。我哥……真的是很爱大嫂的。”
上官冷哼了一声,道:“那他早干嘛去了?临要分了,才觉得对方可贵,有意思吗?”
邵雷皱着眉,继续分割牛排,已经细碎得不能再切了。
上官拿自己的叉子敲了一下他的盘,瞪眼道:“别暴殄天物啊,398块人民币一盘呢!”
又问:“那现在怎么办?两个人都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动?”
“唉!他们一直就是这样,都是牛脾气,谁也不肯改——对了,我嫂子呢?她有什么反应没有?”邵雷一边忖度一边问,“那个……有没有什么陌生男人去找过她?”
上官白了他一眼,怒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自以为是啊?哦,婚姻出了问题,就一定是女人在外面有人了?!再说了,若论起来,还是你哥不正经在先,我要是曼芝,早就红杏出墙了。”
邵雷让她抢白的哑口无言,只好低头去吞那有点恶心的“牛肉粒”。
上官逞完口舌之能,见邵雷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一直都是邵雷让着她,从不跟她计较。
此时不免想到,曼芝和邵云,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忍让一些,是否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上官永远也不会让邵雷知道自己内心曾有过的彷徨和矛盾,那一丝对邵云的微妙情愫,虽然困扰过她,可是也让她明白,两个人相处,光有爱情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彼此的包容和信任。
她望着面前的邵雷,忽然找回了自己,感到内心安实和充足。
邵雷送上官回到家已经很晚,两个人腻腻歪歪的进了门,不期然曼芝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彼此都有些尴尬。
邵雷立刻松开上官,挠挠头发,叫了声“大嫂。”
曼芝朝他微红的脸瞟了一眼,笑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上官比他表现得大方,一边换鞋子,一边问曼芝,“今天睡得这么晚啊?”她记得曼芝一向早睡早起。
曼芝含糊的答,“嗯,有点睡不着。”
电视机的声音低得几乎没有,只有无聊的画面不停的闪烁,而曼芝似乎并没有沉浸到剧情里去。
上官推了推木头木脑的邵雷,轻声道:“不早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邵雷巴不得顺着台阶下,立刻回应好。
走到门口,他迟疑了一下,又折回身,忖量了半天,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曼芝道:“大嫂,我有个请求,说出来不知道合不合适?”
曼芝见他神色凝重,心里也大约猜到了几分,但依旧平静道:“没关系,你说吧。”
“你能抽时间回去看看我哥吗?他现在……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