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纳尼亚传奇:凯斯宾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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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雄狮长啸

终于,其他四个人都醒了过来。露茜不得不第四遍重复刚才讲过的话。大家听完后都默不作声,这使她感到很沮丧。

“我什么都没看见。”彼得盯着前面的树林,把眼睛都看酸了,“你呢,苏珊?”

“没有,当然什么也看不见。”苏珊不高兴地说,“因为那儿根本什么都没有。她是在说梦话。快躺下睡觉吧,露茜。”

“我真希望,”露茜颤抖着声音说,“我真的希望你们大家和我一起去。因为——因为不论你们来不来,我都要去找他。”

“别胡说了,露茜,”苏珊说,“毫无疑问,你不可以一个人离开的。别让她去,彼得,她完全是在胡闹!”

“假如她一定要去,我跟她一块儿去,”爱德蒙说,“她以前一直是对的。”

“这我知道,”彼得说,“而且很可能她现在还是正确的。显而易见,从下游走出峡谷这条路行不通,更何况在夜里这个时候。不过,阿斯兰为什么不让我们看到他呢?他以前从来不这样的,这不太像他。DLF,你怎么想?”

“我没什么说的,”小矮人回答道,“要是你们都去,当然,我肯定也一起去。要是你们分成两路,我将跟随至尊王彼得陛下,因为这是我的任务。然而,假如你问我个人的意见的话,我不过是个头脑简单的小矮人,我以为在白天都找不着路,夜里更加不可能找到。况且,我一点都不喜欢那法力无边的狮子,他明明会讲话却又不肯讲话,非常友好却不帮助我们,非常巨大却又没人能看到他。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瞧,他在用爪子拍打草地,他在催我们了。”露茜有些焦急地说,“我们必须马上走了。你们走不走?反正我要走了。”

“你没有权利这样勉强我们大家听你的胡话。现在是四比一,你又年龄最小。”苏珊说。

“嗨,快点吧!”爱德蒙有些不耐烦了,“我们只有去一趟,别无选择,待在这里将会是无休止的争吵。”他有心全力支持露茜,却又因为睡觉被打搅了很不高兴,结果就表现得好像很生气一样。

“那么走吧。”彼得一边说一边懒懒地穿上盔甲。如果换个其他场合,他会对露茜说些鼓励或安慰的话,因为她毕竟是他最喜爱的小妹妹。他心里清楚,露茜现在一定很难过,而且不论刚才发生了什么,都不是她的过错。但是同时,他也不由自主地对她有点儿恼火。

最不高兴的要数苏珊了。“我要是像露茜那么蛮不讲理,我现在就赖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们爱上哪儿上哪儿!我真想这么做!”

“请服从至尊王,尊敬的女王陛下,”杜鲁普金说,“我们这就上路吧。如果不能继续睡觉,我不愿浪费时间在这里抱怨,赶紧走吧。”

一行人终于出发了。露茜走在最前面,她咬紧嘴唇,使劲忍住不说出那一肚子想要反驳苏珊的话。不过,她一抬头看到阿斯兰,便一下子把那些抱怨的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阿斯兰转过身来,就站在他们前面大约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不慌不忙地领路。其他人看不见,只得跟着露茜。他们不仅看不到阿斯兰,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那猫爪一样的巨爪落在草地上,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孩子们在阿斯兰的带领下,从舞蹈树林的右侧走过——谁也不知道那些树神是否仍在翩翩起舞,因为露茜紧盯着阿斯兰,而其他人又紧盯着露茜——他们越来越靠近峡谷了。“上帝保佑!”杜鲁普金心里祈祷,“但愿这疯狂的举动不要以跌下悬崖粉身碎骨而告终!”

阿斯兰领他们沿着悬崖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长着小树的一个地方。他转个弯,消失在小树丛中。露茜一下屏住了呼吸。看上去阿斯兰好像是从悬崖上跳了下去。可是她必须跟紧阿斯兰,来不及停下来细想,她加快脚步,一下子也消失在了小树丛中。朝下望去,她看到一条陡峭的羊肠小道,通向大岩石中间的峡谷底部,阿斯兰正沿着小路往下走。他忽然转过身来,用赞许的眼神看着她。露茜拍拍手,跟着阿斯兰爬了下去。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喊声:“喂,露茜,当心!上帝呀!你就在悬崖的边缘!快回来……”可是紧接着又传来爱德蒙的声音:“不,她没错,这儿是有一条下去的小路。”

爱德蒙在半路上追上了露茜。

“快看!”他激动地大声说,“快看!在我们前面正往下走的那个黑影是谁?”

“那是阿斯兰。”露茜骄傲地说。

“我们相信你没错,露茜。”爱德蒙说,“原先我怎么就看不见那身影呢?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当然和影子在一起啦。你还看不见他?”

“我想刚才是看见了一下。这里光线太暗了。”

“快走啊,爱德蒙国王,快走。”身后传来杜鲁普金的催促声。接着,再往后,在靠近崖顶的地方,传来彼得的声音:“苏珊,勇敢些,把手伸给我。怎么了,小孩子也走得过来,别怕。”

没过多久,他们便都来到了峡谷的底部,湍急的河水在耳边发出很大的响声。像小猫一样灵巧地跳跃几下,阿斯兰很快就从露出水面的石头上跳到小河中间。他停下来,低下头喝水,昂起那鬃毛蓬松的头,又转过脸来看一眼孩子们。这一次爱德蒙看见他了。“噢,阿斯兰!”他一边大声叫着,一边向前扑去。可阿斯兰抖抖鬃毛转过身去,纵身跃到彼岸,沿着河开始向上游走去。

“彼得,彼得,”爱德蒙喊道,“你看到了吗?”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彼得说,“但是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继续走吧。现在,让我们向露茜欢呼致敬。好了,我们赶紧走吧,我这会儿并不感到怎么累。”

阿斯兰毫不迟疑地领他们向左边上游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大家都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做梦——那奔流的河水、湿润的草地、隐约的峭壁,还有走在前面那威严却一直默默无语的阿斯兰。这时候,除了苏珊和小矮人,其他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斯兰了。

不久,他们来到另一条陡峭的小路前。这条小路一直通向崖顶。与刚刚走下来的那个山崖相比,这里高多了,而且也曲折多了。值得庆幸的是,这时月亮恰好就在峡谷的上方,两岸山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当阿斯兰的身影在崖顶上消失之后,露茜差点儿泄了气。她鼓足最后的勇气,奋力登上崖顶。这时她已是两腿发抖,上气不接下气了。自从离开清水湾以来,他们历尽了千辛万苦。这时她惊喜地看到,目的地就在眼前。一段不陡的坡地(杂草和一些巨石在乳白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向上延伸,直到半里以外的一个小山丘,山丘上覆盖着绿色的树。露茜知道,那就是大石桌所在地。

伴随着盔甲的叮当声,其他人跟着露茜,一个接一个地爬上了崖顶。阿斯兰仍然默默地走在前面,带领大家向小山丘走去。

“露茜。”苏珊轻声叫道。

“什么事?”

“我现在看见他了。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没关系。”

“其实我比你想象的更糟。昨天,就在阿斯兰警告我们不要到下游杉树林去的时候,我就相信你见到阿斯兰了。而且今天夜里你把我们叫醒的时候,我其实也是相信你的,我是说,我内心深处是相信你的。我真的是想相信你的,可我一心想尽快离开树林,而且……唉,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搞的。现在,我要怎么和阿斯兰说呢?”

“也许你什么都不用说。”露茜建议道。

不久,他们便来到树林跟前。透过树木间的缝隙,孩子们看到了阿斯兰堡垒,那是在他们统治的时代之后建筑在石桌上方的。

“他们警戒做得太差了,”小矮人低声说,“否则早就该向我们进攻了。”

“嘘!”孩子们立刻制止了他。因为他们看到阿斯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默默地望着他们。那目光是那么庄严,使他们高兴中又带着胆怯。两个男孩率先向他走去,露茜紧随其后,苏珊和小矮人走在最后面。

“哦,阿斯兰!”国王彼得说着单膝下跪,拿起一只巨大的狮爪在脸颊上亲了一下,“见到你我真是高兴。我很抱歉,带领大家走了这么多弯路,耽误了很多时间——尤其是昨天早上。”

“我亲爱的孩子。”阿斯兰亲切地说道。

他转身迎向爱德蒙,“你干得不错。”他夸奖道。

接着,沉默了一会,他又用那深沉的声音呼唤道:“苏珊。”苏珊没有回答,别的孩子都感觉到她在哭泣。“你几乎被恐惧所征服,孩子。”阿斯兰说着,“过来,让我帮助你。忘掉那些,现在,你是否又恢复了勇气?”

“嗯,有一点,阿斯兰。”苏珊羞愧地答道。

“现在!”阿斯兰转而提高了声音,甚至带了点咆哮的感觉,他用尾巴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现在,那位小矮人,著名的剑手和骑士,那位不相信阿斯兰的朋友,他在哪里?到这儿来,大地的儿子,到这儿来!”最后几个字简直就是吼出来的。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由于极度的敬畏和紧张,那小矮人颤抖着,不知道该如何言说。孩子们都很熟悉阿斯兰,看得出来他其实很喜欢杜鲁普金,所以都让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可是这对杜鲁普金来说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狮子,更不用说是单独与一头狮子待在一起了。好在他没有慌忙逃走,而是战战兢兢地向狮子挪过去,这倒是明智的。

阿斯兰猛地向他扑过去。你见过猫妈妈嘴里叼着小宝宝跳跃的情景吗?现在就是那样的场面。杜鲁普金被阿斯兰叼在嘴里,吓得缩作一团。阿斯兰把头一晃,小矮人身上的盔甲便像铁匠的包裹那样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接着,阿斯兰向上一抛,把小矮人抛到空中。在阿斯兰面前,小矮人其实就像躺在家里的床上那么安全,但是他却害怕得很。当他从空中落下来时,阿斯兰用他巨大柔软的爪子轻轻地一接,就像母亲一样稳稳地抱住他,然后把他放在地上。

“大地的儿子,我们做个朋友吧?”阿斯兰问。

“好……好吧。”小矮人仍然惊魂未定,气喘吁吁地说。

“现在,”阿斯兰说,“月亮就要下去了,看看身后,天已经要慢慢亮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浪费虚耗。你们三个,亚当和大地的儿子们,立即进入堡垒,看看里面的情形,再好好布置一下。”

小矮人仍然一言不发,两个男孩谁也不敢开口问阿斯兰是否也一起去。三个人抽出宝剑,一齐向阿斯兰致敬,然后转过身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露茜注意到他们脸上毫无倦意,彼得和爱德蒙这时候看上去完全是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国王了,再不是英国火车站等着去学校的小孩了。

两个女孩紧靠在阿斯兰身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三个人消失在视线中。这时光线已经开始变化了。在东方,阿罗维尔,那颗纳尼亚的晨星明亮得像一轮小小的月亮。阿斯兰这时候显得特别高大,他昂起头,抖抖鬣毛,咆哮起来。

那声音一开始深沉、有力,仿佛风琴从低音奏起,然后渐渐音调高昂,声音响彻大地,直到大地和空气都随之颤抖。那吼声从他们脚下的小山上发出,很快向四面八方传去,震撼了整个纳尼亚。山脚下米拉斯的军队被惊醒了,士兵们一个个脸色惨白地看着对方,老半天才想起去抓自己的武器。大河的下游,在这清晨最寒冷的时刻,树神开始挥动手臂,水神也从河里抬起了头。

更远的地方,在每一寸土地上,每一片树林里,窝里的兔子竖起了耳朵,熟睡的小鸟儿也把脑袋从翅膀下面伸了出来,猫头鹰高声鸣叫,狐狸也叫了起来,还有刺猬,还有其他所有的动物都一起叫了起来。

在城镇上,乡村里,母亲们把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睁大了眼睛。院子里的狗也忍不住汪汪叫个不停,男人们则跳下床来,伸手开灯。在北部边界的山上,巨人们走出黑黑的山洞。

露茜和苏珊看到大片黑乎乎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向她们拥来。猛一看像是掠过地面的黑雾;再看又像是风暴中黑色的海浪,一层高过一层,汹涌而来;再仔细看去,又好像是整片的树林在朝她们移动。似乎全世界的树都在朝阿斯兰拥来。可是等他们来到跟前时再看,他们又不是树了,那些对阿斯兰振臂欢呼的,围着露茜欢呼的竟然都是些人!美丽的白桦姑娘高高地扬起了头;杨柳姑娘们把长发扎在脑后,以便更清楚地看到阿斯兰;高贵的山毛榉姑娘亭亭玉立,向阿斯兰行注目礼;满头长发的橡树、干瘦的榆树、头发乱蓬蓬的冬青树(虽然他们自己看上去又瘦又黑,但是他们的妻子们可是长满了漂亮的浆果的)、快乐的山梨全都向阿斯兰鞠躬致敬,都振臂高呼。“阿斯兰!阿斯兰!”喊声此起彼伏,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久久不息。

聚集在阿斯兰身边的人越来越多,都快乐地跳起舞来(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舞会),这使露茜感到有点儿困惑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一大群人和一大群树围在一起欢乐地跳舞。其中有一个年轻人,身穿树皮,卷发上戴着一只树叶编织的草环,要不是脸上充满了野性,真会让人不敢相信这么漂亮的人竟然是个男孩。你会觉得,就像爱德蒙几天后见到他时说的那样,这个小伙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身边有许多女孩子,和他一样充满了野性的活力。出人意料的是还有人骑着毛驴。每个人都在欢呼,“呜依……呜,呜依……依……依呜”。

“那不是洛浦吗,阿斯兰?”这个年轻人喊道。很明显,的确是洛浦。但是几乎每个人对于“他们正在玩什么”这个问题都有不同的答案。可能是在玩“轻拍”,但是露茜是真的认不出来。看上去有点像是“捉迷藏”,但是所有人表现得都好像是被蒙着眼睛的那个。也不太像是“找拖鞋游戏”,因为根本就没有“拖鞋”啊。而最令人困惑的是骑着毛驴的那人,他又胖又矮,还一直在喊“吃点心了,都来吃点心了!”这时候,毛驴也受到周围快乐气氛的感染,使劲抬起前蹄,打算来个自立表演。结果呢,胖老人一次又一次从驴背上摔下来,身边快乐的人们再把他扶上去。整个人群中到处飘着越来越多的叶子,不一会儿,不但飘叶子,还到处是树藤,他们抓到树干就使劲往上爬,然后紧紧抱住树枝不放。毛驴在中间使劲地扭着,它的尾巴和树藤缠到一起,还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一直在它耳边摇晃。露茜仔细地看了又看,原来那是一串刚成熟的葡萄。接着,大家头顶、脚下都挂满了葡萄。

所有人这时候都停下来开始吃葡萄。这葡萄可真是美味,绝对不是温室里能种出来的。这葡萄拿在手里的时候,感觉硬硬的脆脆的,但是刚一放进嘴里就化成了甜水。女孩子们最喜欢了,怎么也吃不够。而且这里葡萄又多,所有人都敞开胃口大吃,谁也顾不得自己吃相是不是好看。不仅嘴里都塞满了美味的葡萄,手里还拿着一大串使劲往嘴里塞。大家一边一个劲儿地欢笑,一边高呼着“呜依……呜,呜依……依……依呜”。突然,大家同时意识到游戏(不管这游戏到底叫什么)和宴会都该结束了。于是纷纷坐到草地上,转头看着阿斯兰,听他将要说些什么。

这时太阳刚刚升起。露茜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她凑过去悄悄地对苏珊说:

“听我说,苏珊,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什么人?”

“一脸野性的那个青年人是巴库斯,骑毛驴的老人就是塞利努斯。你记不记得,图姆纳斯先生很久以前给我们讲过他们的故事的。”

“当然记得。可是,我说,露茜……”

“什么?”

“要不是有阿斯兰在,我会觉得和巴库斯以及他的那些充满野性的姑娘们在一起不安全。”

“我可不这么认为。”露茜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