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派康绚督修淮堰,并让徐州刺史张豹子协助。天监十五年,康绚督建的淮堰业已修成。这堰长九里,宽百丈,塘边种植杞柳,每隔几丈,就置一营垒,设计很是周全。
接着,有部将向康绚献计道:“淮水是四大河流之一,水量甚大,若能在堰东凿开一条水渠,将一部分水引出,以减轻堰塘的压力,堰塘就会旱涝永固了。”
“此话有理!”康绚听后说道,接着笑起来,“哈,不过,此事劳心劳累,投降了北魏的萧宝夤如今正好在淮北,我不如设法让他来为我做这件事呢!”
“将军之意?”那部将不解地问。
“我可派人向萧宝夤献计说:‘萧梁的百姓有了此堰塘,使上游之水不能流下,他们旱季有水灌溉,就可高枕无忧了,而你们下游却少了雨水!你不如在其东面开凿一条水渠,将它的水引走’。”康绚轻声说道,“萧宝夤本来就担心下游水少多旱,当然会前去开凿东渠的!”
部属们听后,纷纷点头,忙照计行事,结果萧宝夤果然上当,他急忙令人开挖东渠去了。这样,康绚未费吹灰之力,就保住了该堰塘的稳固。然而,在此期间,康绚与叛王萧宝夤的来往,不免也给人留下了诬陷中伤他的话柄。
梁徐州刺史张豹子原来以为修堰重任会派给他自己的,结果却被康绚得到,并且自己还要由康绚调配,因此,他非常恼怒,并想报复康绚。于是张豹子进宫来见梁主。
“启奏我主,康绚大有私通魏将萧宝夤之嫌!”张豹子进宫后,立即向梁主诬陷康绚。
“此言不确!”梁主道,“况且……康绚他还在管理堰塘……此事,爱卿能办?”
“倘若陛下允许,微臣自愿替皇上效劳——”张豹子随即说道。
“嗯,好吧……朕现在命令……你去接管堰塘!”梁主随即说道。
梁主虽然不信康绚有反意,但堰塘业已修好,于是他也不想深究,现在,既然张豹子要管理堰塘,梁主自然也愿顺水推舟,给他一个人情:遂将康绚调回,另委他职,就让张豹子接管堰塘去了。
不料,张豹子不擅长水利,康绚一走,堰塘荒废,水患就一触即发了。
当时,魏廷摄政者是胡太后,因为寿阳曾被淹过一次,她深知水患危害,特派任城王元澄为上将军,让他督管南讨军事,趁水灾未到,先伐梁军。大军正要东下徐州,攻打淮堰,突然仆射李平上来阻止。
“大将军不必立即出兵,因为近期大雨,不久淮堰就要崩塌!”仆射李平向胡太后劝谏道,“因为梁将张豹子从不管堤坝,那里的堰塘已经松动,梁人就要遭难了。”
“哦,既然如此,元澄可暂时屯兵,静待秋汛,以便我们趁‘水’打劫萧梁!”胡太后说道。
果真,秋雨一到,淮水暴涨,淮堰突然崩溃,声如雷吼,震荡三百里。淮堰四周的梁军营垒、村庄及十多万百姓、兵士都落入洪水之中,连绵百里,浩如烟海。
胡太后闻罢大喜,遂重赏了李平。
“淮堰崩溃,灾害千里!陛下当严惩张豹子——”突然,一将急切地进宫向梁主奏报。
“啊,张豹子竟是如此无能!”梁主萧衍听后起初一怔,见自己耗费了大量钱财的工程,竟然毁于一旦,前功尽弃,十分恼怒,“当拿张豹子是问!”
然而,接下来,他又垂头丧气,万分惆怅,自怨自艾起来。
“唉,凡事皆有天定,这莫非正是上天使然?”梁主无限悲叹,自言自语道,“朕要一心向佛,具有大佛胸怀啊!何必在红尘挣扎?”
随即,梁主开始迷信于佛教,产生了悲天悯人之情。
“陛下要如何向佛?”众臣问。
“传旨出去,今后凡百官祭祀,只能以菜果代替牲畜,或将面粉做成牲畜来代替肉食,以免杀生,以便节俭——”梁主向众说道。
梁主从此宽容一切。临川王萧宏自洛口败逃回来后,梁主不但未能给予惩罚,反而加封他为司徒、扬州刺史。
天监十七年,大理寺得到了一份萧宏就要谋害皇上的情报,并向梁主萧衍呈奏了,梁主虽然不想对此多加评说,但其心中难免也有一些疑惑。
于是,当天清晨大雾漫天,萧衍轻车简从,准备去同夏里故居改建家庙。当梁主御辇上了秦淮河淮清桥时,不远处萧宏的临川王府,却已赫然在目了。此时,萧衍突然心中一惊,随即改乘了另一辆小车,绕道而行,而让原来的御辇仍旧向前走去。恰在此时,御辇刚到桥墩,竟突然发现桥体下陷,将御辇掀翻在河边,同时从桥墩下突然冲出几十名刺客,他们个个手持利刀,向那御辇蜂拥而去,与皇家侍卫们开展了一场血淋淋地拼搏。而最后,当刺客们发现皇帝并不在该御辇之内时,才纷纷慌忙地逃走了,只有几人被捕,并送到梁主面前。
梁主通过对这些刺客的审讯后,才得知他们竟然真是受萧宏主使的。因为得知其弟临川王萧宏企图杀主篡位,所以,梁主只得当即将萧宏召进宫中询问。
“唉,你为何要派人刺杀朕躬?”梁主悲惨地问萧宏。
“巫师说,除掉陛下,我就可以登上皇位!”萧宏也哭道,“我上巫婆的当了!”
“正是朕略有才干,才侥幸坐上皇位,即使坐上,朕也还要提心吊胆,以防不测。你的才能不及朕的一半,却也妄想魏觎皇位?”梁主萧衍哭着对萧宏说。
“嗯……”萧宏也哭起来。
“况且……朕乃是你的兄长,有大恩于你,你应知朕对你的大恩啊!你不懂感激,却要恩将仇报,对朕下手,你良心何在?”梁主接着说道。
“我知错了,我已经知错了……”萧宏磕头如鸡啄米,一直哭泣着。
“唉,你身犯谋逆大罪,朕只得罢了你的官。你回府闭门思过去吧!”梁主说道。
于是,萧宏谢恩,凄惨地出了宫门。
然而,不久,又有人告密,说萧宏私藏铠仗,包藏祸心。梁主立即给萧宏赐赠美食,并亲往他府中饮宴。君臣喝到半酣,梁主突然径人萧宏的后堂,见三十多所房中装的都是金银财宝,并无兵器,于是,他竟然高兴起来,连忙出来继续喝酒。
“阿六,你真是富可敌国啊!”梁主笑逐颜开地说道,“前次御史中丞任昉说你财富如山,朕还不相信呢!哈哈哈……”
“啊啊,诚感陛下不责怪我贪得无厌!”萧宏见梁主没有责怪他,如释重负地谢道。
“阿六心思只在财富上,不在皇位上。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梁主继续笑道,“好,朕让你官复原职吧——”
对此,梁主第二子豫章王萧综摹仿晋王萧褒《钱神论》,戏作了一本《钱愚论》,对萧宏大加讽刺。梁主曾下令销毁此书,但是,因为此书已经流传在京中,所以未能追回。萧宏看了此书,羞愧难言,才稍有收敛,但是,后来萧宏仍旧故态萌发,以致做出逆伦之事。这正是梁主为私忘公、姑息养奸所造成的。
一天,萧宏经过后宫御园,迎面碰到了梁主萧衍的永兴公主。只见永兴兴味盎然地来到他的身边。
“皇叔今日从何而来,为何竟是如此愁眉不展?”永兴大声地笑问萧宏,并且上来用手拉着萧宏,“叔叔且去我们后宫游戏,如何?”
“唉,不不不!”萧宏慌乱地说着,永兴公主虽然美貌如仙,他对公主也早有爱慕之情,但是,他们毕竟是叔侄之辈,有时他也还要顾及脸面,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仍然说道,“陛下方才正在责备为叔我呢,我要回家闭门思过才是!”
“阿叔有何过可思?皇帝已经是老糊涂了!”永兴公主仍旧抓住萧宏不放,“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如此扭扭捏捏?你们在战场上的雄气何在?”“我哪有什么雄气,我是战场上的败将啊,诚感陛下没有怪罪……”萧宏继续推辞道。
但是,谈笑间,萧宏已被永兴公主拉拉扯扯,带到了后宫,进了公主的寝室。
“阿叔英气盖世,本公主对你早有爱慕之心!”进门后,永兴突然用手抱住了萧宏的脖子,撒娇起来,“我今晚就是不让你走了!”
“啊,哈……哈……”萧宏犹豫了一会,随即将方才的烦恼忘记得干干净净,本性促使他立刻迎上侄女的调情的嘴巴,尽情欢娱起来。
“公主要知道,我们下次切莫如此了!倘若这事让陛下得知,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一场乱伦的云雨之后,萧宏翻身起床,不安地对公主说道。
“阿叔不必忧虑,一切自有本公主负责!”永兴倔强地说。
“你有何能,能负此责?”萧宏微笑道。
“别看我永兴公主平时嘻嘻哈哈,其实我早已得知你想篡夺我父皇之位了!”永兴轻松地说,“今日事发,我父皇正是为此而责怪你的吧?””啊,你也知晓了这事?果然什么事都逃脱不了公主的敏锐眼睛!“萧宏一听大惊,便说,”你不忌恨叔叔有此篡位举动?”
“人各有私心,阿叔此举,也不为怪事,我可以理解!”永兴轻描淡写地答道,“只不过阿叔要那些人行刺我父皇,未免是太愚蠢了!”
“公主的意思……”萧宏又惊讶地问,“你认为……”
“只要你能一辈子对我真心,这事我可以帮忙!”永兴严肃地说。“你愿意刺杀父亲,替我谋取皇位?”萧宏更加吃惊地问,“他……可是你的父皇啊!”
“只要你真心,我自然乐得为你出力!事成之后,我们可以做永久的夫妻,你登上了皇帝宝座,我可以当上皇后。”永兴接着说,“皇后可比我现在这个小公主气派得多了!”
“既然如此,就请公主尽早行事,以便你我早日团聚,早得荣华富贵!”萧宏急迫地说。
“一言为定!”永兴笑道,与萧宏依依惜别。
接下来,永兴公主竟然真的充当了谋杀其父的刺客。
一天晚上,年过古稀的梁主萧衍在接待了最后一批朝臣后,遂与几个子女谈论家事。他一心向佛,悲天悯人,深感国事纷乱,家事繁杂。
梁主乐呵呵地将一包典籍送给永兴公主等女儿们,并嘱咐她们要和睦相处,以使他自己能够安心地颐养天年。接着,梁主回身取出经书分送给大家。最后,子女们陆续地向梁主告辞了。
然而,就在梁主送走了客人转身之际,梁主身边突然杀进了一个头戴面罩的刺客,那人将一把雪亮的短刀刺向梁主的背心。梁主大吃一惊,赶忙回缩,使刺客扑了一空,才逃过了一劫。
此时那刺客飞奔出殿,隐入夜色之中了,卫士们随即冲向殿外。但是,借着昏暗的月光,梁主似乎感到那刺客身姿十分熟悉。不久,卫士们陆续地回来,梁主忙问究竟,只见有个内监走上来,向梁主萧衍耳语了几句。
于是,萧衍顿时瘫坐在座榻上,无言地泪流涟涟。
“……将她带上来——”过了一会,梁主才果断地向左右令道。
卫士们将刺客带到梁主的面前。梁主一把撕下她的面罩,大家都大吃一惊:原来这位刺客不是别人,他就是永兴公主!梁主萧衍看着面前的女儿,老泪纵横,久久无言。
“唉,你……你……竟要刺杀父皇,你的良心何在?”许久之后,梁主才问了一句。
“女儿……已经知错……”永兴公主嗫嚅道。
“你……你去吧,永远离开京都——”梁主伤心欲绝地向她令道。
永兴公主听罢,转身出了宫殿,接着乘车向西,本想投奔雍州襄阳故地。然而,当车临长干桥秦淮河边时,她又令人停下了车辇,自己慢慢地从车上走了下来,随即纵身跳人长干桥下,在水中自尽了。
临川王萧宏也因此忧惧成疾而亡。然而,对于这种弟弟,梁主却还能在他重病期间,一连探望了他七次’并且在他死后还追封他为侍中、大将军、扬州牧。
五十五、西风残,萧综投北魏
后来,北魏朝政仍旧十分纷乱,国内盗贼四起。梁主萧衍想趁机伐魏,以便一统中原,只是此时,萧梁的良将原来只剩下韦睿、裴邃两位了,并且近日韦睿又突然逝世,唯有裴邃尚在。于是,梁主只好命裴邃为信武将军、豫州刺史,令他挂帅出兵北伐。
寒风凄紧,落叶飘零,寿阳山路崎岖。
裴邃率着轻骑,杀人寿阳外城,魏扬州刺史长孙稚努力抵御,一日九战,两军相持不下。后来,因兵衰将疲,后无援军,裴邃也只得撤兵南归。
接下来,裴邃等人再次出兵,奋勇北上,终于拿下了北魏的建陵、曲木、狄城、甓城、司吾。南梁徐州刺史成景攻克睢陵,将军彭宝孙攻克琅琊,曹世宗攻克曲阳、秦墟,李国兴连克三关。
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派他的儿子元景仲向梁军投降。梁主随即任命原魏黄门侍郎元略为大都督,让他与将军陈庆之率兵接应元景仲。然而,陈庆之却被魏安乐王元鉴率军打败。
但是,后来,元法僧却趁元鉴得了胜仗而懈怠之机,出其不意杀了过去,竟然又反败为胜了。于是,梁主任命元法僧为司空、始安郡公,又令西昌侯萧渊藻、豫章王萧综继续进军,援助裴邃。
裴邃攻克新蔡郡,又逼近郑城、汝颖,北魏河间王元琛和寿阳守将长孙稚率五万兵马前来截击,但还是陷入了裴邃暗设的埋伏。梁军一声呼哨,伏兵四起,魏军遂成网中之鱼,纷纷被杀害。长孙稚拼命杀出重围,夺路逃走,又遇到元琢的援助,这才平安地回到寿阳,但是,此时其兵马已经损失过半了。
从此以后,裴邃威名大震,魏人听了也闻风丧胆。裴邃正欲挥军乘胜荡平淮甸、进军河洛时,然而,偏偏上天不佑,裴邃此时竟突然一病不起,随后病逝在军中了。
“我军虽胜,然而竟然失去了主将,魏军离此不远,倘若得知裴公已死,他们一定会回军反扑,我们应当小心从事啊!”西昌侯萧渊藻向豫章王萧综说道。
“此言有理,我军应当封锁裴公的死讯,打着‘裴’字大旗继续追赶敌兵!”萧综点头同意道。
于是,萧渊藻、萧综率着大军飞奔淮甸,魏安乐王元鉴却率着残兵败将夜人河洛。魏军退到河洛时,萧综等人因为要急于送裴邃遗体南归,所以放慢了追击敌人的脚步。
“眼看我军就将被追杀致死,梁军却为何竟突然放缓了追击?”元鉴疑惑地问部将,“莫非他们的军中出了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