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四人便一同随李威来到李府,李威作为主人,接待客人自然不能少了礼数,只是因为这次聚会是仓促而起,并没有提前准备,而现在距离夜色降临,也不过半个多时辰,要想准备好一场宴席,还是有点难度。
但李威怎么也算得上是这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家中所需一应俱全,只要安排的得体,也能操办得像样。
不过现在唯一让李威有些觉得不妥的就是如果他离去了,那谁来招待王猛、邓羌等人呢!
李威本以为这里缺了他,恐怕就会少了点什么,可等众人坐下,便听王猛问道:“将军这此前去救援云中,一切可还顺利?”
邓羌道:“此次出援,不过是助阵清剿残敌罢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没出什么意外。”
话音刚落,邓羌又道:“说到意外,倒是苻幼率军攻打长安让人实在是没有想到。”
王猛道:“其实自苻腾谋反事发之后,王某就曾向陛下进言,请求罢黜五公,以绝后患,无奈陛下不从,致使苻幼悍然举事,才有此祸。”
邓羌道:“陛下事事效仿尧舜,以仁义治国,待诸夷狄尚且如此,何况对待国之懿亲。”
李威见他们聊得正起劲,也不插话,悄悄的走了开去,对一个下人吩咐道:“你去请阳平公到府中一叙,就说设宴庆平叛之功。请他务必前来。”
那下人应了声是便匆匆告辞,然后李威又吩咐道:“去把城里‘春江楼’的主厨请来,今夜要他做上几道下酒的好菜。”
说罢,李威又到后院,找到云儿,说道:“今夜宴客,还要请云儿带众姬献舞,以助雅兴。”
云儿自被李威献给苻生之后,就一直呆在这后院里,李威从未让她见过客人,到现在已有近十年了,而今日却提出让她献舞,让云儿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敢问老爷今夜宴请的是些什么客人?”
云儿虽然曾侍奉过苻生,但李威非但不嫌弃,而且对云儿宠爱更甚以往,此时云儿发问,李威也不见怪,说道:“都是朝中素为陛下倚重的能臣。”
云儿道:“那近来为百姓所称颂的王猛王大人可在此列?”
李威道:“如此盛事,如何能少得了景略呢。怎么,难道景略不来,你还不肯应吗?”
云儿道:“既是老爷发话,妾身自是没有推辞的道理,只是若能一睹传闻中王大人的真颜,那更是了却了妾身心中的愿望。”
李威道:“原来如此,那云儿今夜定能如愿了。快去准备一下吧,再有半个时辰,就看你的了。”
云儿道:“妾身明白,恭送老爷。”
李威心想现在歌舞,吃食都有了,自己再去陪王猛他们闲聊一会儿,等苻融来了,便可以开席了。
李威从后院走到客室,听见王猛道:“现在厉王苻生之弟都手握兵权,坐镇在外,实在已成了大秦的心腹之患,若不早点让此隐患消除,恐怕日后最让大秦头疼的不是在外虎视眈眈的燕、晋,而是他们啊!”
对此,其实朝中许多大臣都能看得出来,像邓羌这样身经百战,又谋略出众的将军,更是能察觉到这其中的厉害,但是却没有几人敢说出来,因为这些人不是一般的藩臣,而是苻坚的堂兄弟,是皇亲国戚。
邓羌道:“话虽如此,但如今没有实证,就算陛下有削藩之心,也无从下手啊。”
邓羌刚说完,李威便笑着走了出来,说道:“诸位在说些什么呢,怎么搞得如此严肃?”
虽然是李威提议让邓羌到府里来议事,但其实谁都看得出来,这议事是虚,叙情是实。现在需要邓羌做的不过是做好京畿周围的防守,在没有战事之时,这防守之事能有多难,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来教邓羌。
王猛笑道:“方才与邓将军一时聊到了深处,不觉有些失态,让李公见笑了。”
邓羌也道:“邓某也一时失了分寸,呆会儿当自罚三杯谢罪。”
李威笑道:“邓将军想喝,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三百杯也无妨,不过还得要等阳平公到了才行。”
李威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下人上前来报,说道:“禀老爷,阳平公到了。”
李威闻言,道:“众位稍坐,我去迎一迎。”
众人闻言,点点头笑道:“果然是说到就到。”
不一会儿,苻融便随李威一齐走了进来,见到邓羌,苻融问道:“邓将军回来了,那陛下是不是也快班师回朝了?”
邓羌道:“邓某奉命先行,陛下恐还有些时日才会回来。不过最迟不会超过下个月。”
苻融道:“有了归期就不用担心了。”
话音刚落,苻融又笑着对李威道:“闻说舅舅府上又有了好酒,故而才急着过来,不会是舅舅将酒藏起来独自享用了吧。”
李威道:“今日府上群贤相会,我唯恐招待不周,哪里还敢藏什么酒,博休这么说,可是肚里的酒虫开始翻江倒海了?”
苻融笑道:“还是舅舅知我,近日自从尝了上次舅舅带来的佳酿之后,再喝其他酒水,就感觉有些难以下咽了,让侄儿提笔都不能成文,这次舅舅既然请客,那自然要饱饮一回,好好作一片文章。”
李威闻言,笑道:“那这篇文章怕是要取名为《醉酒赋》了。”
众人闻言,也不禁一笑,王猛说道:“昔日博休作《浮图赋》而世人皆叹,今日之《醉酒赋》定然也将不同凡响,倒让人忍不住想要看上一看了。”
王猛之于苻融,实属于亦师亦友,平日里处理政务,治理国家,苻融向来是以王猛为师,而平时之谈论文章,吟诗作赋,两人又是佳友,现在王猛这么说,让苻融多少有些骄傲,至少王猛对他的文章还是很认可的。
苻融道:“若是等会儿酒入豪肠之后,在下还能提笔写文的话,一定写上一片《醉酒赋》供诸位品评,只望到时诸位莫要笑话就好。”
众人均道:“怎会,怎会。”
众人闲聊了也不知多久,夜色已悄然降临,灯烛已燃了起来,有下人前来通知李威道:“禀老爷,酒菜已备好,可以入席了。”
说完,那下人便退了下去,李威走过来对众人道:“酒席已备好,请诸位随我入席吧。”
说着李威便向建造在一旁,专门用作宴客,欣赏歌舞的饭厅走去。众人也一一跟了过去。
只见那大厅里一共摆着五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而且每张桌后都站着两个伺候的婢女,一人手里拿着酒壶,一人端着酒杯。
李威作为主人,自然径直走到了上座,说道:“诸位请落座。”
苻融爵位最高,坐在左首,王猛坐在右首,邓羌和李化分别坐在苻融与王猛的旁边。
待众人坐定,李威道:“此时有良辰美景,美酒佳肴,若是没有歌舞相伴,岂不没了趣味。来人啊,请云儿出来献舞。”
说完,李威又道:“今日与诸位聚在此处,不为别的,只为大秦社稷能更加稳固,在此李威敬各位一杯。”
说着李威举杯对众人一一施礼,待众人一同举杯回礼之后,李威才将酒杯送至嘴边,将美酒一饮而尽。
饮完之后,众人坐下,李威道:“今日虽没有珍馐百味,但也是难得的佳品,诸位请尽兴。”
众人虽都是斯文之人,但面前摆着美味佳肴,又都已有了饥饿之感,哪里还能顾得了什么礼节,在李威话音落下之后,众人便开始动了起来。
见众人都吃了起来,李威也不再说什么,今天到太学一日,他也早已有了饿意,也开始不动声色的吃了起来。
不过片刻之后,众人似乎都觉得这盘中的菜肴,杯中的佳酿变得没有什么滋味了,他们都眼睛发光一般的看着刚刚进来,在大厅中央翩翩起舞的歌姬。
而其中最让他们心神为之牵动的便是那人群中领舞的云儿,云儿似乎天生就是一个能让人心动的舞者,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显得是那么的美,那么的神圣。
云儿纤手一动,脚尖轻移,虽看来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是只要你开始欣赏,你就会觉得这仿乎是世间最美的舞蹈。不应该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不过这一次,众人并不是闻,而是亲见,所以他们都被震撼,不愿错过这支舞的每一个细节,因为也许过了此时,他们就再也看不见了。
李威虽然早已知道云儿的舞具有让人为之神魂颠倒的魔力,但实在没有想到就连王猛、邓羌都会为之动容。
王猛这人一向很守规矩,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但今日,王猛也被这舞给迷住了,不过从王猛的眼中可以看出,王猛是欣赏,欣赏这天地间完美的舞蹈,没有丝毫的亵渎。
至于苻融和邓羌,他们不像王猛,并没有在平时拿出时间来享乐,他们府里也蓄养着歌姬,也曾在无事之时叫她们舞上一曲,但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歌舞,以至于惊叹,羡慕。
众人沉浸在这美妙的歌舞之中,几乎已忘却了时间的流逝,想要永远追随着这歌舞的律动。但一曲不论多么的长,终归有完结的时候。
曲声消散,翩翩起舞的仙子也停止了动作,众人的心也出奇的静了下来,那是一种不愿相信舞曲已经停止的静。
不过,这静很快便被打破,而打破这静的人正是云儿,云儿作礼道:“老爷,一曲舞毕,可还要再舞?”
众人闻言,不禁一齐望向了李威,像是在告诉李威,一定要让云儿再舞一曲。
可谁想李威笑道:“你这一曲舞罢,诸位大人已有些魂不守舍了,若是再舞,那还不得让诸位大人不思酒菜了,况且舞过一曲之后,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会儿吧,等会儿再舞不迟。”
云儿闻言道一声:“是。”便率众人退了下去。
等云儿走后,苻融笑道:“今日才知舅舅府中有如此佳人,舅舅可真是会享受啊。今日之后,我府中那些歌姬恐怕就再也无法让我满意了。”
李威笑道:“如此不是正可以让贤侄专心随景略学习如何治理国家,更好的辅佐陛下吗,这难道还不是好事?”
苻融哪里想到李威会来这么一出,笑道:“这下可好,还断了我索要的由头。”
李威道:“方才见景略也看得入迷,不知景略可否品评一番?”
王猛道:“此舞之美,实难以用言语来形容,可谓是天人合一,自然天成。若一定要评价的话,那恐怕只有“人间仙舞”可以当得了的了。”
李威道:“若是云儿能听到景略如此高的评价,那一定开心极了。”
李威见邓羌自云儿离开,便一直举着手中的酒杯,没有丝毫的动作,对邓羌说道:“将军举杯不动,却是为何?”
邓羌饮下那一杯酒,然后回味万千的道:“邓某虽一介武夫,也知这舞乃是世间绝品,今日能有幸一见,实在是足慰平生了。方才邓某不过是回味那舞姿而走神罢了。”
李威又道:“不知守正又觉如何?”
李化道:“在下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若是能再一睹那灵动的舞姿,就是让我再跑一次塞北,也是值得的了。”
李威道:“看来诸位都有些意犹未尽啊,那李某若是再不唤云儿出来,就显得有些不知趣了。不过李某是看着云儿长大的,知道她练舞颇为不易,舞过之后需歇息片刻,方能再舞。我想诸位也不愿意看到云儿不能舞出最美的舞蹈吧。”
众人道:“那是自然的,既然云姑娘身体不适,我等又怎好强求。”
李威道:“方才博休还要作《醉酒赋》,不过现在看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这《醉酒赋》似乎是做不出来了,咱们可得帮他一帮,待酒过三巡之后,便请云儿再来舞上一曲如何?”
众人道:“好,就依李公之言。”
于是众人便又开始吃喝了起来。而苻融似乎为了快点让云儿出来,不待别人敬他,便自顾自的灌起酒来了,不一会儿,便已经十余杯酒下了肚。
终于,在众人都有些微醺的时候,李威吩咐道:“请云儿出来再舞上一曲。”
众人闻言,不禁精神为之一振,期待着这一支定会让人回味无穷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