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猛已带着大军离开安阳,即将离开晋地的时候,桓豁才帅大军赶到了安阳城下,只见此时的安阳犹如一座死城,到处不见人影。
桓豁对此大为吃惊,见安阳城无人把守,赶忙帅军进了安阳城,桓豁带着部下在安阳城里来回走了几圈,都没有见到一个百姓。
桓豁知道,城中一定是被秦军劫掠而去,现在已不知到了何处,要想再追恐怕已是来不及的了。
无奈之下,桓豁只好命令部下把守安阳,然后将荆州的流民以及获罪之民迁往安阳,让安阳城有了那么一点生气。
王猛自从率军离开晋境之后,便开始放慢速度,不再那么着急了。
不消几日,王猛大军便来到了丰阳城外,到了此时,王猛军中尚还有些余粮,虽然不多,但也够这几万人吃上几天的了。
不过从丰阳到长安,还是有几日的路程,为防万一,王猛还是带着李化一起进了丰阳城,去见那丰阳太守。
从王猛离开丰阳,前往晋地,前后间隔还不到一月,王猛便率大军押着数万百姓回朝,而且之前约定的派兵调粮也并未实施,王猛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如此战绩,实在让刘景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一早便得知王猛驻军城外,早已准备好出城迎接,而与此同时,王猛也同李化一起,来到了丰阳城,恰好便与那刘景相遇。
刘景见到王猛,赶忙上前施礼道:“下官丰阳太守刘景,见过将军。”
王猛道:“刘大人何必多礼,我正想去城中找你呢!”
刘景闻言,问道:“下官看将军班师回朝,不知将军找下官所为何事?”
王猛道:“班师回朝倒是不假,就是军中多了数万百姓,军中粮食有些不够用了,故特来借些粮草。”
刘景道:“原来如此,既是陛下早有喻旨,哪里谈得上是借呢!不知将军需粮多少?”
王猛道:“倒也不多,只需刘大人调派三日之粮便可。”
刘景倒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只要三日?”
王猛道:“军中余粮尚还够用几日,丰阳到长安也不过数日路程,再有三日之粮,便足以支撑到长安了。”
刘景道:“原来如此,下官这就派人调粮,送到城外军营。”
王猛道:“既如此,那我等就不叨扰刘大人了,告辞。”
刘景挽留道:“之前将军出征,下官不敢强留,如今既得胜归来,怎可再不停留片刻,让下官略尽地主之宜。”
王猛道:“刘大人盛情,本不容再却,但既然作为大军统帅,便应与军同乐,岂可离开军营独自享受。望刘大人理解。”
王猛两次说的理由都差不多,这让刘景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刘景思量片刻,还是只有道:“既然如此,那刘某便不再强留了,将军请。”
说着刘景便将王猛等人送出了城。
快回到军营的时候,李化道:“今日刘太守盛情邀请,师弟为何执意推辞?如今又无大事,就在城楼停留一夜也可啊!”
王猛道:“师兄有所不知,自小弟在长安为官,人人皆知我嫉恶如仇,处事公允,百官畏我。可若是开了这个头,人或有私言,流言风语,欲绝之实难!”
李化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王猛是怕就此之后,人们以他在丰阳受人宴请为辞,说出些有悖实际的言论。
李化也不再说什么,他虽然没有做官,但是跟在王猛身边这么久,对这官场的险恶还是深有了解的。
王猛回营后没过多久,那刘景便将王猛所要的粮草运来,这样一来,便再也不用担心军中粮草不够用了。
在丰阳城外停留一夜之后,第二日一早,王猛便率军绕过丰阳城,往长安赶去。
大军回程,虽然带着数万百姓,但是每日行军也有足足六十余里,不消数日,王猛便率军回到了长安,此时已是八月之末。
王猛班师回朝,苻坚当然帅文武百官在长安城门口迎接,王猛骑马走近城门的时候,见到苻坚帅百官在前,连忙命令大军止步,他和诸将连忙下马,走上前去参见苻坚。
王猛携杨安、姚苌等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苻坚上前将王猛扶起道:“景略出兵一月有余,便班师回朝,可有什么收获?”
王猛道:“臣无能,只带回一万余户晋国百姓。”
苻坚笑道:“爱卿第一次出兵,仅仅一月,便能俘获数万,已是常人所不能比的了,又如何能说是无能呢!”
苻坚又问道:“以景略看来,江左可图否?”
王猛道:“短短一月,臣不敢妄言,不过以臣之愚见,晋室虽衰,然忠臣犹存,若秦、晋交攻,胜负未知也!”
苻坚听了,似乎有些不太满意,现在秦国大治,他正有心兼并天下,而现在为秦国大患的,正是燕国和晋国,燕国正处于强盛,不可相图,而晋国现在也不能相战,难道他就无缘混一四海了吗!
苻坚道:“既如此,今日景略得胜归来,暂且不说这些,随朕回宫。”
王猛道:“臣遵旨。”
于是苻坚和王猛一起走在最前,百官紧随在后,而大军则带着数万百姓在城外候旨。
王猛随苻坚一起走进太极殿,苻坚本准备对王猛此次出征进行封赏,但王猛辞以未建大功,不当受赏。因此苻坚只好作罢。
之后苻坚又下旨将王猛带回来的万户百姓安置在长安之西,使其务农垦地。
待一切处理完毕之后,苻坚命百官退下,只留下王猛一人在殿中议事。
苻坚问道:“今燕强盛,不可与敌,而晋又难下,朕欲混一四海,当以何为先?”
王猛道:“陛下前已定匈奴,北方无患,而西垂近也无事,暂无祸患,若陛下欲争天下,唯有待燕、晋有变,则可进而图之。”
苻坚道:“可若是燕、晋无变,又该如何?”
王猛道:“如今天下,三足鼎立,其势必不能长久,假以时日,必有可乘之会,陛下不必为此忧心!况且我大秦境内大治,非燕、晋可比,我长彼消,时机一到,天下不过囊中之物耳!”
苻坚等了近十年,眼看着大秦慢慢变得强盛,心想正该趁此时机争夺天下,可却还是只有继续等下去,让他怎么高兴得起来。
苻坚道:“难道我大秦就不能制造机会吗?”
王猛道:“秦虽渐强,然比之于燕,尚不能匹敌,比之于晋,又有天险为阻。若贸然出手,恐后果不堪设想。”
苻坚虽然统一天下的想法越来越强,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就被冲昏头脑,他明白秦国相比于燕、晋,地盘狭小,若是此时出手,极有可能给大秦带来一场灾难,而不是成功。
苻坚道:“既如此,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不觉间王猛已率军回到长安两月有余,现在已是孟冬时节,长安已开始变得冷了起来。
这一日,一匹八百里加急快马急驰奔入长安,送来一封奏报,这一封奏报没有经过中书省,也没有经过尚书省,直接送到了苻坚的手中。
苻坚打开看后,不禁大怒,当即吩咐道:“来人,传朕口谕,请景略入宫议事。”
那人见苻坚满面怒容,当即回一声:“是。”便疾步奔了出去。
这时已是日暮时分,王猛已回到府中,刚用过晚膳,准备到书房看会儿书就准备歇息了。
就在王猛刚刚走进书房的时候,李化突然走了进来,对王猛说道:“师弟,宫里来人了,快出来接旨。”
王猛闻言,问道:“哦?是谁?”
李化道:“是李公公。”
王猛道:“走吧,出去看看。”
走到大厅,王猛见那李公公就在那里等着,就要过去行礼接旨,李公公见状,连忙走过去将王猛扶了起来,说道:“王大人请起,小的这次传的是口谕。”
王猛道:“公公请讲。”
李公公道:“陛下传王大人立刻进宫议事。”
王猛看了看天色,问道:“这么晚了,是出了什么事?”
李公公道:“这个小的就不甚清楚了,只是今日外间送来一份奏报,陛下看了之后,雷霆大怒,就下旨让小的请大人进宫了。”
王猛心想这一份奏章,竟能让苻坚勃然大怒,那其中之事定然非比寻常,也不再多问,说道:“既如此,还请公公头前引路。”
李公公道:“大人请。”
等到王猛来到宫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宫中四处都挂起了灯笼,燃起了蜡烛。
王猛来到宣政殿,行礼道:“臣王猛拜见陛下。”
苻坚道:“景略来了,快快请起。”
王猛起身,问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苻坚也不多说,将那份奏报拿给王猛,说道:“景略看了就明白了。”
王猛接过来一看,也是觉得十分惊异,因为那奏报上赫然写着“凉州张天锡告绝于秦。”
王猛依稀记得,当年张天锡夺得凉州政权之后,大秦还也得遣使封其官爵,他也称臣于秦,怎么现在就突然就于秦断绝了关系,难道他就不怕大秦兴兵讨伐吗?
王猛继续看下去,又看到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镇守大秦西垂的李俨竟然也率所辖之郡归顺了张天锡。
王猛看完,合上了奏报,但是他的神情已然十分惊异,似乎正思索着对策。
苻坚道:“景略看了,可是也与朕一样生气?”
王猛道:“凉州本不属于秦,断与不断,倒没什么,只是那李俨转投凉州,实在让人有些不解。”
苻坚道:“如今这李俨虽还不敢明着背叛我大秦,只是暗地里通于凉州,但实际上李俨所辖数郡早已未向我大秦缴纳税赋了。”
王猛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苻坚道:“朕欲出兵凉州,永除后患。”
王猛道:“凉州历经数世经营,虽弱于大秦,但两国交战,旷日持久,恐非良计。而且如今李俨又归顺凉州,一旦开战,则又多一敌,不如暂且忍之。”
苻坚闻言,不禁觉得王猛怎么突然之见变得有些胆怯了,问道:“景略何以如此畏懦?”
王猛道:“非臣畏懦,而是时机不到,等时机一到,臣愿领兵出征。”
苻坚道:“哦?那何时才算是时机到了。”
王猛道:“那李俨既然能叛秦,就必然会叛凉,不出一年,李俨与张天锡必然分道扬镳!到那时便可派兵讨伐李俨,问其叛国之罪。”
苻坚道:“景略真有此把握?”
王猛道:“李俨,枭雄也,欲据地而自大,非愿久居人下也!”
又过一月,西边又有噩耗传来,羌人敛岐以略阳部众四千余家叛秦,称臣于李俨。
李俨见敛岐来奔,还称臣于他,心中一阵欣喜,心想如今已有人向他称臣,那么他是不是就不必在依靠张天锡了,可以独自做大。
于是李俨在敛岐称臣之后,拜置牧守,遣使告绝于秦、凉。
这件事发生距王猛料定李俨和张天锡会分道扬镳还不到两月,苻坚不禁觉得王猛料事之准,实非常人所及,再一次派人将他召进了宫中议事。
苻坚问道:“如今李俨拜置牧守,绝于秦、凉,与景略先前之言何其相符!以景略之见,如今是否已到了出兵之时?”
王猛道:“回陛下,如今李俨自绝于凉州,张天锡必不能忍,将派兵攻之,而我大秦亦可借伐叛之由,出兵略阳,以威慑李俨,到时李俨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苻坚道:“那景略先前之言,可还作数?”
王猛道:“臣从无虚言。”
苻坚道:“如今天寒地冻,非用兵之时,待明年开春,朕将命卿率军往讨叛逆,景略可要好好准备准备。”
王猛道:“请陛下放心,臣到时一定讨灭叛贼。不过出征之前,臣还有个请求,万望陛下恩准。”
苻坚道:“景略尽管开口,只要是朕办得到的,一定满足你。”
王猛道:“据闻敛岐部落先属姚弋仲,而扬武将军姚苌正是姚弋仲之子,若到时能使其随军,破敛岐就简单多了。”
苻坚道:“听人说爱卿与姚苌不和,今日看来都是虚言,既然爱卿开口,到时朕一定命姚苌通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