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毂又道:“郭主簿旅途劳顿,不如先到客舍歇息,等我安排好一切之后,再来与郭主簿详聊。”
郭辩道:“如此也好,那下官就叨扰了!”
曹毂道:“你我都同朝为官,哪里说得上是叨扰。来人啊,将郭主簿带到客舍歇息。”
曹毂一声令下,便有两人进来,郭辩见了,笑道:“那下官就告退了。”
曹毂点点头,便也跟着走了出去,曹毂之所以将郭辩支走,那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派谁前去出使,这下郭辩不在身旁催促,他也好慢慢的想一想了。
就在曹毂思索之时,突然,他看见远方走来一人,那人便是随他一起多年的葛隆。
曹毂心中突然一动,走上前去,笑道:“我每遇疑难之时,见将军之后必能化解,看来今日之事,还是要将军去做才行。”
葛隆闻言,不禁吃了一惊,问道:“不知雁门公有何事要属下去做?”
曹毂道:“今日上使前来宣旨,陛下命我遣使如燕朝贡,借机查探燕之虚实,我想这出使之任,非将军莫属!”
葛隆道:“查探燕之虚实?难道秦、燕即将开战?末将当从何处查起?”
曹毂道:“将军误会了,这次只需将军带着贡品如燕便是,至于查探之事,另有人做,将军就不必操心了。”
葛隆道:“原来如此,属下明白了。但不知何日出发,所上贡之物又是什么?”
曹毂道:“这贡品无非就是些金、银、牛、羊,准备起来也十分容易,明日便可启程。”
葛隆道:“如此着急的吗?”
见葛隆一脸疑惑,曹毂道:“这也是上使的意思,我不过是照办而已,将军不必多想。”
葛隆道:“既如此,那属下这就去准备了。”
曹毂选定了出使之人,又命人装好几大车的金银珠宝,然后再将数千头牛羊备好,就等明日葛隆和郭辩出发了。
待到第二日,葛隆与郭辩从贰城出发,直往邺城而去,这一次出使,虽说葛隆名义上是主,但其实葛隆并做不了主,一切都要听郭辩的!
葛隆与郭辩出发几日后,总算是出了秦境,来到了燕境之上,各关守兵在得知葛隆一行人是到邺城进贡之后,也都没有为难他们,又过几日,他们总算是安全的到了邺城。
邺城自赵乱之后,经过慕容俊、慕容恪十余年的恢复发展,现在已是别有一番景象,从其繁华程度看来,邺城亦可算是这天下间少有的大城,或许只有关中的长安,以及江南的建业能与之一比。
不过谁也不知道,在这繁华的背后,究竟隐藏的是什么,是真的盛世,还是虚有其表!
郭辩一行人到了邺都之后,便又葛隆代表曹毂去觐见燕国皇帝,而郭辩自己,则是借着使者的名义,到处拜访秦国官吏。
而郭辩第一个拜访的,便是当政的慕容评,郭辩带着两车金银珠宝,来到上庸王府,递上自己的名帖,对那守门之人道:“烦请通传太傅,匈奴使臣郭辩来访,特进献两车特产。”
那人见郭辩身后之车,已猜到上面载的到底是什么,心想这人倒真是懂得投太傅所好,说道:“使臣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那人走进府门,来到慕容评身旁,只见慕容评此时正在欣赏歌舞,看他神情悠然,似是正陶醉其中!
那人待一曲舞罢,这才上前道:“禀王爷,门外有一人递上名帖,想要求见王爷。”
自慕容恪死后,慕容评独揽朝政,每日前来拜访之人不计其数,他哪里能每个都见,说道:“拿来我看!”
那人递上名帖,见上面就写着匈奴副使郭辩,并无其他东西,不禁有些生怒,说道:“蛮夷未开教化,岂能与本王一见,就说本王不在府中,把他大发走吧。”
那人闻言,本想转身就走,可突然想起郭辩的话,又说道:“禀王爷,那郭辩还带着两车特产,说要进献王爷!”
慕容评道:“小小匈奴能有什么特产!”
那人道:“小的见那车辙痕迹颇深,那车上装的,许都是些贵重之物。”
此言一出,慕容评突然眼睛一亮,问道:“哦?此言属实?”
那人道:“小的不敢欺瞒王爷。”
慕容评道:“既然他有这份孝心,那就将他请进来吧。哦,不!我亲自去迎。”
说着慕容评便起身走了出去,见郭辩候在府外,慕容评满脸含笑,说道:“让郭副使久等了,快里面请。”
郭辩道:“上庸王乃一国辅相,日理万机,在下不过区区使者,稍稍等上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呢!在下此来,特地带上两车杂物,愿敬奉王爷,还望王爷笑纳!”
慕容评闻言,不禁停了脚步,说道:“郭副使来就来了,怎么还送如此厚重的礼物。”
他嘴里虽这么说,可是转眼间,慕容评又道:“来人,将郭副使送的礼拉入库房。”
说完才转身对郭辩说道:“郭副使,请。”
进入客厅,慕容评坐在上首,郭辩在下首坐定,慕容评道:“郭副使今日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郭辩道:“素问大燕有太宰、太傅辅政,国家日强,政治愈明,在下向慕久之,恨不得早见。如今太宰薨逝,已不得而见,唯有前来拜见太傅,以了心愿。”
慕容评闻言,心中甚是高兴,能与慕容恪相提并论,已算是对他最高的赞赏了。
不过慕容评还是谦虚道:“郭副使谬赞了,本王才学,岂足与太宰相比,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郭辩道:“上庸王太过谦虚了,这不是在下一人如此说,而是天下人所共见,要是王爷才学不高,天下何人可称高呢!”
面对郭辩的奉承,慕容评竟然问道:“果真如此吗?”
郭辩道:“天下之大,王爷尽可派人查访,一问便知真伪!”
慕容评不禁笑道:“出了一睹本王风采,郭副使可还有其他事情?若是本王能帮忙的,定然助郭副使一臂之力。”
郭辩心想,我想看的已然看到,又何必再相求于你呢!郭辩道:“在下此次前来,只为拜见王爷,别无他事。”
郭辩这么一说,更是让慕容评心喜万分。慕容评道:“既然如此,若郭副使无事,不如留下来陪本王共进午膳。”
郭辩当然毫不推辞,说道:“能与王爷同食,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用过午膳之后,郭辩告辞离去,而慕容评等郭辩离去之后,便亲自来到库房,命人将郭辩送来的箱子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虽然在白日里,依然能感受到它们发出的耀眼光芒!
在这些迷人的光芒闪耀下,慕容评笑了,笑得带着几分狂妄!
之后,郭辩又造访了在邺城中的诸位少年王爷,他们虽然不像慕容评那样贪鄙,但是都还是些只知道异想天开的孩子,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
而郭辩这一次最想拜访的慕容垂,现在却还没有回到邺城,郭辩也只好作罢。
现在,邺城之中的高官,郭辩已只有皇甫真一人未曾拜访了,之所以将皇甫真留在最后,那是因为郭辩觉得他也许和燕国诸臣都不一样,他的长兄皇甫腆与从子皇甫奋、皇甫覆全都在秦国为官。
这一日,郭辩只身来到皇甫真府上,经过通传,郭辩来到皇甫真面前,皇甫真刚刚见到郭辩,便问道:“听闻卿历造公卿,欲行请托之事耶?”
郭辩闻言,不禁心中一惊,心想这皇甫真怎么与他所见过的燕臣大不一样,感觉有些哆哆逼人!
郭辩道:“司空所言不差,在下本是秦人,只因家为秦所诛,故寄命曹王,贵兄常侍及奋、覆兄弟并相知有素。”
皇甫真闻言,不禁心中一笑,心想果然被我猜中,皇甫真正色道:“我无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奸人,得无因缘假托乎!”
郭辩闻言,不禁一惊,他本来确实是想借着皇甫真之兄在秦为官,向皇甫真打探燕国虚实,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皇甫真识破,让他着实没有想到。
郭辩道:“司空既如此说,那在下便告辞了。”
说着郭辩也不待皇甫真点头,转身就走。
待郭辩走后,皇甫真越想越不对劲,便连忙出门,来到宫中,求见慕容暐。
皇甫真对慕容暐道:“郭辩名为匈奴之使,而与臣相言,话及于秦,秦国常怀进取之志,臣以为郭辩极有可能是秦人派来查探我朝中虚实的,还请陛下下旨将其扣留审问,莫要让其得逞。”
慕容暐道:“曹毂所献甚厚,而遽扣押其使臣,恐为天下所笑,绝向善之路!”
皇甫真道:“倘若郭辩真是秦之密使,待其回国之后,尽告我国中虚实,则后患无穷,愿陛下三思!”
慕容暐道:“这……”
慕容暐沉思片刻,终于道:“那好吧,此时就交给爱卿去办!”
皇甫真闻言,拱手道:“臣领旨。”
皇甫真带着十余禁卫,来到郭辩所在馆驿,将郭辩带走,关押了起来。
郭辩被关押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慕容评的耳中,慕容评当时十分吃惊,心想郭辩身为匈奴之使,若是在邺城出了什么意外,那岂不是与匈奴交恶,这可是慕容评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慕容评连忙赶往皇宫,对慕容暐说道:“陛下,郭辩身为外使,未闻在邺犯法,而皇甫真断然将其关押,若是传了出去,恐于大燕不利!到时人人以为燕国滥用刑罚,谁还愿出使大燕!”
慕容暐道:“那依太傅之意,当如何是好?”
慕容评道:“以臣愚见,不如陛下速下一道旨意,释放郭辩,这样外人就无法非议了!”
慕容暐道:“那好,就依太傅之言。”
很快,慕容暐便写好了圣旨,交给慕容评,由他带去救郭辩出狱。
而此时,皇甫真刚刚准备开始审问郭辩,慕容评便带着圣旨走了进来,口中喊道:“圣旨到!”
皇甫真闻言,哪里还顾着继续审下去,当即跪下行礼道:“臣接旨。”
慕容评念道:“匈奴副使郭辩,被人所诬,误捕入狱,今特赦还家。”
皇甫真闻言,心中不禁一痛,本来跪直的身子,竟一下子便软了下去。皇甫真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慕容评道:“皇甫大人,还不接旨?”
皇甫真似乎被一言叫醒,对慕容评说道:“国家之事,岂容朝令夕改!”
慕容评道:“圣心难测,这一点皇甫大人难道不明白吗?”
皇甫真闻言,不禁笑了,什么圣心难测,分明是你从中阻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郭辩曾带着两车珠宝前去拜访你。你之所以来救他,不过就是怕他把这件事抖出来而已,现在还把责任推在陛下身上,真是不知廉耻!
皇甫真转过头,笑着对郭辩说道:“我想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
郭辩仍是默不作声,他知道,现在他不管说什么,皇甫真也许都会想办法把他留下!可是如果他什么都不说,那皇甫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慕容评道:“郭副使,随我走吧。”
郭辩闻言,站起身来,随慕容评往外走去,郭辩拱手谢道:“若非太傅相救,在下不知会落得何种下场!”
慕容评道:“郭副使说哪里话,这本来就是误会,只要说通了就好,哪里会真把你怎么样。”
对于慕容评的话,郭辩已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恨,不过他知道,皇甫真此时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恨得不行!
郭辩脱险之后,便不再继续在邺城停留,与葛隆一起,启程回转,不过十日,郭辩便回到了长安。
此时宣政殿里,一人向苻坚报道:“禀陛下,西戎主簿郭辩现在殿外求见。”
苻坚道:“郭爱卿这么快就回来了,快请。”
郭辩进入殿中,行礼道:“臣郭辩拜见陛下。”
苻坚道:“郭爱卿请起,此行燕国,有何收获?”
郭辩道:“臣此行燕国,发现燕朝政无纲纪,已不比慕容恪尚在之时,实可图也。而鉴机识变,唯皇甫真耳。”
苻坚闻言,不禁叹道:“以六州之众,岂得不使有智士一人哉!”
郭辩没有说话,苻坚又问道:“慕容评何如人也?”
郭辩道:“其人虽掌大权,但才识短浅,且贪鄙无厌,乱燕政者,必此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