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闻言,不禁笑道:“当国政者尚贪鄙无厌,其国安能不亡!燕将为朕所取矣!”
说完,苻坚道:“来人,速去传朕旨意,召景略进宫议事。”
一宦官闻言,连忙出了宫门,来到中书省,见到王猛,当即满脸笑容的走了过去,说道:“王大人,陛下召您速速进宫议事。”
王猛闻言,连忙放下手中公文,问道:“敢问公公,不知陛下召我进宫所为何事?”
那宦官道:“回大人,小的出宫之时,听闻陛下与郭辩郭主簿在议论燕国,谈完之后大喜,便传旨请大人入宫。一小的愚见,这次陛下召见,可能与燕国有关。”
王猛道:“哦,原来如此,王某明白了,多谢公公相告。”
那宦官道:“这倒没什么,还请王大人赶快动身,莫让陛下等的急了。”
王猛道:“好,咱们这就走。”
没过多久,王猛便在那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宣政殿,只见苻坚满面笑意,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
王猛拜道:“臣王猛拜见陛下,愿……”
王猛话还没有说完,苻坚便打断道:“景略来了,朕已经等候多时了!快请坐。”
苻坚指着早已备好的座椅,示意王猛坐下,王猛躬身一拜道:“谢陛下。”
苻坚道:“景略可知今日朕找你来,所为何事?”
王猛先前已然问过,自是心中了然,不过王猛还是道:“看陛下面露欣喜之色,肯定是有什么喜事要与臣分享。”
苻坚闻言,不禁笑道:“景略说的不错,正是有一天大的喜事要告诉景略。”
王猛见状,心想苻坚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不然怎会高兴成这个样子。
王猛还是十分镇定的道:“臣愿闻其详。”
苻坚道:“之前朕派郭辩出使燕国,观燕国之政,今日郭辩回朝,说燕国自慕容恪去世之后,不过短短两月,便已经朝政日非,纲纪全无。而当政的慕容评更是个贪婪无厌,胸无大志之人。
朕以为如今西北无事,正可锐意东南,以建混一之业,故而召景略前来相商!”
王猛道:“若燕政果真如此,正可与之一争中原,若得灭燕,再徐图江左,天下当一统于大秦矣!”
说着,王猛看了看苻坚,见苻坚似乎急着等王猛的妙策,又继续道:“不过此郭辩一时之见,未必尽如其言,唯今之计,不如使蒲阪、陕城之兵渐出崤、渑,攻略燕地,若其果真如郭辩之言,即可派一大将,分兵荥阳、许、洛,关东可渐为秦有!”
苻坚闻言,心想王猛此策虽然看似有些保守,不似那么激进。但是他知道,燕乃大国,就算日渐衰败,也不可能一日而败,王猛所言虽少了些许奇险,但却不失稳妥,只有这样,才能进退有据。
苻坚道:“景略所言甚是,朕即刻便发书蒲阪、陕城,令其伺机而动。”
王猛闻言,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不禁稍皱,说道:“启禀陛下,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苻坚道:“景略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在朕面前何须遮掩。”
王猛道:“陛下尚记得淮南公之反吗?”
苻坚道:“苻幼谋反至现在不到两年,朕岂能忘记,只是事过境迁,景略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王猛道:“臣记得淮南公谋反之后,曾查出晋公苻柳与之通谋之事,如今晋公驻守蒲阪,若一旦与燕合谋,则大秦危矣!不如遣使传旨,使其回京述职,再派一将往镇蒲阪。”
苻坚道:“柳,高祖皇帝之爱子,岂能叛秦而属燕,景略多虑了。且其素总戎旅,有领兵之才,朕正欲用其领兵,怎可于此时自毁长城!”
王猛闻言,知道苻坚在这件事上可能是不会听他的意见的了,只得作罢,说道:“臣之所言,愿陛下三思,臣告退。”
苻坚点点头,示意王猛离去。
苻坚写好了诏书,分别派遣使者送到蒲阪和陕城。
时过不久,正在蒲阪练军的苻柳得到了苻坚发来的诏书,心想苻坚此次想要东取燕国,定无暇顾及内事,何不借此时机,完成此前久久未能完成之事。
只是苻柳想到上次苻幼谋反,一人力薄,虽说还是攻到了长安城下,但是却被李威一战斩杀,落得个兵败人亡的下场。
苻柳暗自在心中盘算,这一次骑兵,一定要谋划周全,多找几个帮手,让苻坚疲于应对,这样才可以得逞其志,只是现在他还没有想好到底谁才合适,所以才没有轻动。
苻柳每日都摆宴宴请使者,将其伺候得甚是舒服,并给了他无数好处,知道他回到长安之后,不会将其在蒲阪练兵选卒的消息报告给苻坚之后,苻柳才安心的将那使者放回长安复命。
几日之后,在蒲阪忙于练军的苻柳接到消息,说奉命镇守陕城的苻廋遣使前来求见。
这苻廋本是苻健幼子,又是苻柳之弟,这次前来,肯定是有什么要是。
于是苻柳闻言,当即回转建在蒲阪的府邸,去见那陕城之使。
在苻柳府邸里的客厅里,只见一人正在里面来回走动,似乎已经等了多时。
苻柳走了过去,还没出声,便听那人行礼道:“小的见过殿下。”
苻柳道:“先生是十弟派来的?”
那人道:“小的正是奉魏公之命,前来与殿下商议要事的。”
苻柳道:“哦?不知先生作何称呼,所任何职?”
那人道:“回殿下,小的姓陈,乃魏公手下一参军。”
苻柳道:“原来是陈参军,不知此来所谓何事?”
陈参军道:“回殿下,魏公接到陛下旨意,令寻机出兵崤、渑,又令与蒲阪呼应,故而魏公遣小的前来与殿下交通消息,以便日后出兵。”
苻柳闻言,心中不禁大动,这陕城虽不如蒲阪位置险要,但是毕竟是大秦门户,守兵何止数万,若是能有苻廋相助,那他起事的胜算便又多了不少。
苻柳道:“原来如此,陛下也曾下旨给我,正想寻机与十弟联系,只是一时没有空闲下来,故而久久未发。不过这次既然陈参军来了,不如替我带一封书信回去,一来叙叙我与十弟兄弟之情,二来也商讨一下出兵之策,你看如何?”
陈参军道:“殿下考虑得甚是周到,小的愿为殿下送信。”
苻柳道:“好,陈参军请稍候,我去去就来。”
陈参军道:“殿下请便,小的在此等候。”
苻柳闻言,便站起身子,朝书房走去。
苻柳进入书房,命人备好纸笔,在一旁研墨,而苻柳则开始思索,应该如何才能将苻廋说动呢!
思索片刻之后,苻柳终于提笔开始写到:“……十弟亲鉴,自父皇违世,苻生践祚,暴虐不堪,故陛下仗义除暴,废逐苻生,而我等兄弟,因是苻生之弟,散列各处,不得入居朝堂,此陛下之不公也……”
苻柳写完之后,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自己觉得写得甚是动人,应该能够使苻廋动摇了,只要他一旦有了念头,那到时劝他相助便容易得多了。
苻柳将信封号,在外面写上“吾弟魏公亲启,兄柳字。”然后便拿出去交给那陈参军。
陈参军接过书信,也不再停留,坐上来时的马车,便往陕城而去。
不到两日,陈参军便回到了陕城,他还没来得及歇息,便拿着苻柳交给他的信,直接来到了苻廋的府邸。
苻廋自镇守陕城以来,除了之前苻坚亲来陕城,便再没有忙过,每日都是清闲异常,无事可做。不过苻廋倒还算是个好学之人,不像长安城中那些纨绔子弟,他虽无事,但也在书房之中,翻看典籍。
陈参军在府内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之外,那家丁走进去通报道:“殿下,陈参军在外求见。”
苻廋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书,说道:“还不快请。”
那家丁回转出门,对陈参军道:“殿下请参军入内!”
陈参军闻言,径直走了进去,行礼道:“末将参见殿下。”
苻廋道:“陈参军请起,此去蒲阪,怎么回来得如此之快,没有见到八哥吗?”
陈参军道:“末将奉命前去,怎能不见晋公而返。”
说着他掏出怀里的书信道:“殿下请看,末将还带回一封晋公亲笔写的书信。”
苻廋道:“哦?快拿来我看。”
陈参军闻言将书信递了上去,然后退了回来。
苻廋接过信封,见上面果然有苻柳亲笔所书的几个大字,不过苻廋并不急着拆信,又问道:“除此之外,陈参军还有什么要告与我知的吗?”
陈参军道:“回殿下,末将至蒲阪之后,说明来意,晋公便说要在书信之中与殿下商议出兵之事,并未告知末将。”
苻廋道:“既然如此,陈参军旅途劳顿,不如先先去歇息吧。”
陈参军道:“谢殿下体恤,末将告退。”
待陈参军走后,苻廋竟然继续拿起书看了起来,似乎并没有要拆信来看的意思。
终于,苻廋看完了方才未看完的那一段,这才放下了书,打开苻柳给他写的信,仔细的读了起来。
只见苻柳信中前半段乃是抱怨苻坚处事不公,使他们众兄弟散居外地,虽说名义上是手握重兵,镇守重藩,官高爵显,但是实际上朝堂之事,他们却不得涉足。
而后半段,苻柳则是写到:“……如今十弟驻兵陕城,据扼要之处,而兄跨据蒲阪,亦有众数万,若弟有意,何不就此以恢高祖之业……”
苻柳写的这些话,已几乎与明着说要反叛没有什么区别了,看得苻廋开始胆战心惊,额头上已有了些虚汗。
苻廋放下了这封信,这封信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纸,可是上面的话,却每一句都如同是千斤巨石一般,压在苻廋的胸口,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苻廋不禁开始思考,要说苻坚对待他们,已算是天恩浩荡,可是苻柳所言,也并没有什么错,这大秦本就是高祖打下的,就是苻坚之父,也只是一个丞相而已,他凭什么窃取高祖的天下,据为己有!而不是推举高祖之子为主呢!
苻廋开始动摇,他本来准备写信前去劝说苻柳的,可是到了现在,他几乎有些提不动笔了。
突然,苻廋大声道:“来人!”
话音刚落,便有两人出现在书房之中,说道:“小的在!”
苻廋道:“速去准备车马,我要出城!”
一人闻言,不禁大为疑惑,问道:“还有一个时辰,天便要黑了,殿下此时出城做什么?”
苻廋闻言,这才反应了过来,不禁喃喃道:“天快黑了吗?”
不过想到事情紧急,苻廋还是道:“不管天黑与不黑,今日我都要出城,快去准备车马!”
那两人从来没见过苻廋如此行事,知道若是再行拖延,恐怕会惹恼苻廋,那可就大大的划不来了。
于是两人连忙道:“是。”便退了下去。
很快,一人回到书房复命道:“回殿下,车马已备好了。”
苻廋闻言,也不多说,便径直走了出去。
坐在马车上,苻廋道:“快,给我连夜赶往蒲阪。”
也不知苻廋是急昏了头,还是本来就不知道去蒲阪的路程,这蒲阪距离陕城虽近,但是也不是一夜便能赶到的,更何况不久之后天便要黑了,行进速度必然要慢上许多。
而且就算是马不停蹄,也要第二日才能赶到,何况他们在路上总要歇息片刻吧。
不过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向苻廋进言,因为谁也不想因此受到苻廋的怪责。
紧赶慢赶之下,终于,在第二日黄昏的时候,苻廋来到了蒲阪,进入蒲阪之后,苻廋对车夫道:“直接到晋公府上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晋公府门前,那车夫道:“殿下,晋公府到了。”
苻廋闻言,便从车内走出,说道:“现在已到了地方,你们这一路辛苦,先去找个地方好好的吃上一顿,再回来歇息吧。”
众人闻言,一齐道:“谢殿下。”
说着,便牵着马车从一旁离去,而苻廋则一个人朝晋公府走去。
那些把守在晋公府门口的士兵见苻廋穿着华丽,虽可能不是一般之人,但还是拦到:“你是何人,报上名来,这晋公府可是能随便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