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蚝本来一直静静的听着,听到静姝想要潜入城中刺探消息的时候,不禁有点佩服她了,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胆量,实在算得上是不让须眉了。
但现在听到静姝说要请他一起前去,他还是吃了一惊,她为什么要选择和自己一起呢?他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交情,难道真的是听说了他的威名?他的名声真的有这么好吗?
想到这里,张蚝的心里不禁开始有点喜从心头来了,毕竟无论是谁,都希望在别人眼中是出类拔萃的。
不过张蚝还是有些迟疑的道:“我?就我们两人前去行吗?”
静姝道:“怎么不行,就凭你我的身手,不说雁过无痕,至少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进入城中,到时借机查探城中虚实,不是手到擒来吗?”
张蚝没有说话,他在等到其余人的意见。
杨安似乎也陷入了沉思,他也开始觉得静姝的提议确实有可行之处。
而邓羌此时则开口道:“依我看,韦校尉的提议倒可以一试,一来张将军、韦校尉的身手咱们都清楚,他们要想潜入城中,那是易如反掌,而且就算被发现了,相信也没人能拦住他们。
二来现在我军大盛,若是查得城中具体布防以及守兵数量,我军也可根据情况制定下一步的计划,这样总比在营中干等要好得多。”
邓羌话音一落,静姝和张蚝的脸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难以捕捉到的笑意。
杨安道:“既然邓将军都这么说了,我看也可一试,不知二位准备何时动身?”
静姝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今夜子时过后,便是最好的时机。张将军以为呢?”
张蚝道:“今夜也可。”
静姝道:“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决定了,等用过晚膳,换身便装,便出发。”
张蚝道:“好,到时我在辕门相候。”
静姝道:“邓将军,咱们回营吧。”
邓羌起身道:“好,那我俩就先告辞了。”
杨安和张蚝也起身道:“我俩送二位。”
邓羌道:“大家同营为将,送就不必了,留步,留步。”
杨安和张蚝本也是爽朗之人,虽然邓羌拒绝,但他二人还是将邓羌和静姝送出帐门十余步,这才折返。
返回的路上,邓羌道:“韦校尉怎么想起要潜入陕城的?”
静姝道:“呆在营中无聊,找点事做,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邓羌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
静姝道:“唉,倒不想邓将军还是会读心的人!”
邓羌笑道:“邓某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会点察言观色,思考因果罢了。”
静姝道:“既然邓将军已经猜到,又何必非要问呢?”
邓羌道:“邓某心中虽然有些猜测,但是还并不敢确定,不过现在倒有几分肯定了。只是此去陕城,凶险未知,韦校尉可不要为了赌气,而放松了警惕。”
静姝道:“这个还请邓将军放心,我静姝虽然比不上将军沉毅大度,但是在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是不会放松大意的。”
邓羌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而另一边,杨安也叮嘱张蚝道:“今日看韦校尉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所以进入城中之后,无论如何,张将军一定要保证你二人的安全,尽量不要冒险去探查敌情。”
看在杨安严肃的神情,张蚝道:“杨将军放心,有我张蚝在,绝不会有人能伤得了韦校尉。”
杨安闻言,展颜笑道:“有张将军这话,我就放心了。”
夜,深夜,寒风已悄然而至,营帐前的絮带已因风而起,静姝也已在营帐中鼓捣了许久。
帐中灯火通明,而帐外除了些许火光以及淡淡的月光,便什么也没有了,所以显得昏暗许多,静姝的营帐顿时变成了一盏灯,而静姝则像是灯蕊的影。
黑影在灯光下被放大,映照在营帐之上,尽管被放大了,那黑影看来还是那么的婀娜,那么的美妙,在这黑暗而寂寥的军营里,俨然成了不可方物的神女之影。
巡逻的士兵在经过静姝军帐的时候,不禁驻足欣赏片刻,他们几乎想就此停下来,好好的欣赏,仔细的看看,但他们只敢停留片刻,因为他们清楚营帐里面的是谁!
终于,静姝营帐里的灯被吹灭,整个大营似乎都变得黯淡了起来,那是一种怅怅然若有所失的感觉,使得他们看什么都觉得毫无光彩。
静姝身穿一席黑衣,手提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似乎装着什么足以让人感到惊喜的东西!
静姝望了望夜空,见距离约定的时辰还早,慢慢的穿过大营,向辕门处走去。
等到静姝来到辕门处的时候,已看到一个人早已等候在那里,那人便是张蚝。
只见张蚝穿着一身素衣,看起来俨然一副书生的模样,再加上他没有胡须,隐隐的让人觉得他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
但谁能想到,就这副装扮之下,隐藏的却是一个当今天下少有敌手的将军。
静姝笑道:“本以为我已算是够早的了,不曾想章将军已经来了。”
张蚝道:“军中无事,晚膳过后,张某便在营中闲逛,看时辰差不多了,才来辕门相候,其实也比韦校尉早不了多久,既然韦校尉已来了,那咱们便出发吧。”
静姝道:“好,走。”
大营驻扎之处,本在陕城之外三十里处,张蚝和静姝既然是要潜入城中,自然就得步行,不能骑马,在不骑马的情况下,这三十里路走起来也就不那么快了。
走了也不知多久,虽然子时过后的寒气越来越重,但他们一路走着,身子也一直是温暖着的,倒也不觉什么,但是两人一路走来,除了开始的那句话,竟在没有说过什么,难免使得这路途变得寂寥非常。
而静姝本就是个受不了这种长路无话的人,终于开口说道:“张将军,我想我们这次入城,必然要在城中多少逗留个一两日,到时难免要与城中之人混在一起,现在这般称呼将军、校尉的,定会惹人生疑,于我俩此次行动也有所不便,不如咱们换个称呼如何?”
张蚝一路上其实也很想打破这十分尴尬的境地,只是苦于找不到话头,故而一直沉默到此时。
现在静姝主动这种局面,他当然是乐于见到的了。张蚝道:“韦校尉说得有理,不知改换什么称呼为好呢?”
静姝道:“我看你我男女二人,也就最多两个称呼合适,一个呢,就是夫妇……”
张蚝当年还在张平手下的时候,便因为贪图美色,与张平的一个小妾私通,最后被张平发现,张蚝自觉愧对张平恩情,便当即自宫以谢,从此从一个英俊将军,变成了无须将军。
静姝可是王猛的夫人,要是让王猛知道他二人假扮夫妇,那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况且他无须的特征,也容易让人看出来他们是假的。
静姝‘夫妇’二字刚吐出口,张蚝连忙打断道:“这个不可,万万不可。”
静姝见张蚝如此紧张,不禁觉得十分好笑,说道:“既然张将军不同意这个称呼,那便只有兄妹合适了。”
见张蚝这次没有提出异议,静姝道:“我看张将军应该比我长上几岁,不如从今日起我便唤你张大哥,而张大哥唤我静姝或是姝妹如何?”
张蚝闻言,觉得静姝叫他声张大哥倒是没有什么,不过让他叫静姝或是姝妹,他可真有点叫不出口。
张蚝试探性的问道:“还有别的称呼吗?”
静姝反问道:“张大哥以为怎么叫好呢?”
张蚝闻言,便开始思索了起来,到底怎么叫才好呢?除了静姝说的两种,难不成叫韦家妹子?一来这实在不好听,二来静姝听了极有可能不高兴。
沉默许久,张蚝道:“那张某就斗胆叫你声静姝了。”
静姝道:“张大哥这是说什么话,你我既是兄妹相称,又何必如此见外呢!张大哥此话叫什么,就尽管叫便是了。”
张蚝艰难的吐出两字:“静……姝。”
静姝立即道:“张大哥有何话要说?”
张蚝道:“我想等会儿从陕城城门右侧一里处登城,你看可以吗?”
静姝道:“可以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张大哥为什么要选那里?”
张蚝道:“现在虽是深夜,但是你看,陕城城楼上还是火把无数,照得四处通亮,城楼上必定也有不少守军,咱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是若是惊动了他们,岂不就使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所以不妨饶一点道,从偏一点的地方进城,那样即使城楼上有守兵,也不会太多,我俩很快便可以将他们解决,不至于惊动城内之人。”
静姝道:“好,就依张大哥所言行事。”
张蚝道:“要饶一截,还要废些时日,咱们快些走。”
说着,张蚝顿时便加快了步伐,一下子奔出十余步。
静姝见状,心想张蚝果然名不虚传,出了武艺惊人,就连这脚力也惊人。
静姝对自己的功夫向来十分自信,再加上当年她出山的时候,其师明言凭她的本事,世上已少有敌手,要是今天被张蚝甩下了,岂不是说明她的功夫还没练到家吗!
静姝也不由得从丹田提了一口气,运气她独特的步伐,朝张蚝追去。
张蚝提前奔出,虽然速度极快,但也有意等待静姝,而静姝全力追赶,自然速度要比张蚝快了不少,很快,静姝便已经看到了张蚝,进而来到了张蚝的身边。
静姝处于奔跑之中,若是开口说话,于她运气有所不利,故而她已腹语道:“张大哥可别丢下小妹啊。”
张蚝闻言,不禁偏过头去看着静姝,只见静姝嘴唇未动,而方才她发出的声音已与开口说话的声音差别不大,让张蚝感到十分惊异,对静姝这腹语奇技羡慕得很!
张蚝张开嘴大声道:“好脚力。”
说完,迅速凝气丹田,全速向前奔去。
而静姝此时也是全速,两人几乎是并肩而行。
不过从二人步伐来看,张蚝全靠内劲,加上腿脚灵活,步子大,走得极快,而静姝则优于步法,浑身内劲收发自如,虽然看起来步子比张蚝小了许多,但却丝毫未曾落后。
两人比拼了一阵脚力,不觉已来到了陕城之外,这近十余里的疾走,两人虽然消耗不大,但是走得如此之快,毕竟还是有些累的。
张蚝指着前方城墙道:“这城墙有差不多五丈之高,静姝你可上得去吗?”
静姝道:“只要张大哥上得去,小妹便上得去。”
看着静姝如此自信的表情,张蚝笑道:“好,跟我来。”
说着,张蚝便带着静姝来到了之前选好的城门右侧一里左右的城墙脚下,张蚝道:“那我可先上去了。”
说完,只见张蚝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一冲,一跃,便已将半个身子越到了城墙那么高,然后他一双大手,把住城墙,向上猛地一拉,便已站在了城墙之内。
静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不禁被震撼了,张蚝登城所用的方法已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了,这不仅需要极高的武艺,还有几乎天下无双的腿脚,一双弹跳力惊人的脚。
静姝本来还指望能从张蚝这里学到什么登城的特殊技艺,可是现在,她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在她看来,这实在算得上:“此非人力,实乃天授。”了
不过静姝也有她自己独特的登城技巧,她虽然没有带登城的铁钩,但是她还有一柄匕首,一柄精致且削铁如泥的匕首。
只见静姝如投飞刀一般的将匕首投了出去,匕首的锋刃于一瞬间全插进了城墙,只剩下一块匕首把露在外面。
然后静姝移动身形,向上一跃,在最高处用脚尖点了一下匕首把,借力跃上了城墙。
只见城墙之内,张蚝已背着双手静静的等候着静姝,而张蚝身旁,还躺着两名穿走铠甲的士兵,他们竟死的毫无声息。
张蚝的样子看来那么淡然,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在静姝看来,却觉得他是那么的高傲,不过他确实值得骄傲,就凭这独一无二的绝艺!
张蚝转向静姝道:“咱们快走。”
说着,张蚝便从城墙上跳下,落在下面,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似乎他轻如鸿毛一般。
而静姝却并没有跟着跳下,而是从一旁的楼梯走了下去,她可不觉得跳下城楼是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