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虽高,但对于静姝来说,这一点楼梯走下来也不过片刻而已,很快,她便来到了张蚝的身边,说道:“张大哥久等了。”
张蚝微微一笑,突然拉住了静姝的手,朝右侧跑去。
静姝刚被一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疑惑的问张蚝道:“张大哥,怎么了?怎么……”
张蚝打断了静姝的话,指着他们左侧说道:“你看那里。”
静姝闻言往左侧望去,只见一大队巡逻士兵走过,借着他们高举的火把,可以数出他们这一队有足足二十五人。
二十五人虽不多,但是作为巡逻队,也算是一大队人了,排起来足有数丈之长。看他们行进的方向,似乎是朝城内走去。
原来方才静姝走下楼梯的时候,从距离他们所在处十余丈的地方,发现一点火光出现在城墙之上,张蚝便觉得不对,心里留了个神。
在静姝走下楼梯之后,火光已成了三点,排列在城墙之上,张蚝已猜到这肯定是一队人从城楼走下,与他们那里相距也不远,故而才不打招呼,将静姝给拉到了一旁。
静姝看着那一队巡逻士兵,不禁暗怪自己怎么如此粗心,连这都没有发现。问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我方才一点迹象也没发现?”
张蚝道:“就是从城楼上下来的,这么晚了,也不知去干嘛!”
静姝道:“我看多半是奉命巡城,不想苻廋竟防备得如此严密。”
张蚝道:“要不咱们跟着去看看?”
静姝道:“我也正有此意,走。”
说着,张蚝和静姝两人便快步追了上去,紧紧的跟在后面。
跟了不久,又遇到一队巡逻队迎面走来,张蚝和静姝连忙闪在一旁,等这队士兵过了,才又继续跟了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张蚝和静姝一起停下了脚步,望着左前方处说道:“这里便是魏公府了。”
静姝道:“不知张大哥方才数了没有,从城门处到这,咱们一共遇到了五支巡逻队,而且尚是深夜,看来苻廋对城中控制十分严密,要想查些什么,怕是不易下手。”
张蚝点点头道:“虽然如此去,但咱们多少还是要试一试,不然岂不……”
张蚝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一声大喝:“什么人!”
原来到达魏公府之后,张蚝和静姝便没有再跟着往前走,停在了当地,现在正好从后面来了一队人,透过火把的火光,照到了张蚝和静姝。
这声大喝一出,就连魏公府门前的守兵都给惊动了,举着长枪便朝张蚝和静姝所在之处围了过去。
静姝见状,几乎已做好了大打一场的准备,但是张蚝连忙拉着静姝的手臂,说道:“走!”
张蚝话音落下之时,已拉着静姝朝外奔出一截,静姝也只得跟上张蚝的脚步,翻过两排院墙,消失在黑夜之中。
那群士兵哪里见过身手如此迅捷之人,只以为是见了鬼魅,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处小巷之中,张蚝和静姝终于停了下来,静姝道:“方才人也不多,张大哥为何不先好好教训他们一场再走,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张蚝笑道:“要说方才那三四十人,你我二人不论是谁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拿下,可是姝妹可曾想过,大打一架,虽说心里是畅快了,但是这必定会惊动苻廋,惹得他全城搜查,咱们此行的目的岂不就完全泡汤了。”
静姝闻言,也静静的想了片刻,说道:“还是张大哥想得周到。那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张蚝道:“现在?当然是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
静姝疑惑道:“可这小巷如此偏陋,咱们去哪找个好地方呢?”
张蚝道:“走,跟我来。”
看张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静姝也不再说什么,只静静的跟在张蚝后面,看他到底能找到一个什么好地方。
沿着小巷走了不久,张蚝便在一家挂着两个小灯笼的门前停下,拿起门上的铁环,一慢两快的敲了三下门,然后便静静的站着,等着人来开门。
静姝好奇的看着张蚝,似乎觉得他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不一会儿,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然后便是门闩开启的声音,门已开了一角,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上下打量这张蚝和静姝。
那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张蚝道:“里面还有客房吗?”
那人道:“有倒是有,不过可贵。”
张蚝道:“钱不是问题。”
说着,张蚝便递上去一锭银子,说道:“这锭银子你看可以住几日?”
那人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说道:“三日,不能再多了。”
张蚝道:“好,就三日。”
那人这才将两扇门都打开,脸上堆满笑容道:“客官请。”
很快,张蚝和静姝便跟着那人来到了阁楼上,那人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再次说道:“客官请。”
说着便拿出怀里的火折子,吹了几下,点燃了房里的灯,张蚝和静姝也走了进来,那人再次道:“明日店里会有早膳,不知二位客官是到厅里吃,还是让小的送到房里来?”
静姝道:“还有房间吗?”
那人道:“二位不是夫妻?”
静姝道:“我二人是兄妹。”
那人笑容忽然减半,说道:“要想再加一个放间,至少还得加那么多钱。”
方才张蚝给的银子,要在长安最好的客栈,住最好的上房,也可以住个十天半个月了,现在在这里却只能住三天,还只是一间客房,静姝不禁有些想要冒火了。
张蚝连忙道:“一间就够了,姝妹你睡床,我谁桌上就可以了。”
说完又对那人道:“早膳我们明日下去吃,就不劳烦送上来了。今夜实在太晚了,我们也想多睡会儿。”
那人望了望门外,感觉是已非常晚了,说道:“那小的就不扰客官歇息了。”
说着便留下钥匙,转身走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静姝道:“张大哥,咱们花了这么多钱,才住三日,这店可真是个黑店。”
张蚝道:“姝妹还说对了,这店就是个黑店。”
静姝闻言,惊道:“黑店?你怎么知道是黑店,还要住?”
张蚝道:“住黑店可有不少好处,一来他不会管你的来历,只认银子,不论你是三教九流,还是黑道白道,只要有钱,都能住。二来他们通着官府,除非是什么大案子,一般是不会查到这里的,很是安全。”
突然,张蚝又靠近静姝耳边道:“最后,谁会想到你我会住到这地方来。”
说完,张蚝又大声道:“这里看着虽然简陋,但我知道他们的床一直都是铺得十分用心的,比外面的好客栈也要舒适许多,快睡吧,明日还有事做呢!”
张蚝很明显是发现了门外有人在偷听,这才故意说得这么大声。
静姝也已经发现,便配合这张蚝道:“那就委屈大哥了,小妹实在困得不行了,先睡了。”
张蚝道:“我也靠在桌旁睡会儿。”
说着,吹灭了灯烛,靠坐在桌子旁边。
然后,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偷听之人似乎已经离去。
静姝悄悄走到桌子另一边,静静的坐下,悄声说道:“张大哥睡得着吗?”
张蚝道:“你呢?”
我想出去看看这客栈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张蚝道:“我看今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不如等明日再说。”
静姝道:“那好吧。”
张蚝道:“那姝儿还是上床去睡吧,你我都不睡,岂不是就浪费了。”
静姝道:“我看他这床也不是那么舒服,还是坐着舒服。”
张蚝闻言,不禁笑了,他还从没听说过这种话,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床上睡了。”
说着,他便起了身,可是突然,他一个转身,在静姝身上连点三处穴道,静姝就再也动弹不得。
静姝不禁十分吃惊,她实在没有想到张蚝会有这一招,不可置信的说道:“张大哥,你……”
张蚝轻轻的将静姝拦腰抱起,然后将她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说道:“姝妹既然不愿睡床,我也只得如此了,如有得罪,还望恕罪。”
这几句话,张蚝说得声音还比较大,但马上,张蚝便放低声音道:“穴道不消半个时辰便可解开,隔墙有耳,我去会会朋友!”
说着,张蚝便极为小心的打开窗子,从窗口跃出,不一会儿,便听到右侧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随之又传来:“妈的,谁把凳子放在屋中间的!”
这声音正是张蚝发出来的!
又过一会儿,房门再次打开,张蚝肩上似乎扛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张蚝将他扔在地上,点燃了灯,厉声问道:“听墙根有趣吗?”
借着微弱的灯光,静姝瞥见那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却只能跪在地上,似乎他的双手已被折断。
那人强忍着疼痛,说道:“小的有眼无珠,扰了大爷的好事,实在抱歉,还望大爷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
张蚝冷笑一声道:“放了你也可以,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住在这里,还有为什么要来偷听。若是有半句谎话,我的手段,想必你已领教过了。”
他确实已经领教过了,方才张蚝从大开的窗户飞进,一脚将他踹在地上,然后紧跟着便将他压在地上,两手一拉,他的手便废了!
他以前总喜欢开着窗户睡觉,因为他觉得这样他才能更清楚外面的世界,不会误了时辰。
可是如果这一次他能顺利的活下去的话,以后他一定会紧闭窗户,那样他至少有反应的时间。
那人道:“回大爷,小的本是在燕、秦边境上混事的,这次来陕城,是因为陕城即将有打仗可打,来混水摸鱼的。这里本是小的来陕城的常住之处。至于冒犯偷听,是因为小的听见有人住进来,一时好奇,这才附墙听个乐子,不想被大爷发现了。”
张蚝道:“混水摸鱼?怎么个摸鱼之法?”
那人叹息一声,说道:“小的听闻秦王派大军来讨,知道陕城必定会因此生出一场大乱,到时趁乱到陕城大户家里洗劫一番,再悄悄逃出陕城。”
张蚝闻言,心想也不知有多少人打着这样的算盘,他现在也管不过来,只有等大军攻下陕城之后,严守各处城门,让那些人逃不出去罢了。
张蚝道:“快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容易。”
那人闻言,艰难的用力起身,跌跌撞撞的朝门外走去,可是回的却不是方才的房间。
张蚝虽然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绝不是自己和静姝的对手,他们也不会傻到再一次送上门来。
张蚝走到静姝的面前,刚想伸手解开静姝的穴道,却发现静姝坐了起来,他顿时一惊,难道现在便半个时辰过去了?
静姝看着张蚝愣在那里,说道:“穴道在张大哥方才背人进来的时候,小妹便已经冲来了,以后这样的事,张大哥但可和我说,没必要对我出手啊。”
张蚝道:“事情紧急,不便分说,下次我会注意的,天就快亮了,快些睡吧。”
说着,张蚝便回到了桌前,一手撑着头,渐渐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将张蚝和静姝都惊醒了。
他们睁开眼,只见阳光早已照了进来,天色已经大亮了。
而那一声尖叫,张蚝已猜到便是昨晚那人发出来的,他在接骨,那痛必然也是彻骨的。果然,又是一声尖叫传来,他的另一只臂膀想必也接好了。
静姝起身走到张蚝身边,指着墙壁说道:“张大哥下手可真重,看他痛的!”
张蚝道:“留了他的性命,已算是手下留情了,咱们下去吃早膳吧。”
静姝道:“正好饿了,走。”
走到下面,大厅了摆满了桌子,却只有两桌人在用膳,见张蚝和静姝走来,一个小二满脸笑容的走来,问道:“客官要吃点什么?”
张蚝问静姝道:“姝妹要吃点什么?”
静姝道:“简单的随便上点就行。”
张蚝道:“我妹子的话你已经听到了?”
小二道:“好勒,小的这就去端。”
不一会儿,那小二便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只见上了一大盘羊肉,一盘烙饼,一盆热粥。
这在静姝看来,可不简单,比其余两桌要丰盛多了,至少那两桌上没有肉!
静姝扫了一眼大厅,只见每个人都望着这里,似乎对他俩都有一种莫名的畏惧,看来他们已知道,楼上传来的尖叫声,与他二人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