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从门外走进四人,李化押着一个满脸怒容的男子,而静姝则扶着一个纤纤弱质,看来受尽了折磨的二八少女。
强德对那个少女并没有什么较深的印象,但却对那个面目狰狞的男子再熟悉不过了。
那男子本是强德的心腹刘成,时常陪伴强德左右,每次饮酒出行,强德都将他带在身边,他对强德所做过的那些恶事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强德现在脑子已经乱了,强德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这个女孩又是谁。
强德奋力的思考,他不禁开始害怕。难道他的心腹已经叛变,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都告诉了王猛的手下?
强德开始慌张,他觉得自己的猜想应该是完全正确的。不然王猛为什么能如此镇定,为什么敢贸然将他带到大堂审问。
强德开始后悔,他后悔为什么相信了一个会出卖他的人,他已经动了杀意,但却并没有动,因为他又见到了另一幕画面。
强德看到,那似乎已经体力不支的女孩在见到站在堂上的爷孙俩后,竟然像是看到了生机,突然向那自称吴二的老人奔去,与他抱在一起。
只听女孩哭泣道:“爷爷……小弟,玲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那吴二见到这仅离开一日,便受尽折磨的孙女,声音也不禁开始变得呜咽,抚着玲儿的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现在有王大人替咱们主持公道,那些伤害你的恶人,马上就要受到报应了!”
强德明白了,这女孩就是那吴二口中,被自己抢去的孙女。强德素来对家里下人十分优待,特别是他的这个心腹刘成,时常将一些他玩腻了的婢女送给刘成。
而这个刘成有一个十分变态的嗜好,喜欢虐待妙龄女子来发泄,每次都将强德送给他的婢女给折磨得生不如死。
看那那女孩的模样,想来也是被刘成给折磨了一番,这不禁开始让强德觉得这女孩也许还真与他有关。他心中的坚持开始动摇,因为他也知道他会醉酒忘事。
强德虽然在脑中想了那么多,但时间却只过去了一瞬。他仍然在思考,他想要逃脱罪责,就只能让刘成来顶罪。他拼命的给刘成使眼色,可刘成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一般。
这时突然一声惊堂木响,强德的神思已被叫了回来,恶狠狠的盯着王猛,王猛却像是胜券在握,古井无波的看着堂下众人。
王猛道:“强大人,这女孩你可认得?”
强德想也不想,直接道:“本官不认得。”
王猛见强德在这个时候还要嘴硬,说道:“事到如今,没想到强大人竟还不承认。”
王猛又指着李化押着的刘成道:“那你可认得这堂下的恶奴!”
强德笑道:“这是本官府上的家丁,如何不认得。”
王猛道:“强大人认得就好。”
王猛又对李化道:“师兄,这女孩是在哪里找到的?”
李化指着他押着的刘成道:“就是在这恶奴的房里,当时他正在欺负玲儿,还好我和师妹及时感到,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王猛等李化说完,又说道:“强大人可听到了?这受害女子就是在你府中找到,你还有何话要说?”
强德一心想要将罪名推在刘成身上,说道:“在我府中又如何?难道就不是刘成自己做的恶事,现在如何能怪在本官头上。”
强德突然一笑道:“本官就算有罪,也最多不过是监管不力。而王大人你没有陛下指令,便派人闯进本官府邸,这目无王法之罪,王大人该怎么算呢!”
王猛也不理会他,对着刘成道:“你便是刘成?”
那刘成听到强德将罪过推在他的头上,又想起刚才强德对他不停使眼色。心想若是替强德顶了罪,多半就要落个死罪,丢了性命。他当然不愿,这时也一改一直狰狞的面目,跪在了堂下。
刘成道:“正是小人。”
王猛道:“本官问你,玲儿可是你私自抢回府中的?”
刘成道:“大人,冤枉啊。小人虽然在强府受到强大人宠幸,但在没有强大人发令之时,是绝不敢私自行事的。”
王猛继续问道:“也就是说强抢玲儿,强大人是知情的了?”
刘成还没说话,强德便抢着说道:“刘成,你可要好好回话,别说出些违心之语!”
强德表情凶恶,显然是在威胁刘成。而刘成也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吓得不敢开口。
王猛见状,用力一拍惊堂木,道:“刘成,本官劝你从实招来,那样本官还可对你从轻发落。不然,你可要知道包庇欺瞒,罪加一等。”
刘成在纠结,他不想死,可现在两边他都得罪不起。若是自己出卖了强德,而强德却没有被制裁,那么他肯定是死路一条,不仅如此,连他的家族,也不一定能逃得掉。
而若是自己扛下了罪责,他的性命肯定是保不住了,可是他的家族也许能得以保全,还可能过上好日子。
他正处在抉择的关键时刻,是先保住自己的命,还是先为家族留下活路。
终于刘成做出了选择,他说道:“是的,强大人非但知情,而且就是他命令我和其他随从一起抢人的。”
刘成多年的摸爬滚打,才有了今天的生活,他的性格注定已经变得自私,怎么可能会为了别人牺牲他的生命,就算是给予他现在生活的恩人也不可能!
强德闻言大怒,朝刘成冲了过去,嘴里喊着:“我打死你个不忠不义的贱奴!”
一旁的李化及时出手,拦住了强德,让他不能动弹。
王猛道:“现在强大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强德道:“王猛,算你狠!可就算这一切都是我做下的,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能定我的罪吗!哼!本官不陪你玩了。”
强德说完,又对李化吼道:“还不放开本官。”
李化望了望王猛,见王猛似乎也有点无奈。双手的力道竟也减了几分,强德感受到束缚变轻,便奋力挣脱了李化,准备向外走去。
王猛见强德在如此铁证面前,竟然仍然放肆如此,简直不仅是对他的蔑视,更是对律法的蔑视。
可是王猛却没有法子,他知道一个事实,就算他能给强德定罪,他也没法子对他进行处罚,他没有权力处决一个二品大员。就连定罪,都还需要向苻坚请示。
刘成看到强德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而王猛却还没有动作,他不禁开始后悔,他后悔压错了宝,而这次输掉的不仅是他自己的性命,还有他的家族。刘成几乎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王猛看着堂下狠狠的盯着强德背影的吴二一家人,还有李化、静姝那愤怒的神情,王猛胸中燃起了一股冲动。
他也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挑衅,就算他这次丢官,他也不能让强德这样的人逍遥法外。
王猛顺手拿过一张纸,然后奋笔疾书道:“特进强德,目无王法,祸乱百姓,臣请斩之。”
写完,王猛对一旁衙役道:“速将此笺送与陛下。”
那衙役道一声:“是。”便转身离去。
王猛又道:“众衙役听令,将罪人强德缉拿归案,押赴菜市口。”
众衙役在亲眼看见了强德的跋扈之后,见王猛丝毫不惧,俱都义愤填膺,异口同声道:“小的领命。”
众衙役和李化静姝一起追了出去,王猛再次拍下惊堂木,说道:“刘成虽非主谋,但助其行凶,又对玲儿有虐待之实,本应除以死刑。但念其作证有功,死罪可免,而活罪难逃。判流放北疆,与披甲人为奴。”
刘成虽然得了性命,却没有想到要到那苦寒之地受苦。可是想到总比丢了性命好得多,也只得认判,说道:“小的谢过大人饶命之恩。”
王猛判完,命人将刘成收监,也不再停留,快步追了出去。
在王猛赶去菜市口的路上,强德派去向苻坚求情的人已到了宫中,向苻坚禀报了王猛将强德传去问案之事,请苻坚勒令王猛按律行事。
苻坚一直坚信王猛绝不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就答应了来人,说一定保强德无事。便将人打发走了。
而王猛派去的衙役却进不了宫门,只得将王猛的书笺交给把守宫门的侍卫,让他们代为转交。那些侍卫由于好气,便打开了那并没有密封的书笺,看到王猛要处斩强德,哪里还敢迟疑,立刻将书笺送到了苻坚的面前。
苻坚看后,突然有些急了,也不知道强德到底是犯了什么罪,竟使王猛要将他处死。本来按照苻坚一贯支持王猛的作风,苻坚最终定会批准。
可是现在要处决的人乃是当朝国舅,是过世的强太后最后的一个弟弟,苻坚突然动了恻隐之心,想为强家留个根,打算将强德赦免。
苻坚正在想着要如何跟王猛说自己赦免强德的原因,突然感到一丝奇怪。王猛素来最讲礼节,为何这次上书竟是用的书笺,而且书笺上的字体与平时有许多不同,像是一时激愤下的笔。
苻坚这才意识到不好,王猛是想立刻处斩强德,这一纸书笺只不过是和他打个招呼而已,免得到时他说王猛做事不请自行。
苻坚想要保住强德,于是立刻叫人拿来圣旨,疾书道:“特进强德,太后之弟,国之贵戚,数有殊功。今虽有死罪,犹当宽宥,使之改过。今特赦其罪,放归府邸。”
苻坚写完,立马交给殿中侍从的宦官,说道:“快带着圣旨去救强国舅。”
那宦官见苻坚如此着急,当然不敢迟疑,道一声‘是’便疾步走了出去。
就在苻坚刚刚将圣旨写好之时,王猛已经到了菜市口,而强德也已经被押在了刑台之上。
这时强德正在破口大骂:“王猛村夫,你凭什么抓我,凭什么越权行事,凭什么将我处决?”
王猛道:“凭什么?就凭你蔑视王法,如同蔑视陛下。祸乱百姓,强抢民女,掠人财货,不杀不足以报陛下,不杀不足以定民心。”
强德知道王猛已经是非要杀死他不可了,可是他还不想死,他要拖延时间,等着苻坚的圣旨来救他。
强德说道:“我乃二品大员,你杀了我,难道就不怕陛下治你个死罪吗?”
王猛笑道:“本官早已禀明圣上,今日就要将你处斩。”
强德听王猛说已经禀明苻坚,心中虽然不信,但却也一时被吓破了胆,有一种求生无望之感。
强德道:“我不信……我不信,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王猛望望天,厉声道:“事实如此,你不得不信,时辰已到,行刑!”
王猛话音一落,只听强德吼叫道:“王猛,我做鬼……”
强德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头颅已经被侩子手斩下,鲜血洒了一地。
刚才那些被衙役通知道府衙的百姓,这是都聚集在菜市口,见到这个为祸长安百姓的恶霸终于被正法,突然开始欢呼起来,庆祝这大快人心之事。
就在王猛将强德斩首后不久,那宦官总算找到了菜市口。这一躺把他可是累得够呛,他先到京兆尹衙门,发现王猛不在,从衙役口中才得知王猛带着强德来到了菜市口。
他又急忙往菜市口赶来,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等他到时,强德已横尸街头。他手中的那一道圣旨,也已经成了无用之物。
这时王猛还没有离开菜市口,他似乎知道肯定会有人带着赦旨而来,所以一直还在等待。
那宦官见到王猛,将圣旨递给王猛,然后说道:“王大人真是雷厉手段,这可叫小的如何向陛下交差?”
王猛看过圣旨后,说道:“公公不必为难,照实禀报就是,王某人问心无愧。”
那宦官道:“小的当然要如实回禀,不过王大人难道就不进宫向陛下解释一二吗?”
王猛道:“公道自在人心,多说亦无益,陛下圣明,定能理解本官的用心。”
那宦官道:“既如此,那小的就告辞了。”
王猛笑道:“公公慢走。”
那宦官疾步回到皇宫,苻坚见他脚步匆匆,问道:“人可救下了吗?”
那宦官向苻坚禀报道:“回禀陛下,小的无能,等赶到刑场时,强大人已身首异处了。”
苻坚闻言,虽有些失落,但木已成舟,他不能因为一个坏事的强德,而处置了他倚重的王猛。他又要开始准备为王猛做一些排难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