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前秦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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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空梦一场 太师欲乱

慕容俊本来身患大疾,这一时间突然一切病痛都变得无影无踪。让慕容俊竟产生了一种受上天眷顾的感觉,他觉得这是老天被他的虔诚所感动,想要给他时间,让他混一六合,结束这延续数十年的混乱。

他本是鲜卑外族,能入主中原,已是开天辟地以来未有之事,若能再一统天下,那更是有无上的荣光。

自古以来,夷狄外族从来都是不被上天承认的,而现在慕容俊突然康复,不禁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理当成为天下之主。

病愈之后,慕容俊将之前与慕容恪所说的话早已忘在了脑后,他相信若是再给他几年,太子长大,天下一统,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托孤之事了。

这一天,慕容俊站在邺都的城门之上,整个邺都外都变成了大燕的军营,数不清的燕军士兵现在都聚集在城门外的旷野上,等待着慕容俊的检阅。

慕容俊对站在身旁的慕容恪道:“可以开始了。”

慕容恪转身对一旁的士兵道:“击鼓,鸣号。”

随着鼓声响起,号角传出,城外的士兵开始变幻着他们最熟悉的阵列,一一的展示在慕容俊的眼前。

这些士兵大多都是一年前他下旨征集的普通百姓,并不是那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但经过一年的训练,现在已经能形成战斗力。

慕容俊一直看着城下气势冲天的战阵,他虽然知道这些新兵并不能算得上是以一敌十的精锐,但以一敌一还是能够做到的。

而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只要现在能一对一,那么到了战场上,经过鲜血的磨练之后,也许就会变得一敌二,一敌三,甚至一敌十,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他现在拥有的军队数量可以算是三国之中最多的,足有百万之多。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敌人又如何能挡得住他。

邺城外的旷野虽大,但也不过就能容纳十万人排兵布阵,可是这次聚集在邺都的士兵却有接近百万,所以这次阅兵从一大早一直看到傍晚才结束。

阅兵后的第二天,慕容俊召集群臣,准备开始实施他已经谋划已久的计划,带着百万雄兵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这个本应在一年前便开始实施的计划,因为各种原因给拖到了现在,这中间他还大病了一场,差点就命归黄泉,他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

慕容俊对群臣说道:“天下纷乱已久,如今我燕国拥百万雄兵,正当恢宏祖业,平定天下。诸位爱卿当并力同心,共成伟业。”

慕容恪带头道:“臣愿助陛下共成伟业。”

慕容恪一发话,群臣当然不会再有不同意见。更何况昨日刚刚阅兵完毕,这时候来反对出兵,不明摆着是行不通的吗!没有一个人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在的大燕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于是群臣顿首道:“臣等愿助陛下共成伟业。”

群臣能够同心戮力,慕容俊自然是十分高兴,就算是表面上的同心,也是好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一次大举的用兵变得顺利。

慕容俊开怀笑道:“君臣一心,必能成就伟业,朕似乎已经看到入主洛阳,天下臣服的景象了。”

群臣又是一阵恭维道:“陛下胸怀天下,远追秦皇、汉武,使天下臣服,指日可待。”

慕容俊突然正色道:“大司马、司空何在?”

慕容恪和阳骛出列道:“臣在。”

慕容俊道:“命大司马恪帅兵十万,直趋洛阳。司空阳骛领兵五万,略地河南,以张声势。”

慕容恪和阳骛叩首道:“臣领旨。”

慕容俊又道:“诸位爱卿前去准备吧,即日出发,朕将亲帅大军,随后而来。”

慕容恪和阳骛闻言相继退下,群臣中领有军职的将军也都陆续退下,开始对即将到来的各种难以预测的大战作准备。

几日后慕容恪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即将出发,正进宫想要向慕容俊辞行,却听到了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慕容俊再一次病倒了。

这一次慕容俊已算是真正的病入膏肓,他感觉到他的寿命即将真正走到尽头。

他这才知道上一次他病愈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痊愈,而是回光返照而已。只是这回光返照时间较长,竟给他造成了一种假象,让他误以为是上天对他的眷顾。

可谁知这不过是上天对他开的一个玩笑而已。经历了这大起大落,他才终于明白,王霸雄途不过只是他的大梦一场,真正留给他的不过是死亡而已。

慕容恪疾奔至寝宫,向宦官问道:“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那宦官似有些害怕,低声回道:“陛下恐是不行了!”

慕容恪道:“快带我去见陛下。”

慕容恪几乎是奔跑着赶到了慕容俊的床榻旁,见慕容俊脸色苍白,状如死灰,像是一半的生命已经被阎王给勾走了一样,憔悴得让人难以想像他几日前还是那样的雄姿英发,斗志昂扬。

慕容恪跪在榻旁道:“臣弟叩见陛下。”

在慕容俊已经病成这个样子,慕容恪依然谨守臣礼,慕容俊看在眼里,内心十分感动。他对将太子交给慕容恪辅佐也放心了许多,慕容俊勉强出声道:“免礼,来,坐在朕的身旁。”

慕容恪闻言,起身坐在榻边,并不说话,因为他知道慕容俊有话要说。

果然,慕容恪刚坐下,慕容俊便开口道:“这次朕再次发疾,恐已无救,玄恭之前所言,可还作数?”

慕容恪道:“臣一身只知忠孝节义,绝不敢有悔。”

慕容俊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笑意,说道:“有玄恭此言,朕就放心了。”

说完,慕容俊又强撑着对身旁的宦官说道:“传朕旨意,召司空阳骛、司徒评、领军将军慕與根进宫见驾。”

那宦官闻言极速跑出宫去,将消息传给慕容俊所要召见之人。

可是慕容俊却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他在慕容恪的搀扶下,用最后一点力气,亲笔写好了遗诏,交给慕容恪之后,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他所眷恋的尘世。

慕容俊离开的时候,眼角似乎泛着泪光,他实在不愿就这么离开尘世,他还有太多想做的事没有做,还有太多志向没有完成。可是尽管如此,他也无法逆天而行,他的命运依旧走到了尽头。

等到阳骛、慕容评、慕與根赶到宫中的时候,慕容俊已经驾崩,宦官传来的“皇帝陛下殡天了。”的声音一直在他们耳中回旋,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又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造谣。

他们三人见寝宫中除了跪在一旁低声抽泣的宦官外,便只有趴伏在床榻旁痛哭的慕容恪,和静静躺在床上的已经驾崩的慕容俊。

现在见到如此情景,他们也都跪倒在地上,开始痛哭了起来,毕竟慕容俊对他们还是恩礼甚厚的,君臣之间的知遇之恩,也已渐渐转化成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它甚至有时要亲愈手足。

本来只有慕容恪一人哭声最大,现在却突然多了几人,慕容恪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来,见到慕容俊所召见之人都来了。

慕容恪赶忙收敛情绪,拿出慕容俊亲手写下的遗诏,将正在号哭的三个大臣叫到一边,说道:“陛下驾崩,留下遗诏,令我等四人辅政。”

三人闻言,俱都各自相望,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动,也不知是在感动慕容俊对他们的信任,还是感动慕容恪居然没有自立为主。

慕容恪说完,便将遗诏拿给他们三人看了,又说道:“国家新丧,恐邻国有窥窬之计,愿诸君戮力同心,使度过这艰难时刻。”

阳骛道:“一切以王爷马首是瞻。”

司徒评和慕與根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大家同为慕容俊钦定的辅政大臣,为何要以他慕容恪马首是瞻,难道他们自己就不能将大燕治理好吗。

慕容评道:“我大燕屡战屡胜,拥兵百万,谁敢有窥视之心,叫他有来无回。”

慕容评是慕容皝之弟,乃是慕容恪的长辈,而且近年来仗着大燕的劲旅打了不少胜仗,虽然领兵才能不算出众,但是有了那些辉煌的战绩,说起话来,也向来是底气十足。

慕與根道:“国家虽然新丧,但又无内乱,况且我大燕本想大举用兵,又怎会惧怕敌国来袭。大司马恐有些多虑了。”

慕容恪道:“无事当然最好,不过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

众人意见不一,也不再争论,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让太子登基,再择日将慕容俊安葬。

几人再次回到榻前哭临,没过多久,皇后可足浑氏便带着太子慕容暐来到了慕容俊的寝宫,母子俩跪倒在榻前,哭得一塌糊涂。

慕容恪等他俩哭了很久之后,见他们哭得似乎嗓子都有些哑了,这才上前对可足浑氏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太子受遗诏继位。”

可足浑氏望着慕容恪,又看了看还不到十一岁的慕容暐,满面哀伤的道:“王爷说的是,只是这继位大典何时操办为宜?”

慕容恪道:“臣以为尽早继位为妥。”

可足浑氏作为皇后,当然希望慕容暐早日继位,那样她就是皇太后,而慕容暐现在还年幼,她作为太后,可以临朝称制,做大燕真正的主人。

可足浑氏道:“一切便请王爷费心安排。”

慕容恪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皇后娘娘言重了。”

于是几日后,慕容暐在群臣的注视下顺利的登上了大燕的皇位,慕容俊驾崩的消息也渐渐的传到了天下各处。

慕容暐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大赦,改元建熙。然后又尊皇后可足浑氏为皇太后,以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专录朝政,是为首辅。

又以上庸王慕容评为太傅,阳骛为太保,慕與根为太师,各参辅朝政。虽然得到了三公尊位,但实际上却是慕容恪的副手。

慕容评对慕容恪的才能十分欣赏,而对他自己不如慕容恪的事实也心知肚明,现在既然爵禄都已然最高,他也不想多争,毕竟他们也是一家人,犯不着。

而慕與根就不一样了,当年慕容皝在辽东被石虎逼得快要出海逃亡的时候,就是他慕與根两兄弟将辽东保了下来。而那个时候,慕容恪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如何能与他想比。

慕與根向来自视甚高,对慕容恪作为首辅,而他屈居其下,感到十分不满,只是因为新皇刚刚登基,还不好有所怨怒,只得暗暗忍耐。

可是没过几天,慕與根又发现一件让他不满之事,现在身为皇太后的可足浑氏居然多次干预朝政,而且可足浑氏经常对慕與根提出的建议进行反驳,不予采纳,这让一向自视甚高,负气倨傲的慕與根难以接受。

这一日,慕與根终于忍不下去了,他觉得可足浑氏分明就是想做第二个吕后,想要掌握大燕的大权。

慕與根作为一个亲眼看到大燕成长起来的旧臣,如何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于是慕與根想要除掉可足浑氏,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不再受那些窝囊气。

可是现在慕與根还没有能够号召群臣的能力,他也不能保证起事就一定能成功,他需要找一个帮手。

于是慕與根想到了现在身为首辅的慕容恪,他相信慕容恪这些日子以来,也和他一样,深切的感受到了可足浑氏干政带来的言重后果。

于是慕與根动身来到了太原王府,想要对慕容恪进行劝说,希望他能与自己同心协力,共同废掉太后和皇帝。

慕與根见到慕容恪,各自见礼之后,丝毫不加掩饰,直言道:“如今主上年幼,太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变,思那自全之计。”

慕容恪最近也对太后干政颇为烦恼,本以为慕與根来找他,也许会有良策,问道:“敢问太师,计将安出?”

慕與根闻言,以为慕容恪也有了与他一样的心思,连忙道:“定大燕之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法,待将大行皇帝安葬,宜废主上为王,殿下自践尊位,则可以为大燕无穷之福也。”

慕容恪哪里想到慕與根是要说这一番话,等到慕與根说完,慕容恪已然是大为吃惊的看着慕與根,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神情。

慕容恪道:“太师难道是喝醉酒了吗,怎么说出如此悖逆之言,我与太师受先帝遗诏,为何才过不久,便动了这样的心思?”

慕與根闻言,不禁有些惭愧,知道慕容恪不会同意与他共同行事,只得悻悻而退。

慕與根虽然没有得到慕容恪的支持,但却仍然没有放弃,他在心中另有一番打算。他就不信,没了慕容恪,他就做不成这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