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羌刚到陕城,便有哨骑来报,说燕兵自攻占崤山之后,便停兵整顿,似乎没有了再进兵的意向。
燕兵虽然展示停止了动作,但邓羌却依然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他亲身感受过了燕兵作战的勇猛,还有他们进攻的迅速。
邓羌依旧按照计划开始对陕城进行布防,他不能让崤山的悲剧再次重演,因为若是那样,大秦恐怕就真的危机了。
第二日,苻坚便帅大军赶到了陕城,邓羌亲自率领陕城官员前往迎接。
苻坚下马之后,便问邓羌道:“如今这陕城的各处防守工事可曾加固了?”
邓羌道:“回陛下,末将昨到陕城,便命人加固各处防守,现在应该正在加固之中。”
苻坚道:“好,那就请将军带朕亲自去看看,这事关社稷安危,可不能有丝毫马虎。”
邓羌道:“这首当其冲的便是函谷关,陛下要不要先去巡查一番。”
苻坚道:“好,就依将军之言,咱们就到函谷关去。”
于是邓羌便头前带路,引苻坚到函谷关去。这函谷关自秦孝公从魏国夺来之后,几百年间,一直是天下至关重要的险关要塞。
而在近几十年来,中原纷扰,更是各路诸侯争相争夺的要地,频经战乱,几次破关之后,函谷关各处要塞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自苻健入秦之后,函谷关处在内地,又无战事,也就没有时常修缮。苻坚心知现在的函谷关要想挡住燕军,实在是有些不太可能。
所以苻坚急于想要知道邓羌究竟将函谷关进行了怎样的加固。
来到函谷关,苻坚见无数将士正在大兴土木,加固城防,而在函谷关外不远处,还可以看到正在兴修的各处暗寨。
苻坚问道:“那些山间的士兵是在做什么?”
邓羌道:“这是末将最新的一种想法,在山林间修建暗寨。这些暗寨都处在山林之间,每个大约可容纳几十近百人,一旦燕军靠近,那么他们便可以借着地势之利,出其不意的向燕军发起进攻。”
苻坚道:“一旦燕军大举来攻,这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能有什么作用?”
邓羌道:“即使不能使燕军大有损伤,但却能给燕军造成一种难以捉摸的假象,让他们不敢大胆进军,需要时刻担心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股敌军。”
苻坚道:“看来将军不但勇猛无敌,就连智谋也非常人能比,有将军主持函谷关防守事物,朕就放心多了。”
邓羌道:“陛下谬赞了,这也是臣在崤山一战之后,见燕军气势如虹,心想要想挫败燕军士气,必须得出些奇招才行,故而想了这扰军之计。”
苻坚道:“将军能在战败后依然不忘冷静思考,乃是我大秦之福。”
就在这时,一个被邓羌派去查探的哨骑来到了函谷关。只见他神情兴奋,似乎遇到了什么喜事。
邓羌道:“我派你前去查探燕军动静,可有什么消息了?”
那哨骑道:“回陛下、将军,小的在崤山望见燕军大军回撤了。”
苻坚道:“情况属实吗?”
那哨骑道:“这是小的亲眼所见,绝对不假。”
邓羌道:“想是慕容恪得知陛下亲来,自知不敌,这才率军回撤了。现在燕军已撤,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末将便亲帅大军,为陛下夺回燕军占去的土地。”
苻坚闻言,心想这燕人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才攻到了崤山,就算撤兵回邺,也不会不留下守军,若此时让邓羌率军前往收复失地,成败尚且不论,这长久的消耗可不是苻坚所愿意看到的。
苻坚道:“燕人撤军不远,若此时发兵进攻,恐引燕军回转,到时形势骤变,与我军不利,还请将军静待时机,朕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回这些被燕人夺取的土地。”
邓羌也知道苻坚说得在理,并不强争,说道:“臣遵旨。”
过了一会儿,邓羌又道:“如今燕军既撤,边境无事,还请陛下即刻回朝,支持大局。”
苻坚道:“朕刚到陕城,便即离去,恐士卒离心,还是等到陕城各处守备严密之时,朕再回长安。”
邓羌只得道:“陛下身系社稷之重,有末将与魏公坐镇陕城,足以稳定民心,还请陛下早日还京。”
这时魏公苻廋道:“邓将军说得有理,如今既无战事,固守小事,岂劳陛下亲监,臣等效力即可。”
苻坚道:“那好吧,朕就听两位爱卿之言,明日便动身回朝。”
邓羌和苻廋齐声道:“陛下圣明。”
第二日,苻坚便启程返回长安,苻坚刚离开陕城不久,在长安城里,中书省内,王猛和李威在商量着处理各项事务。
就在这时,李化突然来到了中书省,在侍卫的带领下见到了王猛和李威。
李化对李威行礼道:“见过李大人。”
李威道:“守正不必拘礼,你既是景略的师兄,便与我兄弟相称就好了。”
李化道:“那就多谢贤兄了。”
王猛道:“师兄今日到此,可是有事要说?”
李化这才如同惊醒一般,笑道:“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刚才接到信息,说燕人撤军了,我觉得十分重要,便前来通告一声。”
李威闻言,心想他们掌管着国家机密,尚且不知道燕人撤兵,这李化一个无官的闲人,如何就能知道如此大事。
李威问道:“这消息可属实吗?”
王猛道:“李公放心,在下师兄所探查到的消息,还从没出过差错,看来陛下不日就将回朝,我等当要准备好前去迎驾了。”
李威到:“这个景略安排就是,不过陛下没有派人通知,我等冒昧前往,是否有所不妥呢?”
王猛道:“如今既然已然知道陛下即将回朝,与其故作不知,还不如依礼相见,这样也可让陛下知道我等忠心。”
李威道:“好,那就依景略所言,准备接驾。”
几日后,长安城外三十里处,李威、王猛与太子苻宏,及诸王公大臣列队道路两旁,准备迎接苻坚的到来。
没过多久,苻坚大军前队便出现在了王猛眼前,前方领队的张蚝见百官郊迎,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赶紧命令手下士兵道:“快去禀告陛下,说前方有百官郊迎,是否住马停行。”
很快那士兵便骑马向苻坚銮與奔去,在苻坚銮與前,那士兵下马叩首道:“禀陛下,前方百官列队郊迎,张将军问陛下是否住马停行,接见百官。”
苻坚闻言,也有些疑惑,自言自语道:“朕未曾派人通传归期呀,怎么他们倒还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前来郊迎。”
苻坚心想既然他们已经来了,自己又如何好避而不见,苻坚道:“传令下去,等銮與至百官面前,即停止前进,朕要接见百官。”
不一会儿,张蚝率前军从百官身旁经过,不敢有丝毫停留,百官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张蚝连招呼也不打便走了过去。
不过马上百官们便已经来不及再去想张蚝无礼之事了,因为他们看见了苻坚的銮與渐渐的向他们靠近。
在銮與来到太子、李威和王猛面前的时候,百官几乎同时跪倒在地,齐声大呼道:“臣等恭迎陛下还朝。”
苻坚这时也走出銮與,说道:“众爱卿免礼,请起。”
百官起身,苻坚走到太子苻宏和李威、王猛的身边,问道:“朕并未派人提前通告,你们怎么知道朕今日会回长安呢?”
王猛道:“回陛下,臣前几日得知燕军撤兵的消息,料算时日,猜知陛下即将回朝,便派人前往查探,昨日望见陛下在城外百里处,于是臣等一早便赶到此处相候,迎接圣驾。”
苻坚道:“也难为你们一片苦心了,朕离开长安的这些日子,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李威道:“国中一切无事,只是北境似乎不太安宁。”
苻坚道:“哦?这北境又出什么事了?”
李威道:“陛下可还记得两月前重新归附我大秦的匈奴刘卫辰和曹毂两兄弟?”
苻坚道:“这朕如何能忘记,他当初背信弃义,叛秦附代,最终却在代国没捞到什么好处,又背叛了代国,被代王击败之后,转而投靠我大秦,朕念他境遇凄惨,饶了他前叛之罪,现在他又做什么了?”
李威道:“陛下以仁义待之,而匈奴却未必领情,自陛下离京,臣等屡次接到奏报,说刘卫辰与曹毂两部,时常率兵侵扰边民,为恶颇大。”
苻坚道:“夷狄性情如此,亦不足为怪,不如将之远徙塞外,使之无法再为患边民就好。”
王猛道:“陛下心怀仁慈,然夷狄异类,恐难以知晓圣意,臣以为不如派兵讨伐,永除后患。”
苻坚道:“夷狄不知仁义,故而朕一而再,再而三的教之以仁义,若此次之后,他们仍不思改过,朕一定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李威和王猛道:“臣等领旨。”
苻坚又对太子苻宏道:“宏儿可知朕为何治国专用德政?”
苻宏虽然年仅九岁,但却天资聪颖,在苻坚亲自为他延选名师,悉心教导之下,还是有些独到的见解。
苻宏说道:“儿臣若说错了,还请父王莫怪。”
苻坚笑道:“你说吧,只要说得有理,朕如何会怪罪呢。”
苻宏望望王猛,说道:“儿臣听师傅讲,天下最难得的便是民心,故而有得民心者得天下一说。儿臣想父王广修德政,乃是为了广收天下民心,志在取得天下。”
王猛身兼太子詹事,也算得上是苻宏的师傅之一了,而且刚才苻宏开口前,曾暗暗的望向王猛,看来这里面多半有王猛的指点。
苻坚问道:“这是你哪位师傅说的?”
苻宏道:“这正是在父王离京期间,王师傅教导儿臣的。”
苻坚笑道:“宏儿说得没错,自中原大乱之后,百姓屡遭战祸,民不聊生,正是期盼太平乐业之时,而朕也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广施德政,大收民心。”
苻宏道:“那父王若是取得天下之后呢?是不是就不用修德政了?”
苻坚道:“这惠民之业,当有始有终,不可从中而废,要知民心得之甚难,失之甚易,不可稍有放松。”
苻宏道:“没想到父王竟和师傅说得一样。”
苻坚笑道:“朕与你师傅,虽名为君臣,实为知己,当然所想所做要契合如一了。”
苻坚自下銮與之后,便一直同百官步行了十余里,才在百官的请求下,和太子苻宏一起上了銮與,百官也得以骑马陪行,回到长安城中。
几日之后,苻坚派出去命令刘卫辰和曹毂率部远徙塞外的使者终于到了云中护军贾雍官署所在之处。
贾雍亲自前往接见,问道:“不知上使此次前来云中偏远之地,所为何事?”
那使者道:“陛下听说匈奴两部侵扰边民,特命我前来让匈奴两部远徙塞外,不准再犯秦边。”
贾雍道:“上使有所不知,这匈奴狡诈反复,从无信意可言,即使这次听命远徙,依然会借故率兵前来侵袭,倒不如一鼓作气,将其诛灭,永除后患。”
那使者道:“在我出使之前,王猛王大人便曾建议陛下派兵讨伐,无奈陛下不从,坚持要施以德政,使之改过归心。”
贾雍道:“陛下宅心仁厚,可面对的是豺狼之心的匈奴人,若让他们一寸,他们非但不会感恩,还会再进一尺,到时恐怕为祸更大。”
那使者道:“这个贾大人不用担心,陛下说过了,若是以后再犯,定然不会再行轻饶了。”
贾雍道:“若果真如此,那就好了。”
这使者也不知贾雍是真的担心匈奴人反复,还是因为他还记挂着以前因刘卫辰的缘故,害得他丢了官位,以白衣领职之事。
在贾雍府上停留一日之后,那使者带着随从直奔刘卫辰与曹毂部众驻扎之处而去,到了部落营帐外,那使者表明身份之后,受到了刘卫辰和曹毂的热情接待。
但是等到使者说明来意之后,刘卫辰和曹毂的脸色却变了,他们觉得让他们外迁,就是苻坚不信任他们的表现。
这曹毂性子冲动,在那使者宣旨离去之后,当时就想派人将那使者抓起来,然后举兵反了秦国。不过还好被刘卫辰给拉了下来。
刘卫辰劝道:“这次我们归顺大秦,颇知塞内机要,而现在身处塞内,受秦军挟制,若仓促举事,恐怕难以成功,不如依秦王之意,迁徙塞外,待时机成熟,再伺机而动,方可成就大业。”
曹毂道:“小弟险些误了大事,一切听从大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