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谦深深吸口气，整个人的状态反而没那么戒备，他放松下来，靠在椅子上，缓缓地轻声开口：“前面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方阳怕白公馆报复他，确实一直躲在我家里。可是当我把洪琳琳失踪的事告诉他以后，他当时就出了家门，很晚才回来。我问他去了哪儿，他也不告诉我，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管我怎么敲门都不理。第二天，他又是天不亮就走了，中午吃饭前才回来。我那天担心他就没出工，他回来以后我还是问他去了哪儿，他才告诉我去了武馆，但是不让我跟别人说。后来到了晚上，他又偷偷来找我，问我还记不记得师傅房间有间密室，密室里放着洪家的传家宝。我说我记得，问他怎么了，他说……他说他想把那剑偷出来看看，只是看看，看完以后就还回去。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那剑是师傅的传家宝，我入师门的时候师傅就亲口说过，那把剑方阳师兄是见过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要看看。当时我找了个理由拒绝了，但是我偷留了一个心眼，果然让我猜对了，那天深夜他又离开我家去了武馆。”
那几天武馆的所有人都在寻找洪琳琳的下落，白天都非常疲惫，所以晚上睡得很早。李子谦不敢跟的太近，只能在武馆外面找个地方躲起来盯着。没过多久，他就看到方阳从后院溜了出来，可是武馆依然黑漆漆的没亮灯，所以他推断不管方阳进去干了什么，应该都没人发现。
李子谦说到这里喘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胖子一直盯着他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应该没有撒谎。他心里便松了口气，可同时又是满心疑惑，方阳第一次出去去了哪儿？他为何要偷偷回武馆？而且，听李子谦的意思，方阳还对洪家祖传的宝剑有兴趣？
“后来第二天一早，方阳来找我，将那封信留给我，叮嘱我说等他过几天离开上海以后，再将信交给师傅。同时跟我说这几天他要帮师傅去找洪琳琳，说辞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我看着他离开，当时就拆了信，见他提起在商行给师傅留了东西，我……我就去看了。”
“是什么？”胖子向前拱了拱身子，紧张地问。
李子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胖子倾身向前看了眼，是一把钥匙。“这就是放在商行保险柜里的东西。但我不知道这里哪里的钥匙。”
他把钥匙交给胖子，胖子收起来后，问道：“后来你就再也没见过方阳？”
“是。”
胖子更不明白了，“为什么要隐瞒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子谦苦笑一声，“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是……当年方阳救过我一命，我欠他的。现在他有事拜托我，我就想帮帮他。毕竟他做的事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他现在都死了，我不想再编排死人的不是。”
胖子没再说话，他梳理了一遍李子谦的话。当天从武馆离开后，方阳就去了李家，后来的几天时间都在李家呆着，直到洪琳琳失踪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当时就离开了李家去向不明。晚上自己锁在房间里没出来。第二天清晨又出去，中午回来告诉李子谦去了武馆。晚上又问李子谦是否还记得洪家的传家宝剑。也是当天深夜，方阳独自潜入武馆中，做了什么不知道。翌日，将信交给李子谦，方阳就再也没出现。根据方阳留下的信，李子谦去商行找到了一把钥匙，按照信上所说，这把钥匙是留给洪世高的纪念品……
听上去没什么可疑的，关键在于方阳在听说洪琳琳失踪后，到底去了哪儿。而且为什么突然对剑感兴趣。胖子对方阳了解不深，但是从武馆周围邻居，和白公馆那些佣人口中知道方阳不是那种被背叛师门，见利忘义那种人。前后反差有些大，如果不是知道他没有同胞兄弟，胖子都会以为有两个方阳在李子谦面前出现过。
最后一点……
胖子看向掌心中躺着的钥匙，这是哪里的钥匙呢？方阳为什么将它留给洪世高？不过有一点很肯定，洪家灭门案应该与他没关系。首先是死亡时间，方阳比洪世高死的要早；其次是这把钥匙和信的内容，如果方阳已经动了杀心，没必要再留下什么钥匙给洪世高。
离开青帮后，胖子觉得肩头的担子又重了……
司马月的帮助不仅没有破案，反而又添了新的疑点。胖子将这些说给展瑶听，展瑶听完问了另外一件事：“青帮的人也找不到洪琳琳吗？”
“这事儿很奇怪。”胖子道：“当家的，按理说青帮眼线那么多，除非洪琳琳钻到地底下去，否则那么大的帮派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人？司马月派人告诉我，说她的人检查了上海的所有码头、车站都没有洪琳琳离开上海的迹象。上海说大也不大，怎么就找不到一个人？”
展瑶微微蹙眉，眼底掠过一丝精光，轻声呢喃：“地底下……”
胖子听到她的低语，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对啊！怎么没想到地底下？洪琳琳很可能躲在哪个地窖或者密室里……可是，上海滩的地窖和密室那么多，该从哪儿找呢？”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边没说过话的白子轩淡淡开口。他手里捧着一本书，淡淡的月光从上面的小窗洒落进来，给他的周身都布上了一层银色，犹如天人。
展瑶点点头，“是的。可以先去找武馆或者附近的地方，有没有可以藏人的地窖，或者密室。唔，或许还可以去洪世高的密室转转……”武馆毕竟是她的家，她最熟悉的地方，现在那里虽然还在被封锁，但是展瑶相信，洪琳琳若想躲进去还是会有办法的。
胖子得了下一步指令，甚是觉得展瑶的想法非常有可能。于是连夜去找宋明和小司，和他们一起去了武馆。从里到外，他们三个人将武馆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任何地窖，最后三人站在洪世高卧室的书柜前，互看了一眼。
“就剩这个地方了。”宋明说：“如果这里还没有，咱们又等于回到原地。”
小司在旁边很同意，胖子倒是觉得还没那么绝望，“如果这条路行不通，我们就去找那把钥匙能开的锁。胖爷我就不信，凶手能够逍遥法外！”
说完，宋明上前动了书柜上的一本史记，随即，书柜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里面墙上那道小门。他们从小门进去，下了台阶，就看到最底下的密室。
密室不大，墙上挂着洪家几位先祖，在先祖旁边的供台上有个架子，那里以前是放干将凶剑的。密室里不算干净，小司忽然指着他们斜后方的角落，一声惊呼：“啊——”
胖子和宋明回头望去，只见穿着破旧衣服的洪琳琳靠坐在那里，头微微歪垂着，看起来很狼狈。
“洪琳琳？”
胖子最先走过去，但是走近以后就发现洪琳琳早已没了气息，脸色都青白了。
宋明和小司随后走过来，两个人都露出很惊讶的表情，“怎么……死了？”
现场虽说不干净，但是很整齐，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的迹象。经过胖子的初步判定，洪琳琳的脖子上有很明显的手指印，手指印已经发青，她是被掐死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天。
到目前为止，洪兴灭门案中已经死亡六人，如果算上方阳的话，就是七人。五个看刀砍死，一个被丢进河里，但其实是被勾走了三魂七魄而死。剩下的这个被掐死……
胖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一系列的案子是他见过的最复杂的案子。可偏偏展瑶和白子轩都不在，他真心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为了防止遗漏下凶手的线索，胖子宋明和小司三人将密室以地毯式的方法搜寻了一遍。除了找到洪世高在角落里珍藏的老酒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小司有些泄气，他心心念念的好不容易能跟神探一起办案，结果这案子越办越糟心。“胖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现在洪琳琳也死了，跟武馆有关的人几乎都不在了，咱们还能找谁问线索？”
胖子也发愁，“这事还真是比较棘手。但胖爷我相信就没有完美的犯罪，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咱们漏掉了。再找找，仔细想想，只要你们觉得可疑的点都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