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18号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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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女孩村(五)

周一茹以为方言会撒手离去,可当他们走出女族的镇外,却发现方言并未有离去的打算,只是站在一处高峰上,俯视着一眼便能纵览的女族镇。

言宸背后背着阿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能耐,在身后背着一个人的时候,还能找齐木材临时搭建了一个屋子,这等能耐让周一茹不得不叹服。

文伯利用言宸搭屋子时的空档,顺道也在屋外建了个炉灶,小白就负责在山上寻找食物,等文伯把炉灶建好时,小白也背着大捆小捆的食材回来了。

周一茹看着这堆小白背回来的素菜,感叹着为什么没有肉吃的时候,换来的是小白的一脸委屈。

“方少,喝粥。”

周一茹捧着一个破碗,递到方言面前,却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能一眼览尽的女族镇,好几次周一茹都很想问他,为什么他们不出手救人,但想到方言的为人时,又把话给憋了回去。

方言他从来就不是善人,这一点从周一茹进入18号公馆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知道了。那又怎么能够期盼他去救人呢,这一点几乎是不可能。

可他既然不救人,为何又要止步于山顶,望着山下的女族镇。是想要亲眼瞧见他们一个个撕心裂肺的死去吗?

死这个词,在周一茹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是严格说起来,她早就已经不是人身,又何必多管闲事,但如果是她那般的死法,周一茹真的不忍心。

方言并未接过周一茹递来的粥,一如他既往一般,周一茹从未见过方言进食,而今也是不可能进食的。

她只是想找个机会靠近他一点罢了。

中午的时候,周一茹做了个梦,那一夜的撕心裂肺再度重温,而在她神志迷离之时,她竟然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故梦重温,必然是痛苦的,但让她更痛苦的事,却是在她奄奄一息时,朦朦胧中看见的那一张脸,那道熟悉的身形。

周一茹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握着脖颈上戴着的鹅软石,心中却一片冰冷。

原来如此。

方言。

方言。

方言……

周一茹的两个手心几乎握成了拳,她深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却压制不住内心里惊起的波涛骇浪。

那一晚,月色冰凉,她躺在乱坟堆不远处的湿泥地里,浑身再无任何可以爬起来的气力,任凭着一群尸体疯狂的啃咬着她。而那时,方言就这样负手而立,站在离她不到十步之外,就这样无动于衷地看着那些尸体一块一块撕裂她的皮肤,啃咬她的血肉。最后,任由她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妖孽!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方言。

她爬起来,一把冲出屋外去寻找方言,却瞧见他依然安静地站在那儿,平淡无波的望着女族镇里正冒起的浓浓烟雾及闪闪的火光。

周一茹沉默地闭上眼,心中堆积的满满的痛楚也渐渐被压制。她望着方言此刻毫无情绪的面庞,心中冰冻到极点,却努力反复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方言。

而方言,本就是如此。

“周一茹。”

方言望着女族镇,声音很轻,“你想救他们吗?”

在这一梦醒来之后,再听见方言说出这番要救人的话来,周一茹几乎觉得自己是耳力出了问题。

“什么?”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你还想救他们吗?”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怎么救?”

当周一茹背着怀里熟睡的阿诺快到女族小镇入口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么大一个女族镇,就单凭她和怀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就能救人吗?

虽说充满着怀疑和不可置信。

但方言就是方言,他的话,从来不需要被人质疑。

女族小镇里浓烟滚滚,目可视的地方,火迹斑斑,整个镇子此时就像是一簇被人点燃的篝火晚会,烧得通透明亮,烧得淋漓尽致。周一茹背着阿诺跑进去时,她发现在浓烈的黑烟之下,她竟然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浓烟在她眼中恍若无物。

“快走,快走,往这边走!”火光中,周一茹看见那个小姑娘正在指引族人逃离,大部分女族之人,也都跟着她指引的方向,一步步跑开。

火光越来越大,周一茹看见许多女族之人被压在倒塌的建筑物之下,备受煎熬的在被烈火灼烧中痛苦地死去。

在周一茹看来,这般的死法,与她被啃咬撕裂,只怕也是差不多的痛楚。

她推开一块正在烧着的木头,扶起一个浑身被焦灼的人,“你还好吗?”那人抬眼看到是她,面色变得凝重,“怎么是你?”

又见她怀里抱着一个正熟睡的孩子,才语气缓和了些,“女族遭逢大劫,你还来做什么?给我们一起陪葬吗?”

周一茹指着她身后的方向,“女族镇的出口就在那边,为什么你们一直往火里跑,不往出口处跑?”

那人诧异地盯着她看,眼中满是怀疑,“你不知道?”

周一茹不明白,“知道什么?”

“女族之人,没有经过长老点化,是走不出女族镇的。你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据上次周一茹等人出现在女族镇时,对女族应该极度了解才是啊。

她继续道:“那就让你们长老点化你们啊!”

“长老?”那人冷笑了几声,“若是我女族还有长老,你觉得镇外的迷雾能轻易被散去吗?若是我女族还有长老,我们用得着使用彼岸花来对敌吗?若是还有长老,我们女族又怎会沦落到被人一把火烧在女族镇里,镇中烧鳖?”

那人深深吸口气,“女族没有长老,至少已经上百年了。”

“那上次你们抬的那轿子是?”

他笑得有些自嘲,“当然是唬你们的。”

“那你们以前的长老呢?”

那人看了周一茹许久,才缓口气,叹气道:“这本是我族中密事,但眼下我们怕是全部都活不成了,告诉你也无妨了。”

他呛咳了几声,开始道:“众所周知,我天妖族被天道所惩,将其分为男女两族,每一族都有其要守护的神物,我们女族守护的神物是:彼岸花,而男族守护的神物是:索图门。”

“所有人都以为,得到天妖族的不老之法,就是要得到我们的神物。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想我天妖族自古以来,如果真有这长生之法,岂不是早已统治天下,还至于隐匿至此吗?”

“那?”

那人被大火焦灼得浑身痛楚,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事实上,两族所守护的神物,皆只是两种药引罢了。”

“药引?”

那人点点头,“对,就是药引。”

“什么药这么厉害?需要两株神物来作药引?”周一茹眨眨眼,“难道说,吃了那两种神物做的药引,就能够长生不死了吗?”

“当然不是。”那人又笑了,笑得有气无力,“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天妖一族又岂会没有长老?又何至于被人欺凌至此?”

“那既不能长生不死,这药引有什么用呢?”

“这药引,它其实也跟长生不死有关。”

“啊?”周一茹有些糊涂了,刚才才说,这药引不能让人长生不死,可现在又说,可以长生不死。

“我天妖族要守护之物,从来就不是这两株神物。”说到此处,那人满面的痛楚,刺痛了周一茹,只听他虚弱地继续道:“我天妖族一族真正要守护的,是因这两株神物而转化的‘灵’。”

“灵?”周一茹张大了眼,“什么是灵?”

“灵,是一种称呼,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这是我在族书里看到的。”

“那这灵,有什么用啊?”

那人摇摇头,笑得有些凄凉,“关于灵,我也是在我们族内古籍上翻阅来的。据说,在天妖族一族之上,还有另外一族,不被世人知晓。”他顿了顿,继续道:“而我一族却是以信奉他们一族,为宗旨。”

“那跟这灵,有什么关系?”周一茹脑子不够使,彻底迷糊了。

“天妖族一族存在的使命有二,其一:用我族长老心头之血,花千年时间每日孕育彼岸花和索图门这两神物,让其开花。其二:用这两神物,转化出‘灵’。”

“然后呢?这个灵用来做什么的?”

那人摇摇头,“我不知晓。”

“但古书上记载,‘灵’是可以长生不死的。”

“所以说,这个‘灵’是一种活物?”

“能长生不死,应该是的。”

“然后呢?”

“我们要将成功转化的‘灵’,奉献给至高的一族,他们将会一直庇佑我族,使我族能一直长存下去。”

“如果能庇佑你们,为什么还会搞成现在这样!”周一茹望着火光粼粼,有些气愤。

“咳,咳,咳,咳。”那人苍白的脸,有些激动,“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周一茹不解,“你都被火烧成这样了,你还替她们说话?”

“古籍上写了,那一族确实一直庇佑我族,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从上一任长老消失了以后,我族才开始逐渐衰败。”

“这跟那一族有什么关系?”

“当,当然有关系。”

“我方才同你讲的这些,都是只有长老才知晓的一切。而跟那一族接洽之人,也只有本族在任长老,从长老消失后,我族才失去庇佑的。”也就是说,天妖族的衰败,是因为没有长老,才导致与那一族没有联系,所致。

“这样啊……”

“那你知道那一族叫什么族吗?”

他摇摇头,“古籍上没有写。”

“那我要怎么才能救你们?”

“没有办法的,今日,女族必然是灭了。”

“那如果我找到这个‘灵’了呢?有用吗?”

“天妖一族都已灭,找到灵,又能有何用呢?”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呼气吸气也显得越来越艰辛,“虽不能救我们,但,你,一定,一定,还是要找到灵。”

“为什么?”

“世间万物,皆以‘灵’而生,如果此事被别有用心之人知晓,只怕,只怕,毁的将是整个世间,而不仅仅,不仅仅只是我天妖一族了。”

“可我要怎么才能找‘灵’?虽说它是个活物,可世间活物上千上万中形态,我如何去找?这无疑是大海捞针……”

那人从怀中掏出块玉石递给周一茹,“你,你把它带在身上,或许,或许…..能……能……”那人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终是断气了。

周一茹望着这已经被焚烧成火炉,和再无一人生还的女族镇,抱着阿诺转身冲出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