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茹猛然睁开眼眸。
四周人声嘈杂，小女孩盯着方言的大大的笑颜就在眼前，而周围，小白，言宸，文伯等人都在一旁看着。
眼前，方言银色的长褂的盘扣处，正别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那花一眼看过去很是普通，但当周一茹仔细去瞧它时，才发现这朵花就在她的眼睛下，慢慢变幻成了一朵红得滴血的彼岸花。
“周一茹。”
方言不知何时，站到了周一茹身旁，淡淡道：“你出神很久了。”
周一茹啊的一下反应过来，看着方言，脑海中出现的都是先前的片段，方言的万般柔情，方言温湿的唇，以及他身上的清香。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自动拉开了与方言的距离。
“周一茹。”
方言看着她，笑容很淡，“你还好吗？”
“没，没事！”她红着脸，头都不敢抬一下，却在眼睛左飘右飘之间，又无意中看见了那朵红色的花。
那花还是那般的普通，挂在方言的盘扣处，却如惊人一瞥。让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他的妖异，以及忍不住就想靠近的冲动。
明明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她却仿佛经历过了很多事情，脑海中的画面，到底是幻象还是幻想？周一茹傻傻分不清楚。
“方少，接下来我们去哪？”
“嗯？”方言轻哼了一声，淡淡地回神，看了一眼那个卖花的小姑娘，柔声道：“带我们去找长老。”
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幻，握着花篮的脸别过去，“什么长老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方言笑得极柔，“你在我身上中下一朵‘彼岸花’，将他们都送入幻境，不就是为了单独请我去见长老吗？”他极其客气的用了一个请字，并未说抓字。
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那孩童般的面色褪去，竟余下一副老成之态，“竟然能识破彼岸花的幻境，还能将这些人全都拉出幻境。”
她瞪着方言，如临大敌般的面色凝重，“说！你到底是谁，来我们女族有何目的？”
方言摇头莞尔，“我只是来看看罢了。”
“看看？”那小姑娘脸色不屑，“你当我真是小孩，这么好糊弄的吗？”
“先不说我们女族地位隐蔽，就说这镇外的迷雾，数千年来，能走过它的，就没超过五人！就算是那五人，哪一个不是花费了大功夫，和很长一段时间才走过迷雾进入我们女族的。”
“你说你这番动作，这番功夫费力下来，只是为了进来我们女族看看，你真当我们女族的人是傻子吗？”
方言淡淡笑了，却是不言不语。
周一茹看着那瞬间变得老成的小姑娘，心中还在思忖着她刚才说的话。
她说，要进入他们女族，需要费大力气大功夫。可一路走来，周一茹也没见着方言费力费工夫过，甚至连哪里有出现过迷雾，她都恍然不觉。她的亲身经历与这小姑娘的说辞，竟是完全不符合啊！
“那个……等等……”
周一茹向前一步，疑惑道：“你们女族的镇子外面，有‘迷雾’吗？”
那小姑娘的脸色，变了又变。
怒道：“你竟然侮辱我们先祖！”
“我们女族镇外的迷雾，是数千年前先祖亲自所布，用来掩饰女族方位的法术屏障，又怎会没有呢！数千年来，迷雾屏障一直保护着我们女族，也切断着外界对女族的种种伤害，你竟然说它不存在。这简直就是对我们先祖的侮辱！”
“啊？”周一茹诧异，见她这般激动，急忙改口道：“哎哟，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也没有要侮辱你们先祖的意思啦。”
“你还说没有！你说镇外的迷雾不存在，就是侮辱我们先祖！”
“虽然说，这迷雾是你们先祖施法，但你也说了，都这么年多过去了，也许法术失效了也说不定呀，对吧！”
“你看！你这就是在侮辱我们先祖！我们先祖是至高的存在，他所布置的法术，又怎么会失效！镇外的迷雾，都庇护我们女族数千年了，你休得胡说八道！”
“哎哟，我都说了，我没有要侮辱你们先祖啊！”周一茹满脸无奈，“我只是一路走来，真的没看见你们这镇外面有什么迷雾！”
“还说你没有侮辱我们先祖！”
“你说迷雾不存在，就是侮辱我们先祖！”
“不许侮辱我们先祖！”
“不许侮辱我们先祖！”
“不许侮辱我们先祖！”
周围的所有女族的人忽然团结一致，全部站到那个小姑娘的身后，与方言这边的寥寥几人，形成了两股人数完全不平等的对立的阵队。
这是要搞群殴吗？
周一茹看着对面一群乌压压的人头，有些咋舌。
女族那边的气势火焰已经燃烧起来，或许先祖对于他们而言，真的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但尽管是面对于如此，方言依然是这般淡怡和无所畏惧。
他站在最前头，负手而立，柔和的面色与对立那些愤怒的脸，形成了另一种极其鲜明的对比。
“我以为古老的天妖族人，是讲理一辈，却不知是这般鲁莽。”他看着对面那气势浩荡的女族同胞，淡淡地道：“且不说我们是如何前来。但古往今来，一切来者皆是客的道理，我想身为古老一族，天妖族人更不会例外吧。”
方言的话，仿佛如烈火中倾倒的水，顷刻浇熄灭了中烧的怒火。女族的阵势忽然安静了下来，周一茹从他们逐渐缓和的脸色，看到了怒气在慢慢地消散。
方言果然就是方言，他可以不费一丝气力，如此云淡风轻地一句话，便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虽是如此，可也还没有到那种因为一句话，就要女族完全摒弃防备的地步。
面对于充满戒备的女族，方言微微笑了。
“各位，不知你们的长老可在此处？”
他对着那群女族之人，行了个礼，“鄙人方言，求见女族长老。”
本就安静的女族。
此刻更安静了。
他们盯着方言这群人，眼睛一眨不眨，就好似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是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怪物一般。
周一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紧接着，她看到女族的人群忽然从中间往两边分出了一条道，而道路的最深处，是一个八人抬着的红色的大轿。轿子的四面被雕刻着巨大的彼岸花。
这里面坐着的人，是长老吗？
周一茹眨着眼盯着看。
大轿已被抬至眼前。
也不知是为何，她看着那大红色的轿子，竟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先前那愤怒的小姑娘从大轿后面走出来，看了一眼方言，冷声道：“刚才你不是要求见长老吗？”
方言不语，只是微微颔首。
那小姑娘面色忽然一严肃，大声喝道：“大胆，见了我们长老的大轿，竟然还不行礼！”
方言这边的人毫无反应，但所有女族的族人，却已经齐刷刷跪下，“叩见长老。”
周一茹从来没见过这般统一的阵势，有些被吓傻了，她侧头去看方言，却见他依然淡怡地站在原地，没有神态，没有情绪，仿若眼前的一切，与他毫无关联。
周一茹就这样望着方言，竟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忽然间觉得，这些人所朝拜的并非是那顶轿子，而是方言。哪怕他只是负手而立，可他身上的那股子气势，却已经早已撼动天地，绝非是一顶虚有其表的大轿能够媲美的。
带头的小姑娘带着女族的众人纷纷起了身，而那顶被他们列为长老的大轿里，却没有丝毫声响。方言与她对视而立，周一茹看到那姑娘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诡笑。
她站在红色的大轿盘，明明是小孩子的身板，却有一种让人觉得极度成熟的气息。
“你刚才还说来我们女族并无恶意，可现在你却对我们至高的长老无礼，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女族也就没必要对你们进行待客之礼了。”
这句话她说的不快不慢，一字一句间，都是精湛，让人抓不住漏洞可破的感觉。周一茹看着她，总觉得这姑娘怎么像是顷刻之间便换了个人一般。
方言微微抿嘴，面对她的言语攻势，仍是淡淡地回应，“这又是何必。”
周一茹听他说的这几个字一头雾水，却发现那小姑娘的脸色瞬间变色。就好似这两人在打着什么哑谜，至于内容，可能只有他们懂。
方言微微叹气，“五珠彼岸，你在我入镇至此，已使用三珠，怎奈我毫无敌意，千年一花，可这等神物，就这般耗损，不觉可惜吗？”
如果说，刚才那小姑娘的脸色只是变幻，那此刻可就是彻底变色。周一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个特大写的不可思议。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她指着方言，满脸的难以置信，那神情无疑是见了鬼一般的可怖。
彼岸花是天妖一族里女族的传族之宝，它千年生花一朵，一朵五珠，每一珠都有不同的使用效果。数千年来，它的使用以及它的真身，只有历任长老才可以知道，可眼前这个男子，却对女族至宝如此了解，如何能让她不诧异！
方言并未回答她，只是微微叹息，“如今你大敌当前，不用它去护你女族周全，却用在我这等闲人身上，只怕你女族，此番难逃此劫。”
顾不得小姑娘变幻的脸色，方言继续道：“你女族镇外的迷雾并非我所驱散，一路走来，也毫无屏障，三步并作一，便已入了镇内，你可明白？”
听方言一语，小姑娘的脸色几乎变了又变，直到最后的苍白。
周一茹看着方言忽然心中生出了一股悲凉，她大概是再蠢，也听明白了方言字间里的意思。看来此番女族是把对手弄错了，把本应该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全部放到方言身上去了，等到真的大敌来临，却束手无策了。
等等……
可如此一来，那他们几人却是被人给当枪使了？
周一茹忽然脑子充血，就气上了眉梢，感情还有人敢拿他们当枪使的？她看着那小姑娘，挽起袖子道：“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那家伙竟然敢拿我们当枪使，这怎么可以！
“周一茹。”方言叫唤了她。
“啊？”
只见他微微摇头，“这事，你管不了。”
“为什么？”
周一茹满脸诧异，如果不管，也许这一族就完了！
方言不语，只是摇头。
他对那小姑娘淡淡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方言轻声道：“我曾受人之托，送个孩子回女孩村，虽未亲眼所见，但男族却已是被灭。”过了半晌，他叹息道：“如今你等，好自为之。”
“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