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所不知。”桑氏答道:“樊三儿不是本地人,一年前,他来到贵州后,无依无靠,便行乞至我家,当时我儿子刚刚去世,每日里无人照顾我的生活,他看到后,便时时地送些钱物给我,后来,时间长了,便认我做了干娘。”
“樊三儿对你那么好,你为何还要害他?”李敬予一针见血地问道。
桑氏低下头,拢了拢垂至额前的碎发双手颤抖起来:“大人,不是老妪下的毒,是樊三儿自己自杀的。”
“一派胡言,我大牢内哪来的毒药,只有你一人进出过牢房送饭,就在你走后不久,樊三儿就死了。不是你下的毒,会是谁?”
“真的不是老妪,真的不是老妪,大人不能冤枉我啊,我一个老人家,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说着,桑氏呜呜地哭了起来,用她苍老的手时不时地拭着眼泪:“我一生从未害过任何人,怎么可能害对自己那么好的儿子呢,没有了儿子,我一个孤老婆子怎么活?”
“既然你没害樊三儿,为何畏罪潜逃?”李敬予一拍惊堂木,厉声说道。
“儿子死了,老妪没法生活,便想起一个远房亲戚,想投奔于他,哪里是畏罪潜逃啊?”桑氏停下了哭泣,两手不停地揉着衣角。
话回府衙后堂,陈瑾枫微微掀开布帘一角,朝外望去,堂上的一切虽不尽收眼底,却也看了个大概。微一沉思,他返回案几,提笔写下几个字,朝着小青吩咐了几句,小青点了点头,接过字条,便掀开帘子,走出后堂。
大堂上突然多了个女子,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小青身上,小青从容不迫地将纸条递了上去。
展开纸条,李敬予微微一扫,便吩咐道:“此案稍后再审,现将老妇人押入大牢之中。退堂!”
贵州府衙后堂。
李敬予掀帘入内,身后小倩也跟了进来。
看了一眼张辇之,李敬予便朝着陈瑾枫问道:“为何要停审?”
陈瑾枫摸着胡子反问道:“你没听出什么来吗?”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我。”李敬予急急地问道。
“樊三儿就是桑氏下毒害死的。”陈瑾枫回道:“刚问第一句的时候,她就露出马脚了。”
“什么马脚?”李敬予问道。
“那桑氏是怎么知道樊三儿是被毒死的?”张辇之接上话头,两眼含笑:“当日贴榜的时候,说的是让她领遗体,又没说别的。”
“哦,对对对。”李敬予恍然大悟:“我现在就去升堂问案。”说完,他返身准备推门而出。
“慢着,敬予。”陈瑾枫叫道:“樊三儿刚刚被捕,那桑氏就收到消息,并且还要毒死自己的儿子,我想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小青伸手摸了摸茶壶说道:“三位大人的话,实在是让小青一头雾水,樊三儿杀自己的亲爹,桑氏又返过来杀自己的儿子,依我看哪,一定是桑氏为樊严报仇,才会痛下杀手。”
“小青,不得胡言,快下去换点热茶来。”李敬予佯装恼怒地说道。
望着小青离去的背影,张辇之笑道:“这小姑娘挺有意思,不过她的分析便有她自己的道理。”
“哪里有道理。”李敬予驳道:“要是真是为樊严报仇,那桑氏与樊严就应该认识,可从案情来看,两人根本就没有交集的地方,樊严是个乞丐,腿脚不灵便,那桑氏也是因为樊三儿才有的联系,怎么可能两人相识。”
“敬予说得对。”陈瑾枫赞同道:“当日查樊严的社会关系的时候,也并没有桑氏的参与,两人之间应该是不认识的,就是认识,也不会好到为了对方,要置儿子于死地的地步。”
“看来,好戏要上演了。”张辇之笑道。
“既然张大人想要看戏,那我们不妨就演一场好戏给他看看,如何?”陈瑾枫笑道,却始终未曾看张辇之一眼。
贵州府衙大堂。
李敬予一拍惊堂木,高声怒斥道:“大胆桑氏,速速将你毒害樊三儿的经过从实招来,否则,本官要用刑了。”
桑氏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哭声又起:“大人,你未查明真相,便要责罚老妪,老妪不服,不服啊。”
“不服?”李敬予厉声说道:“本官并没有说明樊三儿的死因,你是怎么知道他是被毒死的?难道,你长着千里眼不成?”
“这……”桑氏眼里掠过一丝恐慌,随即便又镇定下来:“老妪也是听别人说的。”
“谁说的?”李敬予紧追不放。
“这个嘛。”桑氏轻轻拢了拢额前的碎发继续说道:“是他?”说着,她伸出手指指着站在两旁的一名衙役说道。
那衙役见老人指向自己,惊慌失措地叫道:“死老婆子,睁开眼睛好好看看。”
桑氏复又转指:“是他?”
另一被指衙役更是吓得倒退一步。
整个大堂开始人员骚动,人人皆危,双双面部紧张,生怕那老妇人将指头戳向自己。
指了半天,桑氏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这个老妪也记不清了,年纪大了,什么都不行了。”
“这么说,你真的没有害樊三儿了?”李敬予怀疑地问道。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桑氏伸起颤抖的胳膊,将两手举过头顶:“我一个老人家,从来没做到任何坏事,怎么会害他呢,他是我的好儿子,我的好儿子啊。”
李敬予沉思半天,终抬起头无奈地说道:“虽然本官怀疑你,但还没有找出足够的证据,这样吧,你先回去,暂时不得离开这里,随时听候本官的传唤。”
“谢大人,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是青天大老爷啊。”桑氏感激地说道。
官道上,一位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行走着,微风吹拂着她额前花白的碎发。也许是太过偏僻,道上不见一个人影。许是累了,老妇人寻一块石头,艰难地坐了下去,脸色说不清是被刚才的堂审惊吓过度变得煞白,还是身上不太舒服所致。
歇息了一阵子,桑氏准备起身继续赶路,却忽觉背心一凉,一个尖硬的物体抵在了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