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右手放在了面具上,轻轻地摘了下来,露出面容的刹那间,陈瑾枫脚步顿时没有站稳,他使劲地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沙哑着声音,从被咬破的嘴里吐出了几个字:“李野,李公公。”
“陈老弟,我说过,我们会后会有期的。”李野将面具护在了自己的胸口,定定地说道:“不过我不叫李野,我的真名叫高力士。”
陈瑾枫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前,左手抓起了高力士的前襟,右手握拳朝着他的脸就是一拳,那双明亮的黑珍珠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高力士并没有躲,对于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尽管陈瑾枫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他任由陈瑾枫发泄着。
“李野,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家伙,我父母这是死在你这样的人的手里,我要杀了你。”陈瑾枫不由分说,上前又是一拳,高力士依旧没躲。
直打到陈瑾枫浑身无力,瘫倒在地,高力士终是发话了:“无论我说什么,你肯定恨的是我,无论我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你丧亲之痛,但我们都是大唐的子民,生死由皇上说了算,如若皇上要治我,我无怨。”说着,他跪倒在地,等候着李隆基的下令。
李隆基等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并未作声,他知道,陈瑾枫需要发泄,尽管他真的想杀了高力士。待高力士跪定,李隆基轻轻地走到陈瑾枫跟前,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陈爱卿,朕知道你心里难过,朕也明白丧亲之痛,面前的这个仇人,朕本想由你处置,然高力士只是执行父皇的命令,身不由己,看在朕的面子上,你且饶过他一回罢。”
“饶过他一回?”陈瑾枫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挣扎着站起身,黑珍珠般的眼眸里满含着泪水:“有谁曾饶过我的双亲?你要我来的真正目的恐怕就是这个吧,让我接受现实,放开心结,跟李野共同辅佐你左右,是吧?”
李隆基将脸扭向了一边,声音严肃起来:“朕能理解你,但你也要理解理解朕,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愿意让他发生,如果朕在场的话,你的父母绝不会遭到杀害,朕一直把你当作心腹之人,才愿意将一切公布在你的面前,虽然李野曾犯了大错,但他也少了一条胳膊作为惩罚,你父母既然已死,就让活着的人好好地活着吧。”
半晌,陈瑾枫慢慢地移动着步子,朝着洞穴外一步一步地挪动着,整个人像脱了个壳一般,完全没有了生气,身后是李隆基有力的声音:“朕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
掖庭宫。
小桃焦急地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走着,看到陈瑾枫进门,便迎了上去。
“枫少爷,你可回来了。”
陈瑾枫并没有答话,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地板出神。
小桃看陈瑾枫如此,心下有些担心,她静静地坐在旁边,也不再说话。
半晌,陈瑾枫终是开了口,只是有气无力地:“小桃,给我倒一杯水。”
小桃将茶杯递过来,忧心地说道:“枫少爷,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小桃说。”
陈瑾枫接过茶杯,端在了嘴边,却又放了下来:“我今天,看到了杀我父母的凶手。”
声音虽轻,但字字如针扎在了小桃的身上,她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是那李公公?”
陈瑾枫微微地点了点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可皇上却要我与他和平共处。”
“这怎么可能?”小桃叫了起来:“与杀亲凶手和平共处,亏皇上能想得出来。”顿了顿,她又关切地问道:“那枫少爷打算怎么办?”
陈瑾枫站起身,眼睛里满是火光:“太上皇为自己的罪孽卸下皇位,赴寺修行,那李野虽不是主谋,却是真正的参与者,要我与他共侍一主,万万做不到,我只能请求皇上赐死李野。”
“可是,李野既是太上皇的心腹,又为皇上所用,单凭枫少爷一句话,皇上便能应允吗?”
“赌!”陈瑾枫斩钉截铁地蹦出这样一个字来。
“赌?”小桃疑惑地望着陈瑾枫。
“对,赌皇上对我的器重,赌皇上对皇位的看重,赌皇上对天下人的交待。”陈瑾枫一把抓住小桃的肩膀说道:“你收拾好东西,带上若琳,不管宫中传出什么消息,都不要理会,你们要做的,就是回老家,在那里等我。”
“可是……”小桃欲言又止。
“怎么了?”
“若琳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是嘱咐了我一声,等你回来,到她的房间去。”
若琳卧房。
红色的漆色梳妆台上,一面铜镜正照着陈瑾枫那张憔悴的俊脸,铜镜下,一块白色的手帕压在了一封信上。
轻拿手帕,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陈瑾枫没有多想,便拆开了信封读了起来。
一旁的小桃静静地观察着枫少爷,从他痛苦的表情中,也猜到了什么。她轻扶住几欲跌倒的陈瑾枫,将他扶在了梳妆台的椅子上。
“枫少爷,是出什么事了吗?”小桃小声地触问道。
陈瑾枫缓缓地抬起手,将信递给了小桃。
“枫哥哥:若琳走了,去了本该属于我的地方。这些日子以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也知道,枫哥哥心里对若琳真正的好,可是,你还是原来的你,若琳却不是原来的若琳了,若琳不配得到枫哥哥的爱。小桃是个好姑娘,好好珍惜吧。不要找我,忘掉若琳,若琳会在远方祝福你们。”
看罢信尾,小桃低头啜泣起来,这么些日子,与若琳的相处早已情同姐妹,却不料,本想相守一生的人儿,却悄悄地离开了。
陈瑾枫长舒了口气,微微仰起头:“小桃,若琳走了,这次她真的走了,她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她的过去,她不知道,我爱她胜过爱自己。”
“枫少爷。”小桃抬起泪眼,紧张地说道:“也许若琳没有走远,我们追还来得及呢。”
陈瑾枫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失落:“她要走,岂是挽留得住的。”说着,他拿起手帕,缓缓地展了开来。
帕角掀开的一瞬那,陈瑾枫有些吃惊,只见洁白的帕上,躺着一块通体润白点翠的玉佩,玉佩上那娇美的女子欲笑还羞,正痴痴地望着他。
“这不是若琳父母的遗物吗?”陈瑾枫吸了口气:“她把它留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