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一句劝,等你老了,想起年轻时候的事,就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如果我真的娶了公主,不用等老了我就会后悔。”陈瑾枫说这话的时候开始有些心不在焉,只想早早结束这种话题。
知道自己根本改变不了眼前的这个笨小子,张辇之无奈地拍了拍陈瑾枫的肩膀,说了句:“好自为之。”,便迈步朝牢门口走去,临出门时,他停了脚步:“瑾枫,我向皇上求过情,只是皇上铁了心要你娶公主,恕我也没有办法帮你。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让小桃告诉我,我会再来看你的。”话音落,牢门咣当一声将陈瑾枫与张辇之隔了开来。
重新回到牢内,陈瑾枫的心绪难平,难道不娶公主,自己真的要在这里呆一辈子吗?转眼看了看正冲着自己傻笑的老人,陈瑾枫不自觉地笑了,也许唯有像老者这样的人,才觉得生活没有烦恼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接下来几天里,小桃每天都会送饭来,老人自然也没有饿着肚子,只是无论小桃问他什么,他不是傻笑,就是又哭又闹,知道什么也问不出来,也便不再问了。
渐渐地,小桃送饭已经成了每天的规定项目,哪一天没来,老人都会抓住陈瑾枫问东问西。每当估摸着小桃快来的时候,看吧,老人一定端坐在铁栏旁巴巴地望着她进来的方向,只要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老人家就手舞足蹈,一副顽童模样。这一老一少似乎更加亲近,两人时不时地专门背着陈瑾枫说一些悄悄话,甚至说到高兴处,乐得哈哈大笑,直让一旁的俊美男子一脸的无奈。有他们的日子,枯燥的生活快乐不少。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下去,陈瑾枫倒也不慌不忙,虽表面上一切如常,但他似乎隐隐有些预感,也许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果不其然,这一天,陈瑾枫坐于角落里静静地发呆,在这样的地方,也只有发呆这件事可以做吧。老人面朝墙壁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相处了这么多天,虽然老人疯疯癫癫的,但陈瑾枫却对他照顾有加,见老人躺着不动,遂起身上前将被子盖在了老人身上。无意中,他触碰到了老人的手,顿感如此滚烫。再摸摸老人的额头,暗叫一声不好,他轻唤一声:“老丈。”遂扳正老人的身体,陈瑾枫这才发觉老人皱头紧锁,一脸的痛苦表情。扳起手指,老人五指端发紫,陈瑾枫有些明白过来,他轻声问道:“是不是感到哪里疼痛?”
老人点了点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指。
陈瑾枫明白过来,他坐在老人躺着的草垫上,用手在老人的膝盖处轻揉着:“是不是这里痛?”
见老人点了点头,陈瑾枫将自己的衣服褪下一件,裹在了老人的腿上:“老丈,既然有病,应该注意保暖,等小桃来了,我让她给你做两个垫子。以前在家的时候,家父也是这种症状,尤其是寒冷阴雨天气,疼得就越厉害,每天早上,我都会给父亲揉腿,这样会舒服些。”
正说着话,牢门打开,两名狱卒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将老人从草垫子上拉起,拖着向外走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老人正病着。”陈瑾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遂想上前阻拦。
其中一人发话了:“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呆在这里,再要喧哗,连你也一块带走。”说完,便将陈瑾枫推进了牢内。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陈瑾枫隐约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整整一天,他心神不宁地等着老人的消息,终在傍晚时分,牢门打开,一具鲜血淋淋的躯身被扔了进来。
陈瑾枫急步上前,将躺在发着霉味的草垫上的老人扶将起来,才发现,如此年老体弱的身子骨早已被鞭打得体无完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更别说身上。
“他们为何把你伤成这样?”陈瑾枫有些心疼地说道,是的,尤其是知道了老人和父亲都有一样的病症,更让陈瑾枫觉得眼前的这位肮脏不堪的老者,仿佛是上天赐于他来补偿欠下父亲的债。
再看老人,依旧是一脸傻笑,似乎满身的伤痕累累与自己毫无干系。
轻轻将老人放于草垫子上,陈瑾枫将那床破被子盖在遍体鳞伤的躯体之上,一股酸楚涌于鼻腔,想当初自己的父母应该也是被这样折磨的吧。看着老人脸上被疼痛扭曲的脸依旧傻傻地笑着,轻轻握住老人枯槁的手,反复抚摸着那起着皱,被污血和划痕覆盖着的皮肤,陈瑾枫再也控制不住,轻轻地闭上眼,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忽感脸上一阵冰凉,微睁开眼,老人抬起手轻轻地拭去了陈瑾枫的泪水,眼神里闪过一抹悲痛和爱怜,随即傻笑又挂在脸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瑾枫每天早上都会帮老人揉腿,就像当年对待父亲一样,似乎这样,才能换回来心里一丝丝的安慰。渐渐地,老人也对陈瑾枫亲切起来,有时候甚至会唱歌给他听,并嚷嚷着要教他,尽管歌声十分地粗糙,但教起来的认真劲直叫陈瑾枫忍俊不禁。
“一个老汉笑,河水流呀流,拨琴弹弹弹,和面蒸馒头。”老人一边唱,一边比当着姿势,直逗得陈瑾枫笑个不停。这还不算,老人非要陈瑾枫一边唱一边学他的样子跳,一旦陈瑾枫表现出不想学的神情,老人便一脸的不高兴,好长时间不理他,直弄得陈瑾枫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虽然是个疯子,毕竟与老人相处了这么多天,也渐渐地培养出了感情,当朝廷来人再次将老人带走的时候,陈瑾枫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心里却仍旧存一丝侥幸,也许,这次不会再挨打了吧。
果然不出所料,当那具血肉模糊的躯体被再次扔进牢里的时候,老人明显地已经垮了。
陈瑾枫小心翼翼地扶住老人,却发现那具苍老的躯体已经不能再承受如此的重量,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陈瑾枫。此时的老人,不再像平常一般只顾傻傻地笑,却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眼神深深地看着陈瑾枫,就这样看着,看着,直到眼光里泛起了点点的晶光,连带着眼底的一丝丝爱怜和信任。老人吃力地伸起一只手,似乎想摸一摸陈瑾枫的脸。陈瑾枫急忙将老人的枯槁之手握住,轻轻地放在脸上,没有说话,彼此就这样对望着,虽然相处了仅仅几天,却将相互的关爱全化在浓浓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