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想到要单独面对陆九龄竟会觉得莫名的心虚,又不由得嘲笑自己怂,自己才是可以理直气壮的人,怕他做什么。
郭乐还在陆九龄的这个问题上叨叨个没完,甘棠听了有些烦燥,有意岔开了话题。
“你怎么把自己晒成葫芦娃一样,又黑又壮的,打算走实力派了?”
郭乐一提这个苦了一张脸,“在沙漠里拍了一个打戏,天天在摸爬滚打兼带吃土,就晒成这样了,我养半年都养不回来。”
“男一号了?”
郭乐清咳了一声,“还是男二,戏份也挺重的,我还是挺喜欢的演戏的,而且这也是大势所趋。”
“男二也不错。”郭乐是个聪明的人,他把艺人这个职业当成自己的事业来做,但池宽就不一样,他只喜欢唱歌,那是他的全部理想和精神世界,在这个浮华水深的娱乐圈里,像池宽这样的人很难找到净土,所以他会很多人痛苦。
“池宽怎么样了?”
“他妈妈想让他进公司,但是他不愿意,在休息吧,我这成天在外面忙着,现在也很少碰面了。”
“那你帮我约下他,我想找他聚聚。”
郭乐打了个电话,池宽很爽快的答应了,还约好见面的地方,甘棠心里有些不爽,但转念想想自己现在还贼心不死的想跟齐山求复合,实在是对不住池宽,如果她真的跟齐山复合了,只怕郭乐也得跟她绝交。
池宽如今还被狗仔追着不放,郭乐也好不容易复出,所以甘棠也没提池宽和黄鹤混在一起的事,怕把郭乐搅到这趟混水里来,至于她就无所谓了,她早就不在乎娱乐圈里那点破事了。
相约的地点是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火锅店,甘棠进了最里的一间包厢,里面是八个人坐在小圆桌,只有池宽一个人,他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在玩手机,甘棠敲了敲桌子,池宽见了是她明显愣住了,才慢慢站起来,“怎么是你?”
甘棠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怎么不是能是我啊。”
甘棠径直走到他旁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又将背包拿下来扔到边的凳子上,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带有几分她一惯的匪气。
池宽也一言不发的跟着坐下来,甘棠目光落在他瘦的爪子似的手背上 ,鼓起一道一道的青筋,上半身窝在坐椅上,像个小老头一样,说不出的萎靡。
甘棠皱了皱眉,开了一听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凉的酒灌下去,喉头又干又燥的感觉去了七七八入,她将酒杯掷在桌上,背往沙发背椅摔去,“池宽,还恨我是吧!”
池宽拿过她的杯子续了酒,摇了摇头,见服务进来上菜,又闭了嘴。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姑娘,显见得是认出池宽来了,一边上菜一边不时的偷看他,有意上菜上的特别慢,要换平常甘棠要炸毛了,这会她没这个心气跟你吵。
服务员等菜上完了,快走的时候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池宽吧。”
池宽愣了下,点了点头。
那姑娘掏出笔递了过去,“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最喜欢你的歌了,等了很我了,你怎么不发新歌了。”
甘棠在那一刹那,分明见池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只一瞬又黯了下去,池宽还是想唱歌,可是没有舞台给他了。
“签哪里?”
那姑娘红了脸,指着自己身上穿着的T恤,“签这里行吗。”
池宽有些尴尬,还是她背上不太显眼的位置签了自己的名字。
“你什么会发新歌,不止是我,我周围很多人都喜欢你支持你的,你要加油。”
那姑娘走的时候还不忘鼓励池宽,池宽勉强扯了一抹笑,他站起来,把菜都下到锅里。
甘棠点了一支烟,又给扔给了池宽一根,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俩合伙开个酒吧怎么样,我出钱,你负责来经营,股份各人一半,你可以招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又能唱歌又还能交朋友,以后回来我们还有个聚会的去处,多好。”
池宽恹恹的,无精打采的,“我不用你操心。”
甘棠看不得他要死不活的样子,火了,“你就打算跟黄鹤他们混下去?我告诉你,再混下去你这把好嗓子迟早毁了的,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振作点,大不了就从头再来,还是有很多喜欢你的歌迷在等你复出,咱能不能有骨气一点,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看看你还好着呢,行不行?”
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甘棠提脚在他小腿上重重一踢,语带威胁道,“是不是要我打醒你才够?你爸再过两年就出来了,你若真觉得对不起他,就应该好好的,总不能让他出来不得为你操心啊?”
池宽举头喝光了杯子里酒,闷闷道,“你管我做什么呢,我现在是一身黑,可长是废了,你不嫌我拖累你?”
甘棠这才放缓了语调,手握住池宽的,“你还能唱歌写歌,能弹了一手好吉它,有才华的人永远也不会成为废人,除非他自己自暴自弃,商场上的利益我不懂,我只知道咱们是发小,是朋友,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什么德 性你不清楚,我们谁嫌弃谁都不一定呢?”
他们把话说开了,沟通起来就容易多了,池宽说了许多了自己这阵子的痛苦,甘棠也说到奶奶过世后的悔恨,她将她的烦恼一股恼的倒给了池宽,两人差点没抱头痛哭。
池宽瞒下他吸毒的事,甘棠瞒下她回头找齐山的事,她又连哄带骗外加威胁逼着池宽敲定开酒吧的事,池宽算是口头答应了,但看他一副颓然不振的样子,能不能开的成还真是个大问题,甘棠打算一天一个夺命 CALL。
“我警告你啊,你以后再敢不接我的电话,别怪从英国杀回来废了你。”
池宽扬了扬唇,笑容和他精神状态一样苍白无力,甘棠喝着酒,他从锅里夹了菜放到她碗里,突然问,“你和陆九龄怎么样了?”
又是陆九龄,甘棠听了这名字都觉得头皮发麻,暴燥道,“你们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都在问他怎么样,什么时候跟他关系那么好了?啊!”
她的声音往上拨高八度,特别的不耐烦,池宽目光落在翻滚的锅上好一会,答非所问,“法国的那家疗养院你去找了吗?”
甘棠掸了掸烟头,听了这话扭过头了,脑海一个激灵,“我上次让你去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嗯,秦民和强子每个月都要飞一次法国,听说去那里一家疗养院,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就不清楚了,我让陆九龄转告你这事了,他没跟你说?”
甘棠气结,“你叫陆九龄转告我?你脑子进水了,我跟他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啊,他能盼我什么好?”
她私下调查秦民,陆九龄该高兴才是,他却有意隐瞒了这件事,那就一个可能,这事也关系到陆琦。
池宽意味深长的目光在甘棠的脸上转了一圈,“你们不是好上了吗?”
甘棠恼羞成怒了,招惹陆九龄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她死活也不会承认,“没有,从来没跟他好上过!以后也不会跟他好上!”
池宽眼神写着我其实都知道,口不对心的说道,“我看他经常陪你左右,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甘棠爆脾气又上来了,扬了扬小拳头,“你可赶紧闭嘴吧!”
一顿饭从七点吃到了快打烊,两个人都有些醉,池宽打了车回家,甘棠叫了车回酒店。
喝了酒便壮胆了,车到半道上她改主意了,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齐家小区诊所门口,司机也没走,就在路口等着她。
已经过了十一点了,夜色下两排蜿蜒的路灯,有些空寂,只有街尾的夜宵摊还开着。
他们家的诊所还和从前一样,门前两棵桂花树,路灯掩映其间,树影倒映在玻璃门上,一片深暗色。
那边喂了一声,大概是已经睡下了,声音还带了点朦胧的睡意。
甘棠被酒气薰的头脑发热了,脸皮更厚了,连前奏都省略了,“齐山,我就在你家诊所门口,我要见你,现在马上立刻就要见你。”
齐山:“又喝酒了?”
甘棠:“你闻到了?”
齐山:“……”
齐山:“你在原地等我,别动。”
甘棠晤了一声,那头电话已经挂了。
她站的有些累了,曲腿坐在门前的树根上,这里熟悉又亲切,这是奶奶过世以后,她第一次觉得心那么踏实的。
齐山来的很快,欣长的身影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将甘棠完全挡在阴影里。
她的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火锅和酒的味道,齐山明知故问,“晚上吃什么了。”
“今天我去看池宽了,我们喝了酒,吃了火锅。”
她突然提起池宽,齐山微微怔了怔,把她拉起来,责怪道,“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几天才进过医院,你怎么又忘了?”
“我有分寸的。”
她身上传来热哄哄又甜甜的酒气,齐山心道,你有分寸个鬼。
齐山太清楚甘棠的套路了,所以很谨慎的跟甘棠保持了一步远的距离,她往前走了点,他便往后退了点。
甘棠生气,发了狠索性扑过去抱住他了,“躲啊,有本事你躲火星上去啊!”
齐山被她缠的紧了,有些无可奈何,良久才将额头轻轻放在她的脑门上摩挲了一会,“你先放开,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不行!我生气了!”甘棠从他怀里仰起头,“我就是想来告诉你,我虽然有未婚夫,但那只是利益交换,我们约定好了,给他一年时间,等他在顾家站稳脚跟,我们就解除婚约,所以我的婚约对你不会有困扰,第二点 甘思明同不同意也没有关系,对我来说,你比财产重要的多,再多的钱我也不会觉得快乐,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我比谁都富有,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齐山叹了一口气,甘棠急道,“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想多久都没关系。”
甘棠低头埋进了齐山的怀里,“其实这些话我打电话跟你说也可以,但我就是想找借口见见你。”
倚在车身上抽烟的师傅抬头望幽暗的方向望了一眼,女生很主动,男生看起来略冷淡,但是放在身侧紧握的拳头和脸上的克制还是出卖了他。夜太静了,女生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他耳朵里,不由的笑起来,这小姑娘真是撩汉能手啊。
不等齐山开口,甘棠主动松开了他,“很晚了,我得走了。”
她快步上了车,齐山敲了敲车窗,甘棠滑下车窗,齐山弯下腰叮嘱她,“晚 上要是胃病犯了,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甘棠一瞬间激起的欢喜瞬间变成了失落,她冲着他吼道,“你要是不能回到我身边,就让我自生自灭,什么也不要管!”
齐山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甘棠升上了车窗,有些不高兴的冲着看热闹的师傅道,“师傅,你倒是走啊。”
师傅轻笑了一声,启动了车子朝夜色中驶去。
秦民公司参投的一部电影票房大场,突破了三十亿大关,作为投资方和演员经纪方公司特意主办了一个庆功宴,邀请了政商文体各路大神,等庆功宴结束,秦民快要累瘫了。
强子开车送他回家,回头望了一眼后视镜,见自家老板已经倒在座椅上,像是要睡着了。
突然猛不盯的听他问,“齐父的事怎么样了?”
强子忙道,“已经出来了,听说只是降了职,不过之前,之前明明各项证据都指向了他,怎么突然就洗的这么干干净净了?齐家还有更大的背景?”
甘棠因为陆九龄的事和秦民闹翻,把秦民气的够呛,她什么人不护,要去护陆琦的儿子,秦民想让甘棠吃点苦头让她求上门来,便在齐山家的事放手了。
齐山揉了揉太阳穴,嗤笑了一声,“你以为顾昭去伦敦找甘棠秀恩爱就不要代价的?顾昭的姑父可是市纪委的领导,在他的手上想瞒天过海简直是做梦,甘棠现在精着呢。”
“那想把她拉到我们这边来就难了吧。”
窗外的火树银花不时掠过车窗,秦民的脸在这跳跃的光芒中时明时暗,有些诡异,“急什么,我才是和她一条利益链的人,她迟早还会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