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这层楼在甘棠来之前特意被改造过,说是隔壁其实是一个三连套间,甘棠的中间,一左一右是她和陆九龄的房间,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能听见。
陆九龄在甘棠没有苏醒之前,他每天都跟她睡在了一起,天天贴在她耳边说话,苏醒了之后,似乎甘思云说过他们这样不好,他便安分的住到隔壁。
甘棠有时候会夜哭,哭泣的时候他会过来抱着她睡一会,等她安稳了又折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田莉又听到她低低的哭声,她翻身起来,隔壁的陆九龄已经快她一步进了甘棠的房间。
他们在黑暗中无声对视了一会,陆九龄轻轻吐了两个字,“出去。”
田莉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不打算跟他一般见识,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她有些好奇陆九龄是怎么安抚甘棠的,怎么他一抱她就不哭了。
陆九龄没有像往常一样翻身上床,而是弯下腰把她叫醒了。
甘棠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夜灯微弱的光芒下,隐约可见脸上浮动着泪光。
她受了惊吓似的一下坐起身,等看清楚是他的时候,才含着泪光问他,“你怎么了?”
陆九龄翻身上了床,她这回竟然没有排斥,主动钻到他的怀里,甘棠似乎每次需要陆九龄的时候,都会变得极温顺。
这是一个她是识实务的姑娘。
陆九龄伸出手把她脸上的泪擦干了,“姑姑说,我们这样住在一个屋子里不好,躺在一张床上更是不合适,下个礼拜我们要一起去英国,那里有许多我们的朋友,我们还是会住在一个屋檐下,会有更多双的眼睛盯着我们。”
现代男女同居的多了去了,谁会盯着你们?他这是欺负甘棠摔傻了吧。
田莉甚至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果然,“阿润,我们结婚吧,反正我们迟早也是要在一起的,我们结婚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一丝诱哄的意味,如果她没记错,陆九龄还不到法定,是打算骗甘棠在国外注册?
田莉心都提了起来,担心甘棠真的就答应了,把过去的自己丢了,又再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的未来送出去。
她等了好半天也没听到甘棠的回答,她往那边悄悄的望了一眼,甘棠仍旧趴在陆九龄的怀里,像是已经睡着了,陆九龄勾了勾唇,昏暗的壁灯落在他侧脸,透着一股寂凉的寒意,他将她放回到床上。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回自己的房间,躺下来从身后抱住她,低低的道,“阿润,我其实也害怕,你也救救我。”
一向淡漠的陆九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一丝软弱,她几乎可以确定,甘棠没睡着,她是在装睡。
田莉心情有些复杂,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不知道是为陆九龄难过还是为甘棠高兴,不是陆九龄不好,也不是陆九龄不够爱她,最重要是要甘棠自己喜欢。
田莉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陆九龄在害怕什么呢?
陆九龄那天晚上的软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第二天他对甘棠的态度照旧,一样的用心的照顾着,偶尔也欺负一下。
半个月后,他们一起启程前往英国。
甘家在学校附近租下一栋二层的小别墅,除了他们三个,还有甘家请人的工人和司机,从美国带过来的看护,倒真的像是一个家。
陆九龄开始去上课了,甘棠还在恢复期,要等到秋季才能入学了。
陆九龄白天去上课,甘棠便不大出门,都在院子里活动,只有陆九龄回来领着她,她才愿意出去转转。
大家的都看得出来,陆九龄突然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她开始特别的不适应,不时的朝大门的方向看在,她期待着陆九龄会出现,陆九龄一般是六点钟回,甘棠四点钟不到就会坐在门前的台阶等他。
“我们出去逛逛街,逛一圈他就回来了。”
她流露出一丝渴望,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田莉这会觉得她特别像一个刚离开父母的三岁孩童。
可是等陆九龄真的回来了,她却又不怎么粘着他了,当然,也不再焦虑和不安,可以一个晚上都安安静静的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陆九龄发现她的异样,有时候中午会特意回来一趟,甚至会很早就回家,甘思明飞来一趟看甘棠,见是这个情形,把陆九龄叫过去严厉的斥责了一顿。
甘思明在伦敦呆了好些天,陆九龄倒不敢再翘课了,甘思明用这种强硬的方法强迫甘棠适应了一段时间,就这样过了一阵,她开始渐渐也能适应了。
但也仅于此,田莉见过甘棠抱着因为有事一个晚上没回来的陆九龄涩涩发抖,“陆九龄,我病了,我离不开你了,你不要乱跑。”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目的悲伤。
田莉上网查过,甘棠的行为在医学上可以解释为“极端心理。”
陆九龄知道,但似乎也不愿意甘棠跟外界接触,甚至看护都有意跟他提过,要让甘棠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克服她的这种心理障碍,但是陆九龄并没有什么表示,他大概一心想把甘棠藏在家里。
大概是怕她无聊,没过多久,陆九龄抱了一只加菲猫回来,纯白色的毛,吃的又肥又圆,脖子还是系了一个红色的小铃铛,走起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陆九龄刚把它放下,小猫便亲热的钻进甘棠的怀里,亲昵的拱着她。
甘棠难得的露出笑容,“它叫什么名字?”
陆九龄一本正经的,“阿润。”
甘棠瞪了他一眼,他又来戏弄她。
陆九龄笑了笑,假装有些嫌弃道,“小葱花,你给起的,很一般吧。”
自从小猫来了以后,甘棠比从前开朗多了,陆九龄白天去上课,甘棠便喂它吃饭,给她洗澡乐此不疲,有时候连陆九龄回来她都能忽略了。
高岭之花回归的消息很快似在当地的留学生圈传了开来,大家知道他以前是有女友的,现在见他常常一人独来独往,陆粉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同样高兴的人还有常诚了,终于有人干活了。
这半年来俱乐部都是常诚在经营,陆九龄基本就是甩手掌柜,虽然不至于倒闭,但队员成绩下滑是明显的事实,电竞这个版块他真的不如陆九龄来的敏锐。
好久没见,俱乐部的同事闹着要聚一聚,陆九龄拗不过,晚上还是去了。
地点是他们常聚的酒吧,到的时候一帮人在那儿等着他,常诚又带了新女友过来。
见陆九龄一个人进来,常诚问他,“听说甘棠也一起回来了,你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陆九龄瞧见这一帮男生略有些失望的神色,敢情这些人想见的是甘棠不是他。
淡淡的道,“她病了,以后有机会带过来跟你们聚。”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敷衍,同事们追问陆九龄这半年出了什么事,他总是淡淡的一句带过。
常诚是最高兴的,“你可终于回来了,老子可以好好歇一歇了。”又勾了勾小女友的肩膀,“以后就有时间陪你了。”
“我这边事多,俱乐部的事恐怕还得你多操心。”
常诚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一脸的奸笑的问他,“你和甘棠和好了?”
他没记错的话,甘棠和他的未婚夫还没有解除婚约,陆九龄这回倒是答的很爽快,“对,我们和好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似乎都惊讶,然后不走心的说恭喜。
陆九龄的目光掠过这一桌的年轻同事,这些人私下里没有少垂涎过甘棠的美色。
常诚旁边的女友娇滴滴的道,“听说你女朋友特别漂亮,真想见一见呢。”
常诚笑,是不是女生有攀比之心,尤其是他这娇俏又水灵的小女友,自信的不得了,常诚撩起女友一撮头发,“别跟她比了,比了你会哭的。”
常诚还是留了面子的,B诚第一美人和首富的女儿,你拿什么跟人家比。
女生撅着嘴不高兴了,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她有些下不来台,常诚不愧是撩妹高手,又接口道,“你看她的男朋友多帅,我明显比不上嘛。”
一帮人起哄道,“又有人秀恩爱,撒狗粮了。”
女生这才转了脸色,作势在常诚胸口拍了两下,顺势将身子倒了进去,又爱撒娇又粘人。
他得意的笑了笑,见陆九龄怔怔望过来,像是在看他们,又像不是,脸上居然有一丝羡慕的神色……
常诚觉得他简直过份了,他凭什么羡慕自己……不是该自己羡慕他吗……
“干嘛呢,没见过秀恩爱的呀?”
陆九龄似回过神来,“还真没有。”
常诚想了想甘棠对陆九龄总是慢不经心的样子,又觉得心理平衡了,“也是,就你那位,没心没肺的。”
陆九龄轻笑了一声也不反驳,转头又问俱乐部的事,聊到工作和电竞圈,说了俱乐部近期的要参加的几个比赛,这一说大家又都兴奋了。
小女友听的有些无聊,自告奋勇去了舞台上唱歌,拿了麦先是大胆的表白了常诚,若来同事们一阵尖叫。
常诚碰了碰陆九龄的杯子,“怎么样,这小妞歌唱的不错吧?”
“嗯,不错。”他又笑了一下,“比甘棠唱的好听多了。”
“这次是认真的吗?”
常诚耸了耸肩,“人生得意须尽欢,懂不懂?”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种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当然不会懂。”
他是不懂,初中高中到大学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女生更是不少,各种借口接近他。
他和她们来往从来没有喜悦或是憎恶可言,只有一个对他百般折辱的甘棠让他在天堂和地狱间来回的折腾。
常诚挑了挑眉,见他站在幽暗的光影里,眸中藏着半明半暗的星火,突然削尖的棱角似乎格外的凌厉。
常诚笑的有些猥琐,“自从和甘棠在一起,就瘦成个样子了?”
陆九龄知道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端起杯子闷了一口酒,没理会他这茬。
常诚猛的一拍大腿,“卧槽,你不会还守身如玉吧,你们这前前后后都在一起多久了,你可真够能忍的啊。”
陆九龄真的很想把他的嘴巴堵上,常诚又意味深长的道,“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顾昭已经接下了顾氏,那个上次和他闹绯闻的小明星也已经被顾家封杀了。”
“是吗?”顾昭已经成为甘棠的过去式,他对顾家的事便没了关注的兴趣。
小女友在台上冲着常诚招了招手,他回了一个飞吻,“陆九龄,你可以尝试着像我这样的生活会轻松很多。”
陆九龄曲指轻敲着桌面,也不知道是赞扬还是讽刺,“我没有你博爱。”
常诚一边把玩的手里玻璃杯,转头有些高深莫测的看着陆九龄,“我上个月回了一趟国,正好跟那小明星的经纪公司老板一块吃饭了,原来周岭师兄的女友恰好是那家影视公司的大股东,我知道嫂子是个不错的经纪人,可是以她夫妻俩的经济状况,应该没有那大的资本入股那家影视公司。”他话一顿,微眯着眼睛盯着他好一会,“说实话,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常诚恰好认识这个经纪公司的老板,因为陆九龄的关系认识了周岭,最巧的是他了解陆九龄,而陆九龄和周岭的关系好的简直像亲兄弟,他的女友投资至少三家影视公司,若说这其中没有陆九龄的手笔打死他也不信,联想到甘棠把他甩了转头跟顾昭订婚那会,陆九龄还能那么淡定的跟甘棠和未婚夫同桌吃饭,他那会就纳闷,现在回头想想他做的,一切便合理了。
陆九龄目光掠过他,脸色都未变一下,“没关系。”
常诚只是笑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桌面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是陆九龄的电话。
他接起来,不知道那头说了了什么,陆九龄的声音低沉又柔软,“好,我一会就回来。”
他很快挂了电话,常诚笑,“甘棠啊。”
陆九龄点了点头,跟同事告辞以后,拿着外套很快就转身离开。
常诚长叹了一声,他什么时候才能俱乐部的事甩给陆九龄,他也要陪女友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