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甘棠开车去了慈恩寺,门口有个和尚等着那儿领着她径直去了半山上的佛堂。
一大清早,空气混杂着草木芬芳和泥土潮湿的味道,耳边不时传来清脆的鸟鸣声,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低沉的诵经的声音。
甘棠快走了几步,一阵檀香味扑面而来。
佛堂里,两侧坐满了梵诵的和尚,看这样子,应该有好一会了。
中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在恭恭敬敬的上香,甘棠的目光落在佛像下面的香案上,上面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上面覆着黑色的丝绒方巾,不是上次陆九龄带她来看的那个,她心中猛的一紧,已经猜到那是谁了。
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转过头,甘棠自然知道那是华阳,是他打电话叫她过来的。
甘棠在门口顿了脚,慎重的问他,“这回是真的吗?”
华阳点了点头,甘棠这才提脚走了进去,佛堂里是不绝于耳的低沉焚唱,她心中被一股酸疼难耐的情绪充斥着。
她走过去,抬手慢慢的摩挲着。
华阳以为她会哭,结果却看到她到弯起了唇角,“害你的人都遭报应了,甘思明知道你没有对不起她,是他对不起你,姐姐也还活着,我们俩好着呢,您安心的睡吧。”
华阳心中唏嘘,上一代的恩怨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是甘棠和陆九龄却分道扬镖了。
上午,主持亲自过来做了一场法事,华阳和甘棠自然也没有离开,中午还是在庙里用的斋饭。
“谢谢你。”
华阳想说谢陆九龄吧,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时宜压了下去,她妈妈之所以会死可不就是陆九龄妈妈干的,他只好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只是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自然是陆九龄。
甘棠知道,但是全程没有半句话提起陆九龄。
她对华阳很客气,和寺里的住持主事们说话也是敬重有礼,不会显得过分热情也不会让冷场,刚刚好让对方舒服的那种方式。
她素来对待什么人用什么态度,拿捏的分毫不差,华阳还是有些羡慕的,甘棠出生在商贾之家,这种应酬交际的能力大概是天生的。
他又想,她的真性情是什么呢,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现在看过去深沉的像是一只老狐狸。
当然,华阳也不会提陆九龄,毕竟甘棠已婚,陆九龄也知道这是警戒线,所以这次连面都没露,他是个能忍的人,以后也只能这么一直忍下去,忍到他有一天释然了,找别的女人结婚生子。
如果他忍不了,那么甘棠一定会悲剧了。
华阳吃过饭就走了,甘棠还留在庙里,她听从主持的建议,暂时将季思坤的骨灰安置在庙里。
甘思明开了口,甘棠这边说要离职就好办多了,虽然没有找到新接替甘棠的人选,陈盛让副总任洋暂时接手甘棠的工作。
甘棠离职的事不仅高林上下震惊,就连甘氏高层都摸不准甘家父女打的是什么牌,不少人猜测是因为陆琦的事甘家父女生了嫌隙,甘棠被放逐,又不免觉得甘思明真是冷血寡凉,为了个杀妻的陆琦连亲生女儿都恨上了。
再怎么放逐,甘棠仍是甘氏的第二大股东,不容小觑。
甘棠还是以自己的名义买下了乐天的股份,甘棠的参与,陆九龄和余家的股权转让协议并没有生效,控制权还是在陆九龄的手上,他们在乐天的股份超过了51%,余家几乎说不上话,在乐天一事上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甘棠无意要乐天的经营权,只在乐天挂了一个虚职,连董事会改选也只是让助理给陆九龄送了一份授权书,授权陆九龄全权处理了。
甘棠没有出现,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陆九龄很失望,他大可以找个职业经理人管理乐天,但是却准备亲自管理,目的不言而喻,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合适他仍旧抱着私心坚持,但好在甘棠没给他机会。
在高林办完交接手续的最后一天,她和高层一起吃了饭。
陈盛还是严肃着一张脸教育她道,“我这把老骨头再帮你撑几年,陪够了顾昭那小子就回来,别让你奶奶和你爸爸失望。”
陈盛对顾昭不满,总觉是顾昭窜掇着甘棠放下工作陪他,只是顾氏在国外做的再红火,B城还是大本营,重心迟早也是国内,甘棠过不了两年也还得回来。
甘棠笑笑应好。
任洋又问,“听说长栋也要请假,时间还挺长的,他跟你说了吗。”
她手顿了一下,笑道,“别问我,我都是离职的人,这事我可管不了。”
她已经打算戒烟戒酒,但是架不住这送别宴,还是喝了不少。
高鹏送她回家,中途听到有人跟她打电话。
车里密封性极好,高鹏听到那头有一个愤怒的女声,“你又喝酒了,不要命了!”
这声音不是田莉的,甘棠在这边讪笑,“没喝没喝。”
那头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来,你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还是大大咧咧的笑道,“凶巴巴的,难怪没人要。”
那头气结,声音又大了几分“你管我有人没人要呢,你趁早给我滚过来,这都快拖了一个月了,你是不要命呢还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
高鹏心道,什么事这么严重就不要命了?
甘棠突然用英语打断了对方,当然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那头没听完就恨恨把电话挂了。
“回哪里?”高鹏问。
甘棠歪头想了想,“去云顶山庄吧。”
高鹏会意,云顶山庄那是顾昭的家。
“顾少回来了?”
“ 这会在飞机上,半夜才会落地,一向是他等我,今天换我等他一回。”
高鹏一怔,他做她的保镖挺久的,甘棠难得和他说起自己的私事,不由得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她把头转向了窗外,看不清表情,只是淡淡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舍。
“您不是忙嘛,顾少会理解的。”
她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口气,如果说她遇上顾昭是运气,那顾昭遇上她那算是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