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前一天被泼油漆还可以视为有人恶作剧的话,那么这一次,警告意味便很浓了。这决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紧接着又出了一件事。原来昨晚有两个地痞相约出去喝花酒,结果今天早上发现两人被倒吊到一个高大的槐树上,两人全身精光,嘴里塞着布,被五花大绑,正在晨风中荡秋千呢。
两人被放下来时,已经被冻了个半死,好半晌都回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清醒后,两人却说不出个经过来,只知道有人袭击了他们,自己完全不是对手,三两招后就躺下了。更恐怖的是,那人仿佛会飞檐走壁,提着他们窜到树上,简直不费半点力。糟糕的是,对手的体貌特征,两人完全说不出来。
事态开始变得严重起来了,可以肯定的是,地痞们得罪了人,而且貌似得罪的是一个高手,如果那两人没有撒谎的话。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不知道得罪了谁,更不知道那通牒里要他们做什么事情。
地痞们汇合到老大家里,琢磨这事是谁干的,这可得费点脑筋,因为他们向来在街上厮混,得罪的人太多了,可以说这条街上没有不恨他们的人,但绝大多数都可以排除,那些人都是些软蛋,胆小怕事的,平时见了他们就害怕,绝没有胆子做这种事。
会不会无意之中得罪了大帮派?还真有这种可能。这一带势力错综复杂,几个帮派都往这里伸手,偏偏谁都不占上风,反而给了他们夹缝中求生存的机会。但这种生存机会是比较艰难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人呢?毕竟在人家眼皮底下敲诈勒索,收保护费,难免不触动别人的利益。但他们都想不起到底得罪了谁,别看他们欺负百姓很厉害,但是碰上比他们强的人,也就成了软脚虾,等闲不会去招惹道上人物。
如果不是得罪了大帮派,新近敲诈勒索的对象便是西凌工坊了。可是那天的事情大家还记忆犹新,掌柜的谄笑软弱的形象还历历在目,怎么都不像个挑事的人。而那些胆小怕事的伙计们,哪做得出这种事来?
但是找不出怀疑对象,这股怒火又要找一个目标来发泄,那西凌工坊只能自认倒霉了。
老话说得好,柿子要捡软的捏,地痞们自然不敢去找大帮派的麻烦,但拿捏一下西凌工坊,却觉得理所当然。再说了,上次占了那么大的便宜,大伙儿全都食髓知味,肥羊只宰一次哪里够,得多放放血才好。
至于能不能干得过对方,地痞们倒是信心满满,高手再厉害,终究只是一个人,大伙儿一拥而上,还怕放不倒对方?
当然,地痞里面也有胆子小的,特别是那两个被荡秋千的地痞,已然吓破了胆,一想起那高来高去的对手,就心惊胆战。万一那人真的是西凌工坊的呢?
别人都在商量怎样报复西凌工坊,或者不如说是怎样再敲一笔,只有他俩满腹心事,时不时地对望一眼,倒像是在用眼神交流一般。商讨没过多久,两人就借口家里有事,告辞走了。大伙儿都知道他俩今天出了大丑,面子上肯定挂不住,所以并不在意。
那两人出了老大家,一个道:“难道真的是西凌工坊干的?”
“难讲,很多人都说它有来头,出现个把高手坐镇也不奇怪。”
“为什么那天咱们上门,高手不露面?任咱们拿他家东西?”
“高手的心思,你我猜什么呢?”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琢磨着,对方倒计时通牒,可能是让咱们在规定时间里将东西还回去,就不计较了,否则不知道有怎样的祸事呢。”
“这不就是认怂吗?”
“你有更好的主意?”
“没有。那就还回去吧。哎,你说这事要不要告诉老大?”
“你傻啊,这主意你只要起个头,保准被老大暴揍一顿,他现在正在火头上呢,谁不顺他的意,他就跟谁急。”
“好吧。可是你说那人如果不是西凌工坊的,该怎么办?咱不是白白的损失了钱财?”
“破财免灾吧,真希望咱们猜的没错。哎,混江湖这碗饭真不好吃啊,哪天脑袋掉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灾要是躲过了,我打算洗手不干了。”
“也是,这次出了丑,道上的人都知道了,也没脸再混了。”
两人计议停当,也不敢迟疑,便立即回家将前天勒索来的东西都包好,悄悄地去了西凌工坊店铺。
那掌柜的还认识他们,见他们又来,惊讶之余,以为又是来勒索的,就默默的吩咐伙计们马上包几件饰品,然后再拿几吊钱出来。待到两人说明来意,是来退东西的,掌柜的倒怀疑自己听错了,哪里敢接?
那两人急出了一身冷汗,只知道敲诈勒索要费一番工夫,没想到还东西也这么费劲。掌柜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个劲地推托,在他们听来,每一句都像是反话,掌柜的越客气,他们的心情便越焦急。
好不容易将财物给还回去。出了门,两人长出了一口气。
那些地痞们将目标锁定西凌工坊,那自然是要给它一点颜色看看。大伙儿也不迟疑,商量好对策之后,就带上砍刀棍棒之类的武器出了门,一伙人这么大的阵仗走在街上,一看就不是好事,从这些人嚷嚷的内容来看,只怕又是冲着西凌工坊去的。街上有不少闲人,大家都爱看热闹,只要血不溅到自己身上,总是好起哄的。在他们看来,西凌工坊算是倒了大霉,隔三岔五被人勒索,这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地痞们找上西凌工坊,别的话也没说,先将店铺的门给砸了,掌柜的眼见这般动静,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动起武来了?他赶忙跑到地痞老大跟着,陪着笑脸道:“哟,几位大爷这是怎么啦?有话好好说,小店哪里做得不对,还请赐教,要是有得罪各位的地方,我先赔个罪。对不起了各位。”
地痞老大恶狠狠地道:“好啊,看不出掌柜的挺会扮猪吃老虎,当面笑嘻嘻的,背后泼我们的油漆,对不对?”
掌柜的慌了,连忙说道:“这位爷,你说什么呀,泼油漆?我哪有这个胆子?再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情。”
地痞老大盯着掌柜的表情,确信他不敢说假话,这么说,难道真不是西凌工坊干的?
其实他们真没有看错,掌柜的完全不知道这个事,他只是被请来打理生意,其他事情一概不管,甚至还被告诫凡事以忍让为先,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
老实说,掌柜的对这个不是太理解,他干这一行也有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通过忍让就能保平安的,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越是忍让,别人就越过分,直到逼得你退无可退,爆发出来为止。
但是既然老板已经这样交代了,照着执行总是不会错了,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有老板给兜着,自己不用负责任。
要说店铺里完全没有一个能负责任的人,那也不是,这算是店铺里的一个秘密,外人不得而知的。
如果有心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西凌工坊的店铺里并不全是本地人,比如长沙店里就有个伙计叫章得标,长相十分普通,属于丢进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那种,一般人也很难留意到他的存在。这个伙计平时很少在店铺中露面,端茶倒水的活儿从来不干,伙计们跟他打招呼,也向来爱理不理的,整得像个二大爷似的。伙计们对此当然有很大的意见,大伙儿都要做事,凭什么你这么特殊?时间一久,有人不服气,就去向掌柜的告状。
但掌柜的对这些告状并没有理会,不是他不想管,是根本管不了。章得标虽然是住在店里,但并不算店铺里的人。是罗老板直接安排下来的,也不知来路如何,连工钱都不在店里发,这让掌柜的从何管起?好在章得标虽然终日冷冷的,倒也不惹事生非,也不干涉掌柜的决定,好歹让他松了口气,如果罗老板送了个刺儿头来,不懂装懂,什么都要插一手,那才叫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