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起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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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河东河西

西凌工坊所在地如今已经成了五村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不少工人赚到钱后,不想再回原来的茅草房,每天走来走去也不甚方便,他们只要提出申请,每个月付很少的一点房租,就可以在工坊宿舍楼里分到一间很好的房子,有水有电,一家老小住进去,比茅草房亮堂多了。有这么好的条件,谁还眷恋那个稻草窝呢?

如果不想住宿舍楼,也可以在工坊附近自己建造砖瓦房,投入虽然大一点,毕竟是自己所有的,还可以建得更大一些。毕竟对于某些一家七八口人甚至十几口的来说,一百平左右的居住面积还是小了点。这附近数百亩土地早已被莫思凡买了下来,他划了一个边缘区域,允许工人们在那里建造房屋。

五村现在有相当多的村民在西凌工坊做事,即使莫思凡顾忌到不能影响到农耕,每户只允许招收一个工人,但是对农耕的影响还是不可避免地显露出来。现在赚钱的渠道多了,村民们可以不用只靠在田头干活就养活一家子,种田多累啊,收成又低,大部分还得被地主收租给收走。五村大部分良田都在几个大地主手上,特别是里正刘铁基和谢老财,占据着最好的田地,租子收得特别高,如果不是有西凌工坊的存在,乡亲们早就没有活路了。

既然种田没什么前途,村民们干脆就开始退租,有些赚了钱的自己买田来种,自给自足,钱不够的就自己开荒,虽然因为土地贫瘠的缘故,收成不太好,但总是胜过将大部分收成交给地主吧。这几年这个风潮在五村蔓延,越来越多的人效仿这样的做法,最直接的后果就是把刘铁基和谢老财等几个大地主给弄垮了。

村民们都退租,没有人种地,再好的良田也只能荒着,光靠他们自家几个人,能种得了多少?刘铁基的家底比较薄,之前就被刘善仁摆了一道,损失了不少财产,如今又接连遭遇退租,越发难以维持。勉强撑了两三年,终于坚持不住了,名下两百多亩良田陆续卖了不少,到最后只剩下二十多亩留给自己一家人耕种,彻彻底底退出了地主行列。没有了钱和田地,他这个里正位子也就坐不下去了,从去年底开始,就是刘善仁的父亲刘福来接了里正之位,刘家如今很有钱,家里的金银财宝多得不得了。到了这个时候,刘家上下这才知道刘善仁早前的远见卓识。当然了,对于带来这些财富的莫思凡,大家除了服气之外,再没有任何疑惑。

现在出租田地所得的收入对刘家而言早已微不足道,所以他们索性大方一点,对佃户只象征性的收一点田租,这种做法跟谢老财的严苛成了鲜明对比,乡亲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哪能看不到这一点?

刘铁基破了产,谢老财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家底原本比刘铁基丰厚许多,坐拥一千多亩最好的农田,每年收成都相当可观。无奈这几年走了背运,无缘无故惹了莫思凡,破财不说,也让人看到了他的外强中干。后来莫名其妙惹了一场官司,被史知县捏在手上狠狠地敲诈了一番,大半家财都用于打点官司了,官司拖了将近一年,他和孙建两人都几近崩溃,史知县吃干抹净之后,这才宣布进行调解。到了这个时候,谢老财和孙建只盼着官司赶紧结束,结果如何都不太重要了,最终判决谢老财赔偿三百两银子给孙建。这么点钱,连孙建用于打点的零头都不够,无疑是大亏一笔。而谢老财莫名其妙惹了场官司,赔上了大半家产,外加无数惊吓,自然是输得更惨。

雪上加霜的是,以前的佃户们陆续开始退租,到了今年,千多亩良田只租出去了一成,其余九成都抛了荒,这个损失几乎让谢老财无法承受。而租了农田的佃户们也纷纷表示,要是谢老财还继续维持这么高的田租的话,到明年他们也不再租了,反正莫相公那里有的是钱赚呢。至于吃饭问题,有了钱还怕买不到粮食?

谢老财气得暴跳如雷,对莫思凡更是恨到了极点。要是有机会,他是绝不肯放过莫思凡的。

这天上午,莫思凡正在办公室里写书,忽然有通报过来,刘铁基来访。

莫思凡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刘铁基居然还敢到西凌工坊来。想了一下,他吩咐将刘铁基带进来。

短短几年,刘铁基显得苍老了许多,原本又高又瘦的身材更显消瘦了,背也佝偻了起来,完全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由于雇不起人,地里的活儿都得自己干,辛苦的劳作也整个改变了他的心态,他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嚣张跋扈了,见人就低下头颅,样子显得甚是谦卑。

他是不是也在恨着莫思凡?谁也不知道,毕竟是莫思凡造成了他的现状,从他的立场来看,恨也是应该的。

从那次事件过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西凌工坊,但是西凌工坊的兴旺发达他都有耳闻,毕竟整个五村谁不知道呢?可是今天他再次站在西凌工坊门口,还是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一条宽阔平整的水泥路从西凌工坊开始,穿过五村地面,一直向几十里外的瓦山延伸过去。走在水泥路上就是那么踏实,不管有多少马车在上面碾过,都不会留下任何车辙,晴天无灰,雨天无泥,当真是神奇至极。光是这项工程,就震慑得刘铁基哑口无言。在自己最有钱的时候,也不足以修这样一条从村子到西凌工坊的路,要是修到瓦山,该花多少钱啊。

而西凌工坊一带无数的建筑拔地而起,繁华热闹的景象也让人震惊。这还是以前的那块荒地吗?

所有建筑都非常有序,决不是随便乱建的,莫思凡自有一套规划,不准任何人私搭乱建。这里的环境非常好,植了许多花草树木,还有许多休闲健身的设施,地面干净无尘,所有的垃圾都堆放在规定的地方,每天都会有专人进行处理。在刘铁基看来,这里仿佛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他忐忑不安的走进莫思凡的办公室,他第一次来时,这里还很简陋,可是现在却豪华了不少。

莫思凡平静的看着他,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运是无常的,做人永远不要太得意忘形了。他从来没将刘铁基当作过对手,因为根本就不配。

“坐吧,刘叔。”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我……我……还是不坐了,怕弄脏椅子。”刘铁基嗫嚅着说道,很不自在的拍了拍衣裳,那上面还沾着一些从田头带来的草屑和泥土。

“没事,只管坐就是了。”

“那……就对不起了。”刘铁基很勉强的坐了下来,却不敢坐全了,只坐了半个屁股。

莫思凡不再勉强他,只是问道:“刘叔难得来工坊一次,不知这次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为叔的以前做过对不住贤侄的事情,所以一直不敢再来。这次来只因是有事相求。”

“刘叔有话尽管说,再莫提相求二字。”

“贤侄也知道,我家道中落,没剩下多少田产,可是家里每天张口吃饭的那么多,日子过得很艰难。我那三个儿子都不成器,以前的好日子过惯了,啥都不会做。这两年逼不得已,也只得自己动手。只是人多地少,产出的哪里够吃?这也就罢了,只可怜我那几个孙子孙女,也跟着受了不少罪。我知道贤侄办了个学校,专门教小孩子念书,想问下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哪怕只收两三个都行。我知道以前对不住贤侄,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可是小孩子无辜,还请贤侄可怜……”

莫思凡打断他的话道:“不用说了,叫他们都过来吧。”

“没……没什么条件吧?”

“什么条件都没有,你刚才说了,孩子无辜,不管大人恩怨怎么样,别累及孩子。西凌小学的教学宗旨便是有教无类,不分贫富贵贱,我这样说,也会这样做,你尽管放心。”

刘铁基混浊的眼眶中忽然滴下泪来,哽咽道:“贤侄,我……”

“啥都别说了,我莫思凡恩怨分明,有仇的报仇,有恩的报恩。你以前确实做过不少恶事,而今也受到报应了。而你我之间的那点恩怨,早在三年前就已了清,我无意紧抓着辫子不放,你也用不着抱憾负疚一辈子。我是个生意人,一向爱交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不想将人逼得没有活路,所以就这么着吧。明天你就可以将小孩带来,办一下手续,就可以入学。另外,你也可以选一个儿子进工坊做工。不过丑话说在前面,工作是比较辛苦的,要是吃不得苦,那就趁早别来了。”

刘铁基大喜道:“吃得苦。如今已不是以前的老黄历了,我儿子若是在工作中不认真,偷懒耍滑,我一定拿鞭子抽他。”

莫思凡微笑道:“那倒用不着这样。不过,如果做事不行,我是会把他给开除的,西凌工坊不养懒人。”

“正应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