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法大师的圆寂让莫思凡略微有些伤感,不过佛法讲究涅槃,对生死看得并不重,这种豁达的态度多少对莫思凡有些影响,所以即便伤感,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更何况生活中除了死亡,还有新生。
在莫思凡离开的这两年,柳秀林和叶筠瑶已经在去年成亲,谢小勇也已经找了个对象,快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就在弘法大师圆寂后的第二天,叶筠瑶诞下了一个麟儿,在莫思凡的兄弟里面,这是第一个有了孩子的人,欣喜之情不言而喻。大家都跑到柳秀林家去看新生儿,争抢着去抱婴儿,欢声笑语不断。
“你看看人家,跟你一年的,现在都抱上孩子了。”莫家大婶也来了,抱着粉嫩嫩的婴儿不肯撒手,对着莫思凡埋怨道。
莫思凡摸了摸鼻子,王顾左右而言他:“这孩子有多重?”
“七斤。”柳秀林道,“你别转移话题,我觉得婶子说得很对,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
“呃,还不急吧。”
“还不急?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过完年就是二十四,可以成亲了。”
“唉,终日奔波,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啊。”
“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对象都有了,还是三个。只要把酒席一办,就算了结一桩大事。”
“对头,”谢小勇也道,“你娘盼着抱孙已经盼了好几年了,你可别让她再等上几年。”
“再说了,前几年可以说小花还小,现在不也长大了么?罗小姐和许小姐比小花还大,你总不能让她们一直等着吧。”
莫思凡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招架不住,连忙投降道:“好吧,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的。”
这时,谢小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问道:“考虑什么?说来听听。”
“呃,没什么。筠瑶还好吧?”
“还好,折腾了一夜,现在总算消停点了。哎,生孩子真辛苦,我以后可不想生。”
“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莫家大婶不满的说道。
谢小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呃,你们聊,我有事出去走走。”莫思凡连忙说道。
“哎,跟你讲正事,你怎么就跑了?”
“我有事,呆会再说吧。”
他逃一般地离开了柳秀林家,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在他的下意识里,晚婚晚育是一种政治正确,再说了,这几年一直奔忙,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知道大家说的有道理,是不应该再拖下去了。罗婉兮跟他同龄,许云依比他小两岁,在世俗眼光里,她们都是属于老姑娘了,这个年龄还没结婚,是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目光的。当然她们都很理解他,但是尽早给她们一个名份,也是他应该考虑的。
正在思索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还有车轮碾着水泥路发出来的清脆的声音,速度显然还相当快。他抬起头,就看见几骑骏马伴随着一辆马车飞驰而来,看见他,带头的骑士紧勒马缰,骏马长嘶了一声,停了下来。正是谢小义。
马车也停了下来,一个娇俏的身影跳下马车,飞快的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喜极而泣。
“莫大哥……”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莫思凡大概是六七月份离开的陕北,至今不到半年,但是这半年时光,对许云依来说,仿佛度日如年。她向来就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当初写信给莫思凡,她的爱意就无比大胆的表露了出来。所以现在当众投入莫思凡的怀抱,对她来说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我以为你们还要过好几天才能到。”
“大家都想早点到家,所以加快了速度,我身体还好,婉兮姐姐可吃了些苦。”
“她们呢?”
“在马车上。”
莫思凡松开许云依,只见在云杏的帮助下,罗婉兮也下了马车。她的感情可就含蓄得多,只是轻轻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微笑地看着莫思凡。一路上的奔波让她显得有些疲惫,但身体并没有大碍。莫思凡走过去,将她抱起来,哈哈大笑道:“回家啰。”
这天下午一个消息在五村传扬开来:莫相公要成亲了。据说黄道吉日是正月初八,大概还有二十多天的样子。
其实不光是莫相公要成亲,谢小武和莫玉兰,还有谢小勇那一对也都选在同一日成亲,按照莫思凡的说法就是搞一个集体婚礼,这可真是个新名词,成亲还兴扎堆的?不过莫相公创造的新名词太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这个消息在五村引起了极大的反响,莫相公要成亲,这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若论威望,再也没有比莫思凡更大的了。这不仅是莫家的喜事,也是谢家村的喜事,更是五村的喜事。
莫思凡并没有打算大操大办,结婚么,从简即可。他比较欣赏西方那种简单的婚礼——当然并不是要上什么教堂,他不信教,也不信神佛,所有宗教都不相信,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不需要大摆宴席,只要履行完法定手续,那就算成亲完毕了。不过他的这一套想法自然是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莫家大婶是节俭惯了的人,但是遇到儿子成亲、女儿出嫁这种大事,还是不能马虎的,不然让外人怎么看他们莫家啊。再说了,莫家可以喜事从简,那些亲家们可不一定这样看,成亲乃人生大事,草率不得。莫思凡没办法说服母亲,只好让她去操持这些事情了。
为了迎接婚礼,西凌工坊和小学都提前放了假,大家都兴高采烈地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对村民们来说,他们张罗起来比自家儿女成亲还要起劲。
正月初八很快就到了。既然是集体婚礼,就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迎亲娶亲的那一套也简化了。莫思凡一娶便是仨,罗婉兮娘家在瓦山,许云依娘家更是在南昌,一一迎亲显然也不现实。所以就以谢小花家为仨人的娘家,迎一次就可以了。而谢家实际上便紧挨着莫家,迎不迎的就无关紧要了。
莫谢两家到处都贴满了红喜字,看上去喜气洋洋。一大早,两家就挤满了人,贺喜的,帮忙的,看热闹的,济济一堂。莫家大婶和谢老铁匠招呼着客人,脸上笑得简直开了一朵花。亲家们基本上都来了,罗家来的人是罗婉兮的二哥罗正林和三叔罗天禄,只有许云依家里没有来人。别人不清楚她的身份,以为她是南昌富商之女,还都奇怪这么好的家庭怎么就没有人来呢?了解内情的人却知道许如尘出来一趟有多艰难。关键是到处都有耳目,很难保证不被人认出。不过虽然知道这个道理,看见别人都有父亲或母亲送女儿出嫁,自己啥亲人都没有,许云依的情绪还是难免有些低落。
谢小勇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他以前跑遍五村,乡亲们几乎都认识。任何一个来客,他都叫得出名字,用来迎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时一个瘦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恭喜恭喜!”
谢小勇看见他,略微怔了怔,这人明显面生,而且口音也不像本地人,气质上跟常人明显不同。他略微有些警惕,还了个礼道:“多谢!请问你是……”
“在下姓陆,是莫相公的故交。听闻他今日成亲,特来致贺。”
“哦,原来是小凡的朋友。感谢光临寒舍,里面请。”
恰好这时莫思凡走了出来,看见那人,忍不住惊喜万分,脱口叫道:“陆……”
那人将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噤声。莫思凡顿时醒悟,连忙走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谢小勇问道:“小凡,他是……”
“云依的师哥。我以前跟你们提到过的。”
谢小勇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陆少翁却对莫思凡道:“我这次是跟人一起来的,不过他性喜清静,不喜欢跟人接触。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置一下,除了你最信任的亲人和朋友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见。”
“好。小勇哥你去安排一下。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懂。”谢小勇说完,立即安排去了。
西凌工坊发展到现在,跟外界交往密切,自然就设置有专门招待外来宾客的地方。这种地方有的像宿舍楼,可以接待大量宾客,也有的就是单门独院,用于接待重要人物。这种地方隐秘性就非常好,环境也不错,有点像后世那种星级宾馆。陆少翁等人就被安置在这里。
莫思凡带着许云依来到一个院子,从外面看,这里并没有特别不同,但是刚一进门,就明显的感觉到这里已经被人接管,哪怕是这里原有的服务人员也不能随意入内,更别说无关人等了。当然莫思凡是不可能受到限制的,走进小小的院子,里面只有很少的几个房间,此刻有个房间门口有人在守着,看见莫思凡和许云依过来,立即有人迎了上来,行了个礼道:“见过姑爷、小姐。”
许云依挥挥手道:“免礼,快点带我进去。”
“小姐请。”
许云依迫不及待地跑进房间,迎面有一人正坐在那里,许云依双膝一跪,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颤声叫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