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乌云遮了过来,天地间一片黑暗,似乎是要下雨了,天气非常的沉闷。而发生在布政使官邸里的这场暴行还在继续着。秦小玉拼命地挣扎着,嗓子都已经哭哑了。两个打手死死地控制着她,让她无法动弹。
暴行终于停了下来,打手们散开了。苏如娟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一个打手在她鼻端探了探,然后对温伯璋道:“少爷,她已经死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温伯璋嫌恶地挥了挥手,似乎是要赶走那种气味,然后说道:“死就死了,有甚么打紧?拖下去找个地方埋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府里有个老仆暴病身亡,去吧。”
自有打手下去办事。温伯璋好整以暇地走到秦小玉面前,若无其事地说道:“何必呢?我这府上就好比一个王国,是本少爷说了算。从今往后给我老实点,那婆娘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秦小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不再有泪水,只有无尽的仇恨。就是这个人——不,只能称呼为禽兽——指挥着打手杀死了苏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就在她眼皮底下,活生生的被人打杀。如果眼光能够杀人,那她一定要将温伯璋杀死千遍万遍。
温伯璋根本不在乎她的仇恨,他要的只是她的身体,说不定玩腻以后,就会弃若敝履。他挥了挥手,喝道:“将她送去我的房间。”
两个打手应了声,拖着秦小玉就走。
温伯璋冷笑了一阵,这才对那些狐朋狗友说道:“走。先去喝几杯,去去血腥。”
夜色已经彻底降临,开始起风了,有零星的雨点打了下来。那两个打手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拖着秦小玉,往温伯璋住的地方而去。但是秦小玉显然不会配合,依旧不屈地挣扎着。短短的百十米距离,却迟迟不能走到。
一阵风掠过,一滴水滴到一个打手的脖子里,那打手缩了缩脖子,不满地叫道:“他娘的,这小蹄子真难弄,再不走快点,大雨就要打下来啦。喂,你干嘛不说话?”
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同伴,却骇然发现那同伴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给抹了喉,鲜血喷射而出。刚才掉进脖子的不是雨水,而是血。他下意识地去腰间摸刀,忽然耳边一阵风响,一双粗糙的大手摸上他的脖子,随着“咔嚓”的一声脆响,那打手的头忽然扭了一百八十度,意识迅速模糊。直到倒地死亡,他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秦小玉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当那两个打手拖着她走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从路边钻出一个全身黑色的人,悄然而迅速的扑向后面这个打手,一手捂着嘴,另一只手上忽然高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抹在那打手的喉咙上。那打手拼命的挣扎了几下,然而越挣扎血就涌得越快越多,到最终身体瘫软,终于毙命。而这时前面那打手恰好回过头来,那黑衣人动作迅速,赶上去双手抱着那人的头,使劲一扭,生生的将那人的脖子扭断。
如果换做是以前,碰到这么血腥的地面,秦小玉一定会尖叫起来。但是她今天已经目睹了太多,心里已经波澜不惊。她知道这黑衣人是来救她的,虽然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来救她,但至少现在自己已经安全了。
那黑衣人举手投足之间连杀两人,动作干脆利落,杀完人之后,他将两个死人拖到路边的草丛里,然后一把拉住身体已经摇摇欲坠的秦小玉,沉声问道:“你还能不能走?”
经过此前剧烈的挣扎,秦小玉的体力实际上透支严重,但她知道这是救她的人,便咬着牙说道:“我还能走。”
“好。咱们赶快离开。”
黑衣人带着秦小玉在温府快速穿行,他显然对温府十分熟悉,既没有走错路,也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巡逻的守卫。就这样无惊无险地离开温府,远遁而去。
没过多久,酝酿已久的大暴雨终于倾泻而下,洗涮着世间的一切黑暗和罪恶。
堂堂的布政使官邸,戒备森严的温府,居然被人潜进来杀了人,再劫走了一个弱女子,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温世贤闻知后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当然了,自己儿子杀了人的事情,那就不闻不问了。
几经盘查,终于发现府内护卫少了一人。那个人姓赵,进府已经有两三年了,平时表现十分普通,既没有任何闪光点,也不犯任何过错,属于中规中矩的那种人。其实头领对他还蛮欣赏,因为他口风严,不爱说话,交给他的任务从未出现过差错。等到盘查出是他有嫌疑之时,那头领还一脸的不相信。
然而事实显而易见,这个赵某一定是某个势力派过来潜伏的,目的就是侦察温府动静。能做这种事的不会有别人,只可能是许如尘的安排。事实上,温世贤在巡抚府安插的钉子也不少,只不过在喻子兴的清理下,无法进入内宅而已。
接下来一段时间,南昌城里展开了大规模的搜捕,温氏父子当然都希望在消息尚未外泄的时候抓住赵某和秦小玉,这样就不会有太过严重的后果。然而不论他们怎样寻找,赵某和秦小玉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踪迹。
逃出温府之后,黑衣人带着秦小玉来到离温府不远的一处宅院,敲门进去,里面有一辆已经备好了的马车。黑衣人扶着秦小玉上了马车,自己坐到御者的位置,扬起鞭子,马车驶离宅院,向外面驶去。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没有进行任何交流,秦小玉也没有问黑衣人要带自己去哪里。但自己现在终于安全了,只要能够逃离温伯璋的魔爪,去哪里都行。
大雨倾盆而下,惊雷阵阵。闪电在天上飞舞,时不时的照亮这个黑暗的天地。秦小玉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雨幕交织,心底里兀自忐忑不安。看马车行进的方向,似乎是想出城,然而城门早就已经关闭了,如何出得去?自己潜逃的消息此刻一定已经在温府传开,那两个打手的尸首也一定被人发现了。如果今晚不能出城,那么到了明天,对温世贤的势力,一定会进行全城大搜捕,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可千万不要再连累这个黑衣人大哥了。
透过帷帘,她能够看见黑衣人穿着蓑衣,坐在御者的位置上,专心致志地驾驭着马车。在救她之时,她曾经仔细地打量过他,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体态中等,相貌普通,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是秦小玉在他的面庞上能够看出一种坚毅的精神,决不是那种轻易就屈服的人。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温府?为什么恰好就救下了她?这些问题暂时没有答案,她也不准备询问。相信等到方便的时候,黑衣人会主动告诉她的。
很快就到了城门口,这里有专门的官兵把守,城门的开闭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只要过了关城门的时间,基本上就没办法再出去了。马车到了城门口,黑衣人将马车赶到一边,然后跳了下去,钻进雨幕之中。
他下去的时间并不长,然而这段短短的时间,秦小玉却觉得无比漫长,时间仿佛停滞住了,她恐惧地注视着马车外越来越大的暴雨,仿佛下一刻天地就要坍塌下来。
幸好煎熬不久后就结束了。黑衣人重新出现,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身穿戎装的军官,那军官只是远远的看了看马车,并没有过来,然后挥了挥手,那城门“吱吱呀呀”地绞开了。黑衣人冲那军官拱了拱手,说了几句话,这才跳回到御者座位上,驾驭着马车,穿过城门,扬长而去。
秦小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无论精神还是体力,她都透支严重。此刻应该是真正安全了,可她还是无法放松自己,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闪回,将她重新推入痛苦的深渊。
马车出城之后,沿着官道狂奔了将近一个时辰,黑夜中秦小玉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道到了哪里,也不知是往哪个方向逃亡。只知道马车后来似乎转入了一条小道,崎岖的路面相当难走。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前面似乎出现了一座庄院,有灯火的光芒透过雨夜传了过来。
黑衣人一边驾驶着马车,一边摸出一支响箭,射向半空。不一会儿,庄院方向传来了回应,同样的响箭在夜空中炸响。没多久,马车来到庄院,此刻庄院大门已经打开,马车没有做丝毫停留,直驱而入,一直到院子中间才停了下来。
庄院里灯火通明,仿如白昼。这使得一直在黑夜里逃亡的秦小玉感觉到非常温暖,同时她也很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黑衣人会带她来这里?
此刻暴雨已经小了许多,空气十分清新,甚至还让人觉得有丝丝凉意。黑衣人跳下马车,有许多人围拢了过来,跟他打着招呼。黑衣人没来得及回应,便拉开马车的帷帘,和声说道:“下车吧,秦姑娘,到了这里就真正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