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起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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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无路可逃

戏班后台鸦雀无声。范长明一发火,其他人都不敢吭声,大家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范长明卖这些女孩子不是第一次,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对他来说,这些女孩子并不是人,只是他的财产,在戏班一天,就得给他干一天的活,离开戏班,那也不过是将财产兑现,反抗是没有用处的,不光是他在戏班里作威作福,就算是官府也认可这种买卖的行为,他们卑贱的生命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

但是秦小玉不愿意屈从于这样的命运。她起先非常害怕,但是不愿意几个字说出去之后,她的心里仿佛注入了无尽的勇气,以至于在面对范长明时,也忘记了害怕。有生以来,她决定反抗自己的命运,虽然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反抗,但终究是走出了第一步。

她的见识并不算丰富,但对温伯璋的劣迹还是有所耳闻。用她的观点来看就是:十足的戏文里的反派角色,也迟早逃不过戏文里的反派下场。当然她并不知道现实比戏文可复杂得多,也没有那么多清官出来拯救黎民百姓。但是她心底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宁死都不嫁给温伯璋。什么荣华富贵,她并不在乎。

她外表柔弱,脾气也好,这些都是从苏如娟那里学来的优秀品质。但生活的磨难也造就了她的坚强,事实上,她的性格远比她的外表坚强得多。

范长明对她的固执当然很恼火,他以前只知道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几乎没有违逆过自己的命令,所以今天秦小玉的坚持让他非常吃惊,简直像是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接下来他又十分生气。一直以来,他对手下这帮人拥有随意处置的特权,从来没有人挑战过他的权威,而今天秦小玉拒不就范,要是不打压下去,以后就恐怕没有人会听他的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温府内总管派人来问情况,此刻已经是下午了,再过两个时辰,温公子就要来传秦小玉过去侍候,化妆什么的都得预先准备好,可别出了什么岔子。结果那人一进来,却发现范长明还没说服那唱戏的女子。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误了温公子的雅(银)兴,大家都要受到责罚。

范长明的老脸有些挂不住,连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简直是丢人现眼。关键问题是,那银子已经入了他的口袋,他可不想再掏出来。

他唤来把头,吩咐把秦小玉关到一个小房子里。不管她同不同意,今儿这个事情必须给办了。等到了时辰,将她往温公子那里一送,用强也好,说服也罢,总之是没得改的。

这是温府下人所住的房子,很小,但还算干净,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门外面上了锁,想跑是不太可能的。窗子也没法打开,因为外面钉上了几根木条,以秦小玉的力气,是没办法从里面弄断这些木条的。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在这期间,曾经有两个仆妇进来想给她化妆,被她骂了出去。然后再也没有人来看过她,连送饭的人都没有,仿佛人们将她遗忘了一般。但她知道这不可能。顶多再过一个时辰,就会有人来强行带走她,将她送给那个不学无术、令人作呕的纨绔衙内。从此以后,她的人生将彻底变得灰暗,她想反抗这个命运,然而现实却抛弃了她。

她没有哭泣,哭泣有什么用?徒然让那些恶人看笑话。她也没有屈服,哪怕命运将她一步步往深渊里推,但她不愿意向那些恶人屈服。

寂静之中,窗棂那里似乎有些声响。不一会儿,窗户纸被弄了一个破洞,一个人的脸出现在破洞处,低低的叫了一声:“小玉。”

秦小玉惊喜交加,一下子扑到窗户边上,眼泪一下子流淌了下来,哽咽着小声叫道:“苏姨……”

那人正是苏如娟,在范长明逼嫁之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她对范长明十分了解,想让他放弃那些银子是不可能的。十几年前买下小玉,她的命运就几乎已经确定。不过秦小玉的反抗还是出乎她的意料,“我不愿意”这几个字说得十分坚定,她知道小玉的性子,知道她柔弱底下的坚强。

随后秦小玉被关了起来,外面还安排了人进行把守。长明戏班的人都没有回去,因为据说温公子发下话来,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他让人安排了酒席,大家同乐。

现在戏班的人都在吃酒,她却偷偷的溜了出来,直奔关押小玉的房子。房子外面有两个温府家丁在把守,不过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那两个家丁拎了食盒,在台阶那边吃饭,她就趁着这个空档溜了过来,弄破窗纸,跟小玉见面。

她见小玉形容憔悴,心疼不已。下午还在戏台上神采飞扬地唱戏,到了傍晚却被人关押在这里,即将失去贞操。她小声地安慰道:“小玉,别哭。”

“苏姨,我……我真的好想一死了之……”

“傻孩子,说什么丧气话?你要永远怀着希望。”

“我已经没有了希望……”

“不会的。苏姨这次过来,就是要救你出去。”

“怎么救?”

“我想办法撬开这个窗子,你爬出来,咱们一起逃走。”

“太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嘘,你别说话,交给我,我一定救你出去。”

苏如娟随身带了一把小刀,这是她从戏班道具里翻出来的。不算锋利,但还能用。

她小心翼翼的切着那些加固用的木条,这些木条从里面不好弄断,但是在外面却比较好弄。不一会儿,木条都断了。窗户被推开了,她协助着秦小玉从窗户里爬了出来。

然而,虽然她们的动作不算慢,也比较轻巧,但还是惊动了在台阶那边吃饭的家丁。一个家丁放下食盒,走过来查看时,便恰好看到两人在越窗逃跑,他立即大声叫了起来:“快来人啦,有人逃跑啦。”

苏如娟拉着秦小玉转身就逃,那两个家丁在后面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大声呼叫。苏、秦两人常年在戏台上演戏,腿脚方面倒还灵活,此刻急切之中,也顾不得看路径,只管拼命地跑着。

迎面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温伯璋,身边有些打手,还有几个狐朋狗友。他今日可是要做新郎,想着秦小玉的花容月貌,他就有些心急难耐。从秦小玉进温府第一天起,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清丽可人的青衣花旦,不但长得好看,唱曲的水平也特别高,现在温府的三个戏班,表现最突出的无疑就是秦小玉。更难得的是,这么漂亮的女子,至今还是守身如玉,简直太对他的胃口了。这才有了他豪掷千金买下秦小玉之事。不过后来他也听说那女子并不想嫁,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的兴致,不想嫁又怎样?本少爷有权有势,还能由得她来决定?不想嫁也好,这样用起强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还是傍晚,并没有到时辰,但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就率着人往这边来,能够提前一亲芳泽也是好的。

结果还没等他走到,就看见前面慌慌张张跑来两个女子,后面有温府的家丁在追,他的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女子便是秦小玉,便大喝了一声:“哪里跑?”

秦小玉抬头一看,忍不住叫苦,现在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温府面积这么大,她们根本连方向都分不清,能逃到哪里去?

她已经认出挡住去路的正是温伯璋,这几天她在台上唱戏,台下的观众并不多,又都是以温伯璋为中心,众星捧月一般,很容易辨认。而温伯璋那种像是害了痨病的模样更是很好认,纵然是此刻光线渐渐模糊了,也不会认错。

此时已经无路可逃,她们被迫停了下来。苏如娟有些难过,千辛万苦将人救出来,结果却不能跑掉。难道就当真是宿命?

“对不起,小玉,苏姨没有能力……”

“不。苏姨,是小玉连累了你。”

“傻孩子,别说什么连不连累,苏姨为了你,死都不怕。”

温伯璋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戏谑地说道:“想跑?你跑呀,看你能跑到哪里去,告诉你,随你怎么跑,也跑不出本少爷的手掌心。”

秦小玉厌恶地看着他,呸了一声道:“垃圾。”

“嘿嘿,不管你怎么骂,今儿个你是逃不了了,小美人,快点跟本少爷回去洞房吧。”

那些狐朋狗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休想。本姑娘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死?哼,落到本少爷手上,想死都难。来人,将小娘子拉到本少爷的房里去,今天晚上我要好好享受享受。”

登时就有两个打手上来拖秦小玉。

秦小玉哪里肯走,拼命地挣扎。

“放开她。”苏如娟大声叫起来,同时向那两个打手扑了过去。

一个打手飞起一脚,踢在苏如娟的心窝上。这一脚的力道相当大,踢得苏如娟的身体猛地一顿,紧接着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栽倒在地。

秦小玉尖叫了一声:“苏姨……”

这时其他的打手都拥了上来,对着倒在地上的苏如娟疯狂的拳打脚踢,苏如娟初始还痛苦的叫了几声,但很快就在拳脚之下没了声息。

秦小玉拼命地叫喊着:“住手!住手!杀人啦,快住手!”

然而打手们对她的呼喊声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