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起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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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小玉苏醒

历时四个昼夜,奔驰近三千里,李沐风终于赶到武昌,他每天只休息两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在赶路,这是对身体和毅力的一次极大挑战,但他还是做到了,古有所谓的八百里加急快递,那是基于人马轮换的情况下才得以实现的,像他这样一路狂奔,用时这么短赶到,可以说是极其罕见的。

此刻出现在李时珍面前的,是一个非常憔悴的男子,即使已经极度疲乏,但整个人的气质依然显得十分沉静,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住他。他一现身,护在马车旁的那些骑手就齐刷刷的下马,施以大礼,道:“参见李大哥。”

李沐风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多礼,这才跳下马来,对李时珍抱拳说道:“在下李沐风,是莫思凡莫先生的好兄弟,见过东璧先生。”

李时珍问道:“你是从京城赶过来的?”

“是的,莫先生派我来接东璧先生前去治病。由于病情紧急,还请先生上路。”

“我知道莫先生是做大生意的,你的身份定然也是不凡,只不知那病人是什么身份?因信中并未写明,故而好奇的问一问。”

“一个混迹于戏班的弱女子,一个上京告御状的含冤负屈的小姑娘,身份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处于莫先生的庇护之下,为了救她,东璧先生可以提出任何要求。”

李时珍吃惊的望着他,同时也很佩服,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姑娘,能够动用庞大的资源,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再多问,慨然说道:“我没有任何要求,医者父母心。走吧。”

官道上,两拨人马相对而行,距离迅速接近,终于在三天后,在汝宁府上蔡县境内会合。此时距出事之日,已经是第八天了。

会合之后,李时珍也顾不得寒暄,立即登上马车,查看秦小玉的病情。经过多日发烧,秦小玉的病情已然非常严重,她本来就很瘦弱,此刻更是骨瘦如柴,让人看着就心疼不已。李时珍查看了她脸上的伤痕,又认真的给她把过脉,脸色显得极为凝重,莫思凡忐忑不安地注视着他,生怕他说出一个不治的话来。

诊断良久,李时珍才收回把脉的手,沉吟了一会儿道:“病情确实很重,但还未到不可救药的程度。你这几天的措施很好,冷敷虽然不能根治,但确实起到了延缓病情恶化速度的作用。我这就可以开出方子来抓药,但她身子非常虚弱,我建议你们找一个地方住下来,安心调养。我用的药效也是由轻慢慢的变重,就是怕药效太猛,她的身子受不了。”

莫思凡道:“这个容易,咱们到上蔡县城找一家客栈住下,无论抓药还是调养都方便。但她脸上的伤怎么办?”

“你们之前用的药治伤非常好,我可以再给你们开一方药调理一下。但有一点先声明,即使伤愈后,脸上那条伤痕也没办法消除,我只能想办法尽量缩小其影响,姑娘这副容貌是很难恢复如初的。”

“了解。有劳东璧先生。”

“不客气。”

当下大家都驰离官道,进入上蔡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环境当然是选择最好的,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李时珍每日三次诊疗一次,按照病人身体的情况调整方药。他所调配的药均有奇效,第二天,秦小玉持续多日的高烧退了下去,病情得到了稳定。

第三天早上,莫思凡正靠在秦小玉的床边打瞌睡——他每天都坚持自己守夜,就是怕秦小玉的病情在夜里出现恶化或反复,直到坚持不住的时候才打一个盹——忽然感觉睡着的秦小玉似乎动了一下,睁眼一看,就见秦小玉睁着眼睛,正望着他,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他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小玉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小玉的头摇了摇,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浸湿了枕头。

“傻丫头,别哭了,你醒过来就好了。你知不知道,这一睡,你就睡了十多天。”

“多谢莫大哥,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不会的。我给你请了当世最好的大夫,有他给你治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给莫大哥添了很多麻烦……”

“没有,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孤立无援的,还有很多关心爱护你的人。为了我们,你也得好好的活下去。”

“嗯。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死都不怕,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你能这样想,莫大哥非常高兴。你还年轻,人生的路非常漫长,你将来会学习许多知识,在生活中创造属于你的奇迹,在劳动中收获你的幸福。这不是什么泛泛而谈,当你真的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的时候,你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存在的。”

“我会的。”

秦小玉苏醒过来的消息让大家都欢欣鼓舞,这是一个标志,代表着她的身体正在康复。只要苏醒,就意味着她能够自主进食,能够主动配合治疗,康复的速度将逐渐变快。过了两天,她就能够自己下床活动了。

随着她身体的好转,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已经被毁的容貌再也无法恢复。没有女孩子不爱美,尤其是她以前花容月貌,现在却很难见人。即使伤好了,也要终日戴着面纱。身体上的创伤好治,心理上的创伤则难治得多。李时珍纵然是名医,也只能救命,不能治心。这注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哪怕是后世医学昌盛发达,有心理问题的人依旧有那么多。

在治病的同时,莫思凡和李时珍也进行过很多次交谈。对于莫思凡来说,如果没有穿越,李时珍在他心目中就只是一个很抽象的符号,是让人叹而观止、让人仰望的一位名人,可是真正接触下来,才发现他原本也是个普通人,除了那身精湛的医术之外,他也会苦恼、也会生气、也会开玩笑,没有那么高大上,也没有那么理想和纯粹,也要为了油米柴盐而操碎心。这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谈得很多,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医学。从医术上来说,莫思凡完全是个小白,他不会治病救人,甚至连止血都不会。但是他自有优势,那就是他比别人多了几百年的知识。许多在后世只能算常识的理论,他提前几百年说出来就是惊世骇俗。

比如生病了要输液,光是生理盐水几个字就听得李时珍一头雾水;比如失血过多要输血,输血前要验证血型;比如炎症是由细菌感染造成的;比如感冒还分病毒性感冒和风热风寒感冒。这些都是常识,但放到现在来说,就显得无比超前。

李时珍博览群书,古今医学典籍几乎都读遍了,但莫思凡说的这些理论没有一本书记载过。他有心质疑,但是静下心来想想,却又觉得莫思凡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当他求证这些操作该如何做时,莫思凡将双手一摊——对不起,我不是医生,这些操作真心不会。

虽然无法提出实证,但李时珍选择了相信。既然莫思凡不懂操作,那就由他来,无形之中,莫思凡打开了一扇现代医学之门,他指出了未来医学发展的方向,而怎样走下去,这就是李时珍们的工作。

“你不学医真是太可惜了。”听完莫思凡讲过无数理论之后,李时珍感叹道。

“可别,我要是学了医,不就要跟你抢饭碗吗?”莫思凡开玩笑的说道。

“我不怕你抢饭碗。事实上,目前这个职位对我来说更多的是约束。我有些很重要的想法,一直想去做,可是囿于王府事务,始终没办法去实现。”

“我知道。你是想写一本书嘛。”

莫思凡一时口快,差点连本草纲目四字都漏了出来,好在他醒悟得及时,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这已经足够让人怀疑了。

李时珍差点要跳起来:“你是如何得知?此书我才开了一个头,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莫思凡眼睛转了转,说道:“我常听人说以前的医学典籍谬误很多,以东璧先生的功力,应该很容易就能发现。”

“不错,我正是有感于此,才决意要写一部关于中草药的书,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本草纲目。”

“写书不容易,特别是还要实地去考证、辨别之后再写,花费的时间就更多。”

“莫先生果然是个明白人,若想勘核谬误,就得实地调查。有很多中草药产于高山峡谷之中,一一寻找,费时费力。故而我开了个头之后,再往下写就很难。如果没有俗务缠身,我倒是想立即着手此项工作。”

“东璧先生之所以在楚王府容身,我觉得名利方面是次要的,一方面能够接触到大量医学典籍,另一方面也是为将来的调查筹集经费。如果这两方面都得到解决,东璧先生就无需在楚王府仰人鼻息了。”

“莫先生的意思是?”

“我可以资助东璧先生的一切活动,在西凌工坊有一座图书馆,里面收藏着很多书,包括医学方面的。我敢保证,就算是楚王府的书库都没有我的齐全。那些书东璧先生可以任意取用,将来四处调查之时,我也会令人提供周全的帮助。”

“那你有什么条件?”

“没有任何条件。就像你前来救治小玉时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