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谷一定要进门,在外面与杨惠惠纠缠。杨惠惠不得已只有哀求:“你还让不让我过日子?人家对面邻居听到声音还以为什么事呢。”见黄谷仍然不肯离开,她换了强硬口气:“有什么话明天说,我到你行里去说好不好?”
黄谷一听这话没劲了,悻悻地走了。在杨惠惠面前他终究是个听捏的软柿子。
周祜见有人敲门又听到是黄谷的声音,吓得躲进浴间里。待杨惠惠打发走了黄谷,他才敢出来。
杨惠惠见周祜故作镇定的样子很生气,问他鬼鬼祟祟地怕什么?周祜说:“你让我登台亮相呀?我看我们的关系还是不给黄谷知道好,毕竟是朋友。”
杨惠惠嗤之以鼻:“什么狗屁朋友,睡人家老婆的朋友。”她点了根烟抽,猛吸一口,呛出了眼泪。
周祜知道,杨惠惠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离婚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能料想的是,她知道他离了婚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之后的某一天,杨惠惠情绪不好,她问周祜:“我们在一起算什么?”周祜笑笑,没有言语。杨惠惠追问他:“你说呀,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周祜说:“这样不是很好吗?”
杨惠惠说周祜的回答是敷衍,是言不由衷。她唉声叹气地说:“我这辈子钱是不缺了,不知道其他的能不能得到。”
周祜问杨惠惠其他的是指什么。杨惠惠说:“其他的是什么,你会不知道?其他的是感情,说大一点是爱情,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不同床异梦;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心心相印,我们举案齐眉,我们白头偕老……”
周祜打断她的话:“你对生活的要求太高了,所以你会在生活中失望。希望得越深,失望得越重。任何感情都是阶段性的,说男女两个人在一起,有感情则合,没感情则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想不通的。男女之间是有爱情,但要想把这种东西带到婚姻中就错了,爱情总在婚姻以外。”
杨惠惠骂周祜胡说八道,她自言自语:“我一定要把爱固定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
周祜听她这话,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面好笑。
前一阵子他想避开她,恨不能离她八丈远,跟她结束关系,这一阵子倒好像有点离不开她了。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晚上到她这里来不再像以前那样速战速决,隔三岔五的,他还会在她这儿留宿。
杨惠惠会照顾男人,在生活上对周祜无微不至,成天嘘寒问暖。周祜现在身上的穿戴,里里外外都是她操办的。杨惠惠从为周祜设计的衣着搭配中寻找到成就感,周祜被她塑造得越来越帅气和潇洒了。她觉得有了上学时的感觉,周祜是她的功课,像是她用心做出来的作业被老师画了一个红的五角星。
周祜也从心里肯定一条,杨惠惠提高了他的生活质量。一进自己像杂货店和狗窝的家,他就想往杨惠惠那儿跑。
睡在杨惠惠的床上,周祜发觉床原来是个最让人享乐的地方。
她整洁的床单给他身体的感觉像一件熨帖的棉衫衣,她的被盖在身上柔软、舒适,淡淡的香气很是煽情,在有精力的情况下他都被这种感觉弄得蠢蠢欲动。
13
越来越不安的黄谷在杨惠惠住的地方转悠,他料定那天晚上她不让进门定有隐情。十几年的夫妻生活使黄谷知道,杨惠惠的性格是说一不二的,他也没有不由着她的历史。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她不薄,照理说她不应该如此绝情。拒之门外这一出,使他不得不吃惊,不得不恐慌,不得不怀疑。
黄谷知道杨惠惠是胆小怕事的女人,她的杞人忧天,甚至是自私都在情理之中。他觉得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己不会出什么事,过一阵子没事后她会回到他身边。他同意离婚是经过认真考虑的,杨惠惠在男女关系方面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丝的问题,她鄙夷婚外恋、第三者,离婚后她节外生枝的可能性也不大,她不会再找其他男人,至多沉溺于打麻将。
黄谷觉得,他同意离婚是建立在巨大的痛苦和牺牲之上的,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难都承担了下来,让她的安全和幸福有了保障。她应该知道这一点,应该对他心存感激才是。
离了婚的杨惠惠手上应该很有钱,即使自己出了事,她将来也应该是他的大后方、根据地。至于杨惠惠有多少钱他搞不清楚。过去求他办事的人上门送东西都是杨惠惠经手,她只说过可以补贴家用。他不敢在这方面计较,杨惠惠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杨惠惠可以让他身无分文,连打麻将的钱都没有,更不用说吃喝玩乐的开销了。离婚时黄谷背着杨惠惠的私房钱有四十多万,他心里很清楚,杨惠惠和他在法院分财产的把戏是蒙人的,是做爷爷给奶奶看的。
女人通常有钱有势才会翘尾巴。想到杨惠惠有钱,黄谷很害怕,有钱的男人能坏,有钱的女人也能坏。杨惠惠如果对他就这么冷若冰霜下去,在以后的日子里形同路人,他怎么办?
黄谷不甘心,他要弄清原因,于是他去监视杨惠惠。
盯梢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很辛苦,才两天他就觉得小区保安注意到他。
进入小区目标太大,很容易被杨惠惠看到。小区外有一条不长的小街,他只有在这条街上跑来跑去。有时到小商店里买包烟磨蹭一会儿,有时候像是路过,走得匆匆忙忙。最怕遇到熟人。黄谷的熟人还特别多,有次被一个熟人拉回家坐坐,莫名其妙地说了半天废话。
黄谷想这事应该找个人替他做,想来想去,就周祜头脑活络又经常替他办事,是最佳人选。
黄谷请周祜到文游饭店吃饭。周祜以为又是一大帮人吃饭,有魏启武他们。没想到黄谷只请了他一个人,还要了一个包间。
吃饭以前黄谷掩上门,凑到周祜面前说有话对他说。见他神神叨叨的,周祜心里紧张。所谓“吃个枣子有个核子”,他怕黄谷。
黄谷一脸严肃地问周祜:“我对你怎么样?”
周祜不敢看他,抽口烟镇定一下后回答:“不用说,好!”
“老大哥请你做件事,帮不帮忙?”黄谷的口气是乞求的。
周祜缓过神来:“帮。但要看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上。”
“你肯定行,只有你做这件事我最放心。”黄谷又递给他一根烟。
周祜想了想:“你说吧。”
“是这样的,我与你嫂子虽离婚了还在照顾着她。她的事我不能不管,近来有男人骚扰她,深更半夜的给她打电话,到她住的那个地方去敲门。她很害怕,我们现在这种关系,我又不好再跟她住一起。只有请你晚上去她住的附近去看看,遇到形迹可疑的男人就打电话告诉我。”
“噢,让我去巡逻,做哨兵,替你站岗?”
“帮我个大忙。我会感激你的。”
周祜明白黄谷的真正目的了,他换了个口气说:“你不要兜圈子了。你是让我去监视嫂子,看她有没有外遇。”黄谷忙不迭地解释:“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事情没有这么复杂。”
周祜要套黄谷的话,问他有没有发现杨惠惠什么情况和迹象,说要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做这件事无异于瞎子点灯。黄谷沉吟了一会儿说:“情况倒是没有。你知道我工作忙,闲下来还要玩玩牌,看一下也好放放心,除除疑[2]。我只要你盯一个星期就行,也就心里踏实了。”
周祜觉得黄谷真好笑,把黄鼠狼养到鸡窝里不知道,还让他去盯偷鸡的。他不失时机地试探了黄谷一下:“我帮忙可以,这件事做得不太合适。你跟嫂子离了,她做什么你不好问,说重了是干涉她的生活。她现在就是找人结婚,你也不好说什么,她有这个权利,也是她的自由。”
“是的,是的。你是懂的,你快考成律师了,说的有道理。只是她现在果真结婚了,我也就不问了,还是关心她嘛。”黄谷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过了几天黄谷问周祜事情办得怎么样,电话里周祜打着哈欠,说天天都去,每天都到深更半夜。黄谷说辛苦他了,叮嘱他不要让杨惠惠发觉。
周祜没有告诉杨惠惠这件事。他有他的想法,杨惠惠若是知道黄谷派人盯她,监视她的生活,定会火冒三丈,没准去找黄谷算账,一闹事情就捅出去了。那样的话周祜和黄谷不好交代,很难做人,很难收拾局面。
黄谷在一天夜里一点多钟打电话给周祜。周祜接他的电话以为他查岗。黄谷却说“芝麻饼”不知道周祜有任务,向他检举,说周祜没日没夜地在杨惠惠住的地方出没,让黄谷警惕周祜。
周祜赶紧将“芝麻饼”怀疑他们的事告诉杨惠惠。杨惠惠满不在乎,也没有追根究底问消息的来源,只感叹人情薄如纸。想当初“芝麻饼”多么地听使唤,现在街上头碰头都不向她打招呼了。
杨惠惠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她离婚了,有热心人想给她介绍男朋友,要她重新组织家庭。周祜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问杨惠惠人家给她介绍了个什么样的人。杨惠惠倒也不瞒周祜,说给她介绍的是市体改委的副主任夏常青。这两天这个姓夏的有事没事总往烟草局跑,局长像是与他有交情,请他吃饭竟拉着她去作陪。
周祜劝杨惠惠还是要找个人结婚好,说结过婚的人一下子孤单了,日子很难受。杨惠惠问周祜舍不舍得她去跟别人。周祜不假思索地说:“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周祜抱着杨惠惠有点神思恍惚,要不是杨惠惠岁数比他大很多,或许是可以考虑与她结婚、组织家庭的。他现在觉得杨惠惠不错,除了年龄,方方面面都不错。他是把她与前妻夏沄比较后得出的结论。
犹豫了一番,周祜还是对杨惠惠说了他离婚的事。杨惠惠从床上转了个身,对着周祜仰起头,说她早知道了。
杨惠惠不点破周祜瞒人瞒她的目的,周祜心知肚明。她是个聪明女人。
杨惠惠幽幽地说:“其实,谁娶了我还是很福气的。”周祜“嗯”了一声,翻身伏在她的后背上。“你干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现在就很福气,”周祜用动作配合他说的话。杨惠惠说:“我知道疼男人。”周祜说:“我知道。”
杨惠惠说:“我会收拾家里面的……”周祜说:“知道,知道。”
杨惠惠说:“经济上不犯愁,我有够用的钱……”
“知道了,知道了……”
周祜的动作凶猛起来,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不希望她把话说下去。
做完爱的杨惠惠沉沉地睡了,周祜起身站到纯净水桶边猛喝了一气水,躺回到床上后一点困意也没有。他刚才不愿意杨惠惠说下去,是因为她说娶她是福气,她会疼男人、会做家务、有钱……这些话都是能够打动他的。杨惠惠让他有好感,就是因为她有这些优点,这些是他前妻夏沄不具备或者缺少的。
周祜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夏沄,她和纸浆厂几个犯案的人取保候审,检察院起诉到法院后夏沄被判一年徒刑,缓期二年执行。由于不是实刑,纸浆厂的工作总算保住了,但她原来的工作岗位没有了,被安排去做苦脏累的工种。
周祜找过夏沄一次,要给她两万元处理事情,她没有要。她说冤枉周祜了,打电话到派出所举报打麻将的是她父亲。周祜追问,是不是因为这个要与他离婚?夏沄摇头说不是。那是因为什么呢?
夏沄对周祜说:“你觉得我与你离婚离错了吗?”
14
周祜晚上到杨惠惠那里时被两个人堵在了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