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江璿睿一起进入电梯,他整个人背靠电梯壁一脸的倦容,病恹恹地问:“你交的是什么朋友啊?傻子吧!”
我纳闷地说:“不知道,昨天工作的时候还不傻呢。”
他猛地贴近我,像回光返照,眼睛弯如月牙,笑得邪乎,“武胜男,你跟他工作的时候,会不会情难自禁,然后干柴烈火呀?”
我反问:“那你殉了一天的情,有没有想过正好顺便,一了百了啊?”
他笑容更加灿烂,自吹自擂道:“我现在跳河经验丰富,改天你想不开,记得请我做你的动作指导。保准死得干净。”
“一边去!”
送走了没脑子的,还有个不要脸的。我一把推开他也没使多大劲儿,他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打起哭腔直叫唤:
“武胜男,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你不还有事求我吗?这种态度,我可反悔了。”
咽下好几口恶气,我踢着他小腿说:“江璿睿,你哭哭啼啼的样子真像个小白脸!赶紧起来!”
电梯停下门打开,他伸出条大长腿往门中间一杵,眉头紧拧成结,气若游丝:“小姑姑,我头疼。”
我说:“进屋躺着就不疼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呀?”他抱怨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当你小我三岁的小孩。”我说着蹲下来,见他五官皱成团儿好像苦苦隐忍的难受表情,心慌起来,“江璿睿,你真不舒服?”
他微微撑起眼皮没好气地睇我,又闭上眼继续痛苦。电梯门闭合夹他的腿一下,他浑身就跟着抖一下,小脸也随之抖出些哀怨味道,看着那是要多惨有多惨。不愧为演员,运用有限的周边环境烘托起无限的个人情绪来真是得心应手。
“上来,我背你进去。”自认倒霉,我转过身背对他刚说完,他也不跟我客气,分分钟不耽误像个大沙包一样砸上我后背。
闷哼两声,我扶着电梯壁晃悠悠站起来走出没两步,江璿睿仿佛故意一般在我耳朵边吹起妖气,
“刚才你推我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小姑姑你力大无穷,大个儿头没白长。以后谁娶了你,等于家里多付好劳力。”
说完怕我翻脸似的,他又将我死死抱住,俩胳膊交叠绕我脖子上大有“先下手为强”的意思。
我紧咬牙:“把你爪子挪开。”
他整个脑袋压进我颈窝里,轻飘飘地说:“往上挪挡到你眼睛,你该摔跤了。往下挪,B以下我摸着膈手。”
强忍甩他撞墙的冲动,我怒道:“江璿睿,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他呵呵笑着说:“小姑姑,咱们这叫互惠互助,相亲相爱。”
我觉得我和江璿睿的亲太远,爱更是无从谈起。开门进屋,我直接把他背进浴室,撂担子一样丢入浴缸,也算仁至义尽转身要走,耳后响起他不咸不淡的声音:
“好久没和表奶奶联系了……”
回头看向闲适安稳躺浴缸里的江璿睿,我真起了错手掐死他的杀机。忍字头上一把刀,怪不得脑袋疼,我是被头顶那把刀给劈的。
“你又想干嘛?”
他手搭在浴缸边拖着腮帮子冲我眨眼睛,“小姑姑,楼下超市你随便买点菜,随便做点什么,咱们随便吃一顿吧。”
我张口欲拒,他似看出端倪,又按着额头哼唧起来。没有办法,我走出浴室,狠甩上门以示最无力的发泄。
买完菜回他家,进厨房煮饭洗菜忙活了好半天,浴室门依旧紧闭。我不禁纳闷,你就是洗头洗澡再洗胃都该出来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想着我来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只有细碎水声,别无其他响动,便敲门道:
“江璿睿,你洗完了没有?该吃饭了。”
等了会儿,没有动静。
加大叩门力度,我拔高嗓门,“江璿睿,再不出来,我走了。”
又等了会儿,还没动静。
“江璿睿,数到三,我进去了啊!”下完最后通牒,我高喊了声“三”推门而入,当场傻眼。
浴室内水气缭绕,莲蓬头洒下的水花落进早已积满水的浴缸汩汩溢出,浸湿了整间浴室的地板。而赤身裸/体的江璿睿头歪一边半躺在浴缸里,一只手垂于地面,似寐似晕,除没流血外,简直生动再现了那副世界名画——《马拉之死》。
三两步来到他身边蹲下,瞧他呼吸有些急促,湿润的脸庞染着潮红,我摸上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忙拍着他脸唤道:
“嘿,嘿,江璿睿醒醒,你在发烧,快起来进屋躺着去。”
他似乎动了动眼皮,却没有睁开,估计再怎么喊也不会醒。我索性起身关水,居高临下审视他。裸/男我基本天天见,实体的还是头一次看,况且他身材不错。出于人类本性,重点部位我自然多看了几眼,但这完全不影响我思考一个重要问题——该怎么把他弄上床。
抽下架子上的大浴巾,我胡乱将他身子一围,连扯带拽给他弄出浴室,又半扛半抱弄进卧室。满头大汗终于把人安全运达床下,我累得死活再没力气拉他上床。
接连深呼吸好几次,我一鼓作气抱着他的腰杆往床头甩,谁知脚竟踩到裹着他的浴巾一磕绊,然后我也不知道基于什么样的物理力学原理作用,连他带我一块摔到床里,偏就只有毛巾落在地上。
更始料不及的是,被摔懵了的我抱着一赤条条的男人,被他死死压在下面动弹不得,竟眼睁睁看着他的唇撞到我的嘴上。滚烫的触觉袭来,我瞪圆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等反应回潮,人伦道德的巨石,礼仪廉耻的长鞭,砸啊,抽啊,铺天盖地向我袭来,刹那间我的世界一片死灰。
小姑姑吻了自家侄儿子,还有比这更狗血淋头,更晴天霹雳的事吗?
我将被钉在那耻辱柱上等待凌迟处死,或被捆绑浸入那猪笼沉尸湖底,这样的画面闪现于脑海,无疑是对我人性最凶猛地痛击。连锁反应之下,势必我就很没人性地将仍处于昏睡状态的江璿睿给一脚痛击到一边去了。
狂奔出门,我一路骂一路悔,到头来还是要乖乖去药店给江大侄子买退烧药。
如果说,徐陌舟是我武胜男生命中的一场梦,那江璿睿必定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劫。
无数次的午夜春香梦回,我编织着与徐陌舟的浪漫拥吻,甜蜜非常。一梦醒来,居然被江璿睿这道劫数将宝贵初吻白白断送了!唉,怨不得他,也是我大意了,疏忽了,改邪归太正,心地真善良了!
苦逼如我,暂时收拾好意外失初吻的低落心情,拿着退烧药站江璿睿卧室门口踌躇好久,重新整理出“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平常表情,敲门进屋。
躺床上的江璿睿俩眼珠子一瞄见我进来,立即翻坐而起,又是捶枕头又是拧被面,一人唱戏热闹非凡。
我一心虚,底气明显不足,“江璿睿,你这是怎么啦?”
他把头垂进被窝里胡乱地揉动自己的短发,再抬起来看我,竟是懊恼不已的表情,“丢脸,太丢脸了!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花花世界,享受人生呐!”
这一字一句不正是责难与怨恨的纠结对我的当头棒喝嘛!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唇,谁的初吻不宝贵啊?!
而且对于女人来说,失败的初吻意味着圣洁初恋的缺失。但对于男人来说,初吻的终结完全是为他们打开美丽新世界的通行证,至此他们便可以在情山欲海里无拘无束,自由翱翔了!
心里这么想,我可不敢照实说刺激在情绪边缘地带游走的江璿睿,只能斟词酌句小心开口:
“实际上啊,坦白说呢,其实吧,我们都是年轻……”
“对啊!”他大巴掌一拍床,光溜溜的上半身凛然一挺,双目有神,对我道,“面对我这样一副年轻精壮的肉/体,又生病毫无还手之力,你居然没有对我产生任何非分之想,甚至连正常的生理反应也没有。这简直是对我男性魅力的侮辱和践踏!”
他说得义愤填膺,我都听傻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蒙蒙地说:“江璿睿,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我是气糊涂了,武胜男!为了维护我的男性尊严,你至少该脸红羞涩一下吧。”
我算听明白了,他是嫌我没对不穿衣服的他发花痴耍流氓,所以对其自身的男性吸引力产生前从未有的质疑,进而惶恐不安以至愤懑不平。如此神一般的自恋情结真是细腻到不可理喻,男怕入错行,他选对了!
“江璿睿,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要一见裸/体男人就脸红心跳,呼吸困难,我早成有心脏病的关公了!”先前担忧的警报解除再无所顾虑,我把手里的药丢进他怀里,说,“药吃了老实呆着,我去给你倒水。”
“真发烧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偏头思考了会儿低声嘀咕道,“我说怎么刚才觉得胸闷喘不过气儿呢。”
我迈腿出门的动作一滞,敏感地眼风偷扫向床上。还好他只疑惑不解了片刻,又躺下手举退烧药左看右看,我提上来的心才放下快步离开。
后悔也没有用了,我决定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
守着他吃完药,再哄他吃点东西,总算将这位江少爷伺候舒服愿意躺下好好睡觉,我坐在床边都觉得家乡的百姓们可以给我送锦旗挂大红花了。
“小姑姑,我好像有点睡不着。”他舒舒服服躺被窝里,眼睛闭了又睁,貌似挺为难地说。
“药效来了你就能睡着了。”倒杯温开水放在床头柜上,我帮他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你直接打120吧。”
他委屈地吸吸鼻子,扑闪下眼睛,“你就这么把我丢下啦?”
“你,”我声刚扬起来,又被他小孩子一样的可怜眼神给活活憋回去,好言好语地问,“你还想怎么样呢,侄儿子?”
他得寸进尺地说:“你不得哄我睡着啊?”
“怎么哄呢?”
“小姑姑,你唱个歌吧。不不不,你讲个故事吧。要不,跳个舞也行……”他像来了精神,思路大开提建议,全然不在意我逐字抬高的眉毛,“干脆,你下个腰给我看看,倒立也成。一字马会不会?单手伏地挺身会不会……”
他越说越离谱,还越神采奕奕,我暴力地拉起棉被直接捂住他刹不住闸的一张嘴,急道:“要不要我表演拿大顶,胸口碎大石,变脸喷火什么的?最后再来一金钟罩铁布衫,你拿把刀捅我两下算了。”
棉被下他依旧不老实的嘴“唔唔唔”半天,双手往枕头上一放以示投降。我更不心软,牢牢将他控制住,严正警告:
“这一秒开始不准再说话,眼睛闭上。”
他听话照做,我把被子掖回他颈窝,关掉台灯轻声道别,起身走出房间。房间门关上的一刹那,忽然响起他低低含笑的声音:
“小姑姑莫不是少林俗家女弟子?”
“砰——”
江璿睿,你别真让我动了拜师学艺,习武归来为民除你这大害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