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君引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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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报恩

以前的孟娴,是个不晓七情六欲的冥仙,如今的孟娴,心中有了人,神仙同凡人一样,若是心中有了牵挂,那便会为了所牵挂的人付诸所有。

我逼着自己静下心,垂下眼帘浅浅道:“奈何,你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她随了我十万年,早已知道我的脾气,她晓得我是下了决定,饶她怎样劝都没有用,失落的低下头,声音沉重:“奈何自知大人已经定下心要浇灌九转阴阳花,奈何如今无计可施,也只有请大人好好保重自己,勿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让在乎的人忧心。”

言罢她便转了身,脚步顿了顿,复而又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忘川府。

我眸光呆滞的落在莲花蕊中那两颗散着莹莹光芒的夜明珠上,他同我要九转阴阳花给古月治病,可是为何我的心会如此痛呢,假若生病的人是他,我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就将九转阴阳花给了他,但是如今,我甚至有些迟疑,还有些不甘。

抬起指尖,运功生了一朵血色彼岸花,我握住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划去,登时鲜血顺着伤口蜿蜒流下,血色彼岸花受了灵力与鲜血的灌溉便更是血红灼目,腕上的刺痛令我全身经脉皆酸痛无比,我扶住桌子,勉强撑住身子,血从指尖滴落至花瓣,彼岸花散着妖娆红光,时而泛着紫色。自从那次中了蛇毒之后我的身子便愈发羸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因着什么,就连此时灌溉彼岸花都比以前要艰难上许多,汗珠从额角滚落下来,我有种两眼发黑的感觉,可我明白如今不能停,若是停下来的话,极有可能功亏一篑,九转阴阳花每隔几万年才有机遇生出一株,我现在放弃这个机会,该如何给君池呢。

彼岸花隐约生了不少紫色,我强撑着身子,将手上的功力加大,催动阴阳花成型的时辰,彼岸花浮在半空中光芒极为耀眼,我晓得这是快要成功了,凝神将自己的最后一滴血打入阴阳花的身体,阴阳花霎那紫光大展,熠熠生辉。我看着那株已经成功的阴阳花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心口间亦是沉甸甸的,我坐下身子,单手支着额头,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阴阳花是冥界的珍宝,这珍宝一说倒不是虚传,怪只怪我当年不懂事,将阴阳花起死回生的秘密传出了三界,好在三界如今还不知道阴阳花的来历,曾经老天君在位的时候便派人来冥界妄想要讨要阴阳花,可冥王说我的身体灌溉阴阳花容易,但若是连着灌溉阴阳花的话,恐怕性命堪忧,这些年来冥王从不令我灌溉阴阳花,唯一的一次便是救廖英,如今冥王要我自己决定,给或不给,都在于我自己。我还是选择了给他,他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他。

“这便是九转阴阳花,此花,来之珍贵,这几万年间便只有这一株了,能不能救古月上神,便要看天意了。”

我将阴阳花交给了君池,木须神君好奇道:“原来这就是冥界的阴阳花,怎么,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我淡淡扬唇,道:“嗯,红色的称之为彼岸花,紫色的便是九转阴阳花了,彼岸花能让人阴阳相隔,而阴阳花,能起死回生,且对神仙也是甚有用处。”

“原来如此,怪不得瞧着如此熟悉呢,孟姑娘乃是花仙,怪不得这东西只有孟姑娘才有。”木须神君大喜道:“看来古月的伤有救了。”

其实古月伤中了元神,修补元神的方法有许多,他如此心急的给她用了千叶琉璃草,恐怕是害怕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吧。

他欲要来抓住我冰凉的手,却被我极快的给躲开了,我心神不宁的低头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些着急,就不陪你们了。”

玉成从前院进来,见到我欲要离开的身影连忙小跑过来:“大人,大人你要去哪里啊。”

我步伐匆匆,额角因着人间的阳光太过强烈而生出了不少汗珠,玉成小跑着跟上来,伴我一起出了客栈,看着我神魂不定的模样凝眉道:“大人今日是怎么了,大人好像很热,额上出了好多汗水。”

我抬袖拂掉额角汗珠,同玉成道:“今日,有些热,你去买把伞替我遮一遮吧。”

她糊里糊涂的点头哦了一声,小跑着前去买伞,奈何说的对,我身体中的阴气如今正是脆弱,若是被阳间的阳气灼伤,恐怕会灵气溃散,我才来了人间这么一小会儿,便已经有些灵力坚持不住,看来除了回冥界也别无他法了。

玉成买了伞过来替我撑开,身体上的灼热也总算是缓解了不少,我昂头扫见伞面上绘着的两缕青色,倏然间便好似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长安烟雨,他撑伞携我走过湖畔的时候。

那个时候,真好。

郭家的小姐解了毒,如今已经身体大好,郭右丞也如我所愿的替李家求了情,皇帝念在李家公子曾替国家上战场杀过敌,便不予计较这件事情,放李令全回了家。

那日与念心相约在木屋相见,她也如约前来,木屋外还绽放着盛开的荼蘼花,彼时念心正守在屋内提起茶壶替她我斟茶,“郭家以为,是江家公子救了郭家小姐的性命,虽说郭江两家有旧恨,可明面上郭家还是要去感谢江家,她苏醒之后便求自己的爹爹去给令全求情,她爹也觉得,此事不能全怪令全,便前去宫中求情,皇上看在郭右丞的面子上,也就放了令全。”

我甚是吃力的端起杯子,敛眉道:“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她萋萋笑道:“不知道,原本便没有想让他知道,他若是知道,一定会不答应的。”

我沉默了许久,指腹轻轻摩挲杯沿,拂袖时桌面呈上了一碗淡蓝色的汤水,我冰冷道:“饮下吧,喝了之后,就不会有那么多苦恼了。”

她淡淡扫了眼汤水,笑色苍凉,“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么?喝下之后就会忘记前世今生,忘记爱恨嗔痴?”

我拾起茶盏嗅着扑鼻的茶香,道:“嗯,世人称孟婆汤又为忘情水,只要喝下去,那些情情爱爱都会忘记。”

她笑出了眼泪,“终究还是摆脱不了这一劫。”她昂起头,眼泪在眼眶中翻涌,泣不成声:“大人,若你是我,你会甘心喝下孟婆汤么?”

我轻轻垂下眼帘,若我是她,定也不会甘心。世人都不愿意喝下孟婆汤忘却前世纠葛,可谁又能逃得掉呢?“终究,我不是你。”

她笑色苦涩,续哽咽道:“他也会喝下孟婆汤么,也会忘记我么?”

我摇头,“或许他做人的时候,会忘记关于你的一切,若他日位列仙班,重回上清境,他还是可以想起你,只是,念心,你或许这辈子都难以再记起他了。”

她眼泪汹涌而出,素手颤抖的端起汤碗,哽咽道:“够了,够了,只要他能够记得我,就够了。”

世上痴情人太多,痴情的神仙也多,当汤碗从她的手中坠落时,她亦是无力倒在桌前,我看着她倒下的身躯,怜悯的伸手去抚摸着她,“从此之后,你不是玉蝉,你也不是念心,你只是个小神仙,无忧无虑的小神仙,也许再过些年,你便能再见到他了,那时候,不会再有人阻拦你们了。”

她的衣角化为白色花瓣渐渐散去,连同着她的身躯,都随风消散而去,化作飞蝶。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我追随着花瓣离开木屋,昂头看她离去的踪影,玉成握着伞有些不可思议,远处桃树下伫立着一抹淡青色的身影,我沉下眸光,缓步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她亦是与我迎面走来,长裙曳地,指上还绘着浅浅花痕,星眸中含着笑意,温情款款,“原来,你是为了她,才选择救我,不过也亏得你搭救,若不然,我恐怕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我扯了扯唇角,“是你的运气不错,他好歹,对你有些情义,若不然即便是我,也解不了断肠草的毒。”

她颔首道:“当年是冥界救了他,才让他得以活下来,冥界对他有恩,亦是对我有恩,他能够转世投胎,做个凡人,也是冥界的恩情,我灵息此生怕是报不了了,只有等来世了。”

我瞧着她棱角清晰的侧脸道:“你刚刚苏醒,还是好好休息为好,我大致也猜到,给你解了毒,你便要苏醒,如今妖魔乱世,天上的耳目众多,其实你做个凡人,还是挺好的。”

“你可知他们为何单单只对其他三位使者下手,唯独放过了我?”她停下脚步,笑语嫣然:“因为我的父母,其实也是个神族,我父亲当年是三界赫赫有名的战神,曾是天君座下七十二战神之一,后来他喜欢上了我母亲,可惜我母亲是个妖,我父亲原本是不愿让我活下来的,在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丢在了荒山之中,好在我命大,勉强活了下来,还被魔祖给拾到了,造化弄人,我从此之后便成了妖不妖,神不神,魔不魔的野孩子。”

“他们忌惮我的身份,加之我身上也流淌着神族的血,所以才会放过我。我在这世上辗转了千万年,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出现,我央求战神叔父替我设下封印,便是想要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守在他的身畔,就这样守着他,生生世世。”

我沉声道:“若不是古月上神强行要左右这一切,你或许能够以凡人的身份守护他这简单的一世。”

她嘴角笑意盎然,“是啊,亦是因为她,我身上的封印才会被解除。”清眸似水,她转身看我,“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们虽是魔,但也明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孟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不清楚,我只记得她走时嘴角是挂着笑意的。